大學生物系剛畢業的劉婷婷,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這間位於辦公大樓裏的診所。護士小姐親切地招呼她;而後她一直坐在米色沙發,想著自己馬不停蹄過來拜訪的原因……
「很靈哦!讓我告訴妳,只要去找這個人,那妳和妳的白馬王子,真的,保准疼愛一起的日子就不遠了,知道嗎?」胖梅——劉婷婷的摯友——用塗滿蔻丹的豐腴食指,瞄準著名片上的要人———變身達人徐紹白。
「可是……阿彌陀佛,我希望他喜歡真正的我。」她囁嚅地說。
胖梅笑嘻嘻道:「傻子哩!先勾上他,往後再說並不遲啦!現今的男人呀,誰不是光顧外表!」這句話搔刮到劉婷婷的傷口。
「以貌取人。我懂……」
難道外表真的那麼重要?俄羅斯兩位大文豪,杜思妥也夫斯基與托爾斯泰,都是醜八怪長相,她想。真盼望有人能給她答案。她回憶起杜氏最終(60歲)的曠世巨著《卡拉馬助夫兄弟們》裏其實寫有人生的一切答案啊!
「劉婷婷小姐?」
突然有個粗獷的聲音喚回她的神智。婷婷這才意識自己發了好一會呆。「嗯,我是。」說著,她的目光巡到眼前這男人的臉上,定住。
「劉小姐?!」那個男人又出聲問了一下。「我臉孔上的打架刀疤那麼吸引妳嗎?」
「啊?!」婷婷因為好奇心引起的失態,羞紅了臉,低下頭:「對不起,我……」
「沒關係,我瞭解。」徐紹白說,眉宇間似乎吹過一大片烏雲。「有什麼我可以幫妳的嗎?」
婷婷頓了好久才答:「我想改變。」
他的臉閃過一抹笑。「我猜得到。請妳先看看這個。」徐紹白遞給她一份資料,上面只手寫了:紅玫瑰、黃玫瑰、粉玫瑰、紫玫瑰、黑玫瑰、白玫瑰。她抬起頭來,用眼神詢問徐。
他依舊笑得神秘兮兮。「妳想成為哪一種玫瑰?紅玫瑰熱情奔放,黃玫瑰漂亮迷人,粉玫瑰俏皮可愛,紫玫瑰神秘媚惑,黑玫瑰冷傲不拘,白玫瑰……」紹白不覺地停頓一下,然後又接著說:「白玫瑰典雅芬芳、含蓄內斂。SO,妳打算成為何種玫瑰?」
婷婷思索許久,想起胖梅的話。
「紅玫瑰是最美的愛情花吧,我想成為紅玫瑰。」她說。
徐紹白愣了一下。「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反問道。
「我以為妳會選擇白玫瑰……」他脫口而出,隨即發現不對勁。「怎麼想成為紅玫瑰?」徐紹白問。
婷婷沒告訴他,絞著手反問道:「你認為美貌重要嗎?」
「當然。就這個現實世界而言,很遺憾的,它極重要。」
婷婷聽了,露出一個悽楚的微笑。「徐博士應該懂我為什麼想成為紅玫瑰。」
沒多久光陰,婷婷便完全消失在親朋好友之間,這是徐紹白堅持的。她悄悄地搬進徐這棟位於市郊的小別墅。
「OK!婷婷將和我一起生活三個月,我會設法利用這九十天,把妳培養成妳所渴望的紅玫瑰。」徐紹白邊看手中的計畫表邊說。
「那,閣下,不必工作嗎?」她不經意地問,似乎忘了她和他的關係。
徐綻放一朵頗有魅力的笑容。「妳,妳就是我的工作。」
「怎麼啦?」
「不,沒事。」婷婷搖搖頭。
他提起她的行李。
「我自己來吧!」她說,想從徐紹白手中拿回行李。「我並沒有這種習慣……」
徐盯了她一會。「從今以後婷婷得適應有男人為妳服務……」轉過身後,他又對婷婷說:「我帶妳去看妳的房間吧!」
第二天早上,很驚訝地,徐紹白居然起得比她還早。婷婷收起一臉驚異,穿著寬鬆的黑色休閒服由樓梯上走下了來。
「早啊!」徐先打招呼。
「你早。」她答,在他面前坐下來。
婷婷動刀叉之際,徐紹白忽然說:「紅玫瑰是不會穿黑色著休閒服吃早餐的。」
她停止動作,望著徐。
徐紹白索性也停下正忙著切培根的手。「我們到樓上去看看。」
語畢,徐一馬當先走上樓,婷婷也急忙跟上紹白的步伐,覺得他好像不高興。停在一個大房間前。
