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天,開始下雨。
我已經記不清,在奉賢我已經經過了多少次的雨天。上海的雨和我的遠在南方的那個城市的雨有很大的不同,奉賢更是如此。
南方的雨到來之前總是會異常地悶熱,天空的烏雲驚人地壓下來,在和地平面交界的地方是陰霾的可怕的深藍色;我總覺得那裏會有一道耀眼的霹靂閃過,然後暴雨即來,一刹那間,天與地是一片鬼哭神號的雨聲,極短暫的時間裏,那雨勢仿佛要把整座城市都淹沒,叫人看了膽戰心驚;然而又很快很快地止住,雲散天清,陽光四射,路面也很快恢復成乾燥的灰白色——一切就好象沒有發生過一樣,除非你能感覺到空氣裏泥土的味道,格外新鮮清爽。
這裏的雨不多,似乎也比較平和。下雨之前當然還是有陰天,有颳風,只是這樣的陰天和不下雨時並無太大的區別,不鹹不淡,一點要下雨的意思都沒有;雨來的時候也是慢騰騰,一滴一滴逐漸變大——不過也大不到哪去,就這麽很簡單地下著;或許這就是江南的黃梅天?冒牌的吧?一點都不如想象中的纏纏綿綿搖搖擺擺和不屈不饒不休不止,總給人沒有什麽下雨的底氣的樣子;風也不見得特別,不涼不急;時間不長不短下個小半天後,雨停地也一點性格都沒有,又一滴一滴逐漸變小,然後跟隨而來的是潮濕和繼續的悶熱。
我刻意地比較了奉賢和廈門的雨,顯然,我對廈門的雨感情更爲深厚,因爲它太激昂了;可是不表示我討厭奉賢的平淡的雨,因爲我曾經在激昂中向往平淡。
2.
轉眼來到這裏已經快一年,我也適應了這裏的生活,而且有很多是我在廈門所找不到的,那種單調中的安寧,那種格式化了的,卻又給人安全和保護的平凡生活。有人說,對我過去的那種生活姿態甚是好奇,其實大可不必。那裏的生活和這裏的生活界限清晰地有點苛刻,一趟火車或者飛機,就是兩個時空,兩個世界。離開廈門我就回到平和,離開奉賢我就投入激烈。它們宛如我生命裏的兩道平行線,不可交叉,又都不可或缺。我好比候鳥,在兩個世界裏穿梭著,往往忙碌卻不知疲倦,偶爾迷茫又不失理智。我愛這樣的日子,很愛很愛。
生命是需要反差的,一個能夠完好生存下來的生命,就要上得天堂,下得地獄,一邊是火,一邊是海洋。
於是我在奉賢的生活也依然很愜意,清楚記得也是在一個飄著小雨的晚上,我在田徑場上和某人一圈圈地散步。我們一起看公寓樓的燈光,發出有趣的感慨,一邊討論在奉賢的各自的生活。顯然她要比我忙碌許多,也有諸多難過的地方。相比之下我是多麽地幸運,我井然有序地度過每一天。我說時間是可以利用也可以消磨的——於是時間可以過得飛快,我們的生活可以充滿溫暖。無論是在學校的BBS上和每個熟悉的ID噓寒問暖,還是在籃球館裏和每個青春的夥伴熱情碰撞,無論是在我的電腦鍵盤上不知疲憊地敲打心情,還是在電話短信裏和我的朋友們親切交談……這一切都仿佛王家衛的影片,美麗曼妙,包圍著我,幸福著我。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走在學校的每條路上,都可以遇見相識的面孔;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對每個食堂的飯菜都了如指掌;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校園裏對我再也沒有神秘的角落;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我似乎已經漸漸淡忘了在廈門的那些激情澎湃,我沈陷在安逸之中,你可以說我是蹉跎,可以說我是墮落,都無妨,我明白我,我愛這裏的生活。我相信我已經成爲奉賢新鮮泥土裏的一分子,無可非議,不能剝離。
3.
有一天,小孩對我說:“愛你,在神的眼前,愛是唯一的榮光”。於是我開始和她用書信交談。每過不長不短的一些天,總有幾張可愛或者簡樸的信紙,越過遙遠的路途來到我身邊。我把她寫來的信靠在臉頰輕輕摩挲,仿佛可以聽見她落筆和喃喃自語的聲音。那個如棉花糖一樣柔軟又甜蜜的小孩,那個勝過于血親的妹妹,她也和我一樣,堅強地生活在年輕的苦惱中,卻也快樂地享受年輕的精彩。
這使我回憶起那些用原子筆和大白紙書寫的年紀,每到無聊的課堂或是胡思亂想地難以自抑時,我就趴在課桌上給朋友們寫信。信的內容早已經忘卻——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寫信的感覺記憶猶新。面對著信紙,就是面對著他們的微笑和傾聽。
我會用我的一生來感激那些陪伴我一起走過的夥伴。比如口口(他正在福州爲他的CET4奮鬥著,願上帝保佑他能夠PASS),比如森森(希望你早日找到你的真愛,帶她到澳大利亞看袋鼠做愛),比如S(我把她穩穩放在心裏的,上課時我總喜歡坐在後面遠遠看她的背影,想象她在傻笑),比如小孩(我也愛你,你要更堅強,哥永遠在你身邊),比如小藍(實在受不了他就離開他吧,不要管你的媽媽怎麽說教),比如Lise(儘管她已經將我徹底從她的生活中抹去,然而關於和她的愛情的記憶卻是她給我的最好的告別禮物),比如CTZ(Childish Teacher Zhou,給她這個有切實有趣的名字是因爲看了“GTO”),比如……
4.
我承認我好久沒有寫字的欲念了。
記得在廈門的時候,幾乎每天我都會固執地在紙上或者電腦上留下點什麽,那時候也往往有許多積聚在心裏的話語試圖表達出來。我想或許是因爲生活的變化使我日益減少書寫。我也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就好象我不知道現在的生活對於我,更長遠地來說,是好還是壞。儘管現在我心情舒暢,儘管現在我朝九晚五,但是是否只是一種正在迷失自我的幻象?不久或者很久以後的我再來回想現在的生活,是否會更留戀在廈門時的繽紛色彩?原諒我總是愛想得太多,我不喜歡這樣的,其實也因爲我害怕去想,所以我會改的。
我會做一個儘量老實的孩子,在奉賢認真地過我的太平生活,看我的太平雨。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