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愛……
該把幸福找回來
而不是各自緬懷
三十七
黃昏，天色微暗，有風，慢慢掠過——
教室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和聲，美妙得讓人陶醉。
在中坐在教室外很大的石階上，借著那即將隱去的陽光，默讀著當天的課文。
一會兒他又停了下來，專心地聽著裡面的歌聲。
是的，在這幾十個人的大合唱裡，他總能很清晰地辨認出允浩的聲音，那麼獨特，能在他一絲平靜的心緒上撥弄著甜蜜。
“浩……”在中呢喃著這個名字，僅僅是這樣的動作都能讓他感覺到格外的幸福。
每天，允浩都要參加合唱團練習，總是留得很晚，在中就陪著他，要麼在教室裡面，要麼在教室外面，等待，用在中的話來說，是一種拉長了的幸福。
“別等我了，先回去，不然啊，每次回去都只能吃冷飯！你的胃不好，該多吃點熱的！”允浩很多次都這樣勸在中，可在中不願意，說多了，允浩便不再說了，他知道，在中就是這樣的人，外表有著女生都嫉妒的容顏，骨子裡卻倔強到傻氣的地步。
“浩！聽你唱歌，我的胃就暖了！”在中拒絕的時候總是笑得眼睛彎彎，允浩對這樣的在中永遠都無法生氣。
“在……”心疼這個孩子……
當等到練習結束所有的人都離開了。在中會陪允浩多在教室裡面呆一會。
這個時候，是屬於戀人的甜蜜時刻，允浩和在中坐在靠窗的桌子上，他輕聲地為在中唱著一些經典的老歌。好幾次，在中都會睡著。
“你再這樣，我就不唱給你聽了！”允浩搖醒在中後，罵到。
“浩，對不起，你的歌聲會讓我覺得很安心，然後不小心就睡著了！”很奇怪的感覺，每次只要能證明允浩在自己的身邊，在中都會很快地入睡。有時候半夜被噩夢嚇醒來，聽到允浩微微的鼾聲，心也會很快放下。
“浩！給我形容你下你想要的最大幸福吧？”
在中看著允浩那張擁有深深輪廓的臉頰，被月光打出的陰影。一瞬間，他想永遠地將畫面留在心中。如果有天終究面臨離別，也要記住允浩最美好的時刻。
“唱自己的歌！站在屬於自己的舞臺上！……”允浩還沒有講完，在中急忙地追問“那有我嗎？有我嗎？”
“呵呵……”允浩用力攬過在中的肩膀“給自己最愛的人——金在中幸福！這就是我所期待最大的幸福了！”
在中微笑著。他承認，剛才聽允浩那樣說的時候，他確實慌了。好像有預感般，害怕那樣的夢想會讓允浩離自己越來越遠……
那個舞臺一定很大吧？上面有無數的燈？五顏六色？允浩會在上面迷路嗎？他在那樣絢爛的世界裡還能找得到我嗎？在中問到。連他自己都無法肯定地去回答些什麼。
害怕，原來從那時候就開始了！
“在中呢？”
“我的幸福，最大的幸福就是呆在你身邊！看著你！……”過後便是久久地沉默。
允浩看著低垂著腦袋的在中，輕柔地抬起了他的臉。
“在！”說完，便吻上了那鮮豔的紅唇……
好像有一個世紀一樣。
允浩放在在中的時候，兩個人都因為沒有呼吸而大口喘著氣。
良久才平靜下來。
“在！對你老公我有什麼要求嗎？”
“有一個。允浩。答應我，無論怎麼樣都要找到我！無論在哪裡，都要找到我！我的心不夠堅強，如果遇到什麼困難，會很容易想到放棄，你，你一定要抓緊我！不然我會走遠的……”那一刻，在中的表情是堅強而又憂傷的，允浩記起來了，當他站在醫院的大門外時，他終於記起來了。
在中唯一的一個要求
“答應我，無論怎麼樣都要找到我！無論在哪裡，都要找到我！我的心不夠堅強，如果遇到什困難，會很容易想到放棄，你，你一定要抓緊我！不然我會走遠的……”
自己卻沒有做到。唯一要求的唯一錯誤，卻有可能讓在中一個人孤獨地走向遙遠的地方……
允浩的手不自覺地抓著了胸前的衣服，他以為這樣就能遏止心裡微微泛起的酸痛，這酸，這痛，讓他幾乎無法向前跨出一步……
“進去吧”昌珉在他身後開口“在中沒有時間等待你的猶豫了！如果是自責，現在會不會稍微顯得晚了一點呢？”
允浩點點頭，他承認昌珉說的每一句都正中了他的心事。