「以後妳的穿戴都在這裏,不能再穿妳原本的服飾了。」紹白說著,走進房間打開一個個的衣櫃。那裏面的衣服多得令人瞠目結舌,舉凡晚禮服到套裝,甚至連最私密的內衣褲都一應俱全。
徐挑了件粉紫碎白花的洋裝在婷婷身前比了比,然後似乎不滿意地又換了另一件有些露的黑色緊身洋裝。
她見了滿室衣物,不自在地說:「我想我並不適合,再怎樣美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仍是不搭調。」
「為什麼?」
「因為我沒有美貌。」
「那我也沒辦法了。」徐紹白大聲說,見婷婷又以失望的眼神望著他時,才改口道:
「我不能改變上蒼賦予妳的外貌,我卻能改造妳的魅力。美的美學與醜的美學辯證,沒有誰是輸家。」
「魅力?我想我沒有。」
徐紹白笑了,「妳有,只是妳不知道。」
從那天起,紹白便開始他嚴格的改造計畫;內容包括外表及內在,舉凡運動、造型、舉止、眼神、讀艱澀的「意識流」小說、練習演戲、歌唱等等。他親自為婷婷作有針對性的健身,雕塑身材;親自帶她逛街,告訴她挑衣服的秘訣;親自幫她做健康餐點、挑保養品……。這些工作,常會讓婷婷有種錯覺,認為他是真的對她好,而不是構築在主雇關係上。
一天, 婷婷坐在窗前看月,音響裏放的是德布西優美浩瀚的交響詩《海》。
徐紹白端一杯熱牛奶走向她。
「又是牛奶?」婷婷沒有回頭看他,因為她知道,三個月來,同個時間,徐總會端熱牛奶給她,然後說:早點睡。
「嗯,」他低沉地應了一聲。「早點睡。」
婷婷默默接過牛奶。此時的她穿一襲白絲睡衣,好不嫵媚,和三個月前穿著黑色休閒服的她截然不同。
「明天就是妳驗收成果的日子。」紹白像是想到什麼,又補上一句。
「嗯。」她喝口牛奶。見徐紹白走,婷婷喚他。「紹白!」
「什麼事?」徐紹白回頭問。
「我一直想問你……你見過那麼多女人,改造過無數具有魅力的玫瑰,難道你都不動心?」
這問話讓他面龐閃過一絲痛。撫著臉上的刀疤,他說:「我當然曾心動過,但是,這就是代價,這就是印記。」
婷婷明顯地吃了一驚,而且內心也似乎感同身受地痛。「對不起……」
「不,不必。」徐笑著吟道。月光下,其實,她看不見那醜陋的刀疤。「改造過許多人,妳還是第一個問我的。其他女郎滿腦子只想變得更美、更吸引異性,可是妳還會想到我。」
婷婷默不作聲,低著頭玩杯子。她想變得更美的欲望不像以前那麼強烈,她甚至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受著委屈去迎合男人。
「怎麼啦?開心點。」徐紹白察覺到她眉宇間的愁緒,「到了明天,妳就真的成了紅玫瑰了,所有見到妳的男人都會拜倒在妳裙下。」
「我已經不清楚我來找你的目的了。」婷婷有些落寞道。
「為什麼?」
「我不認為改變後的我會快樂。縱使我愛的那個人能因此愛我,但……」她望著紹白。「這並不是真正的我。」
剎那,紹白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光芒,隨後他說:「妳這只是近鄉情怯的心理,過了明天……習慣了,妳就不迷惑!沒有人知道自己未出生前的本來面目!」
「是嗎?」婷婷忽然看見三個月前的自己。
「是的,別再懷疑了,黑玫瑰的冷傲不拘是不可以這麼沒自信的。」
隔天,當婷婷挽著徐的手走進這家法國餐廳時,徐紹白完全證實了他的話。打從身著一襲黑色禮服的婷婷出現時,他似乎可聽見餐廳裏的男人因為美而倒抽口氣的聲音。望著身旁的婷婷,徐紹白一笑,任由侍者帶他們走向他們早已訂好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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