自責——
太晚了。
如果愛他，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站在他那一方，即使遲到一分鐘都嫌晚，更何況自己遲到了那麼久呢……
在中剛剛從夢中醒來，他知道自己清醒的時候很短，所以掙扎著坐起來，便要寫日記。
做了一個好美的夢，好久以前的夢。那時候的月光，那時候的歌聲，那時候的允浩……
雖然是在夢中，雖然夢見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在中卻像能呼吸那時的空氣一樣，充滿著幸福的感恩。
他專著地寫著，幾乎要用兩隻手來握筆了。
已經很費勁的他，聽見門開的聲音，也沒有抬起頭來看。他想，這個時候，只有昌珉——
“珉——”在中繼續著“你這一天去哪裡……那裡了？我都聯繫……不……不到你！”腦瘤後期症狀，語言功能出現障礙……
過了幾十秒鐘，在中才意識到昌珉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他這才抬起頭來看。
如若是在做夢，那夢境會不會太過真實了……
在中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扶住病床上的桌子，一動也不動。
如若是在做夢，那企求老天讓這夢延續下去 ……
永遠蓬鬆的頭髮，那隱沒於眼角，總是成熟的氣息，深情的雙眸，朝一個方向的凝視。如果不是允浩，為什麼會感覺那樣熟悉呢？
可是，他瘦了，模糊掉的青色胡渣顯示了他的疲憊。
原來他過得不夠好……
“浩……”在中小聲地叫著，他害怕自己聲音再大一些，允浩便會突然消失不見。
站在門外，練習著怎麼跟在中說話的時候，昌珉悄悄地走了。允浩感謝他留給在中與他單獨的時間。病房外有扇很小的玻璃窗，允浩朝裡面看著。
那個人安靜地笑著，緊握著筆在本子上寫些什麼，每一劃都非常艱難。
他一眨眼，好像就要暈過去一樣，身子不自然地後傾，好想衝上去扶住他。
他的雙頰因為病痛的折磨，深深凹陷了下去，唯有偶爾一露的雙眼，依然是那麼靈動。
一段時間的治療，他的頭髮少了一些，卻也還柔順地貼著耳朵。看上去是那麼的乖巧，他，一直都很乖巧的不是嗎？
鼓起勇氣，打起了精神，允浩推開了門，可在中竟然沒有抬頭看一眼，顯然是把他當作別人了。不開口，只是那麼看著他，看著他還活著，還在做他努力去做的事情，突然很感謝上帝。
感謝您，沒有那麼快就將他帶走……
在中把他當做了昌珉，說起話來，允浩才發現，在中很吃力。他很想一口氣把句子說完，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削瘦的肩，因為寫字顫抖著，允浩幾乎克制不住自己想上前抱住在中。可當他跨出了一步時，在中突然抬起了頭。
思念像潮水般湧來——
曾經以為看不見了，才會想，可想不到，看見了，卻更思念。
現在——
不需要顧慮什麼了！
允浩一個箭步走了上前，在在中還未說出一個字的時候，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了他。
想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想用自己的軀幹為他遮住一切傷害……
原來壓抑的情感像火山一般，噴發著。不需要任何言語上的交流！
如果現在再問一次那很久以前的問題，允浩會回答“讓我找到他，抱住他，永遠也不要放手！”這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而，在中只有用眼淚來證明，他最大的幸福，走了一圈，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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