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約是在四點多睡著,睡去便像不會醒來,醒來也像不曾睡去,意識再度回到現實時仍舊是那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拖拉著起身,洗個臉打算展開這最後一天的行程。
早餐。在飯廳裡,名舜問了我一個很怪的問題:
「你昨天是不是在生氣啊?」
「啊?」
就這樣發現了一個詭譎的情況,似乎我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兇了在講話的同學,讓他們嚇到了,整起事件在眾人傳述下又成了熱海飯店的眾多靈異事件之一,這句「你們吵得跟鬼一樣」則成了我中邪被附身的證明。這到底是什麼鬼啊?
不管怎樣,我們終於揮別了熱海,也離開了那個恍惚如夢的早晨。
※遊樂園驚夢,六福村
在車上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累,可是就在我盯著電視螢幕看了一陣子的「小姐好白」之後,我發現自己再不能抵禦睡眠的到來;一陣一陣睡意侵襲腦袋就像漲潮時的浪潮拍打沙灘,可是電影好好笑,好好笑喔,不看太可惜了吧,就這樣偶爾我的意識重現光明,又盯了一會兒的螢幕,但終究落入比海更深更難探究的睡眠裡。
醒來後一陣子到達了我們最後一站六福村。
從童話宮殿造景的入口處走進,也許有點幼稚老套,腳步卻因此而不自主地感到輕鬆起來,嘿,或許這就是遊樂園特有的氛圍吧!人們儘管頂著太陽,步伐卻好像漸漸加快似的,聽著人們談笑的聲音,有點像遠足的心情。時間就快不夠了喔,快點吧,像是擔心鐘聲響十二下時會失去華麗裝束的灰姑娘,我們如此狼吞虎嚥著這急速消耗的時光。
我們往南太平洋園區走去,感覺六福村似乎沒什麼變。開始搭乘的是大海怪,在模樣像龍的列車上,輕巧地繞著圓,起伏,旋轉,輕鬆愜意到像只是在吹風。
看起來很暈的大海嘯,實際搭乘時卻感覺不到自己正在做360度的翻轉,脫去了眼鏡,眼界裡只有流動的色塊移轉著,人們欣喜的、尖叫的聲音模糊了,也許只是地球一瞬間不小心踩空了運行軌道而已,倒錯的快樂世界。
乘坐大怒神則是因為帶著上次的記憶,覺得沒有什麼恐怖的,因此毫無防備,結果就是在往下落時感到讓自己都嚇一跳的,劇烈失重感。
我們花了相當長的時間在排火山歷險,迂迴轉折的欄杆間人潮緩緩移動,百無聊賴的等待時間,只能打量四周一起排隊的遊客,好像要把他們的臉譜都記下來似的;看著一艘艘偽裝成獨木舟的塑膠艇開走,身旁的遊客紛紛換上預防水花打濕的雨衣,涼亭外上午的日光亮晃晃地照在遊走的人群身上,看著他們興高采烈往下一個遊樂設施走去,我們心裡的焦躁難耐可想而知。
總算輪到我們,踏著船的底板,握住把手,心裡卻開始不踏實起來,塑膠艇兀自滑行著,在幽暗的洞窟短暫停留後俯衝而下,果然浪花濺了衣服一片斑斕,而我的雨衣,此刻,卻還置身事外地留在車上的背包裡。
前往美國大西部尋找我們的午餐,吃了熱狗和薯條炸雞這些東西後,打算挑戰之前沒經歷過的笑傲飛鷹,這在飯後可是相當危險的選擇!於是,到最後剩下我和裕智在冗長的排隊隊伍裡相對無言,但很不巧地我覺得肚子似乎不太舒服,只是,看到自己身後那一長串的隊伍,再怎麼說都到這裡了絕不能臨陣退縮,此時蹲在地上真有坐困愁城之感,腦海則浮現在某部電影裡看到一個人一邊坐雲霄飛車一邊嘔吐的畫面,更令人作噁的是那個人身後的乘客竟然一直被他的嘔吐物擊中臉部且扭曲著面孔……
事實是我想得太多,一但坐上那極具未來感的黑色座椅後,不舒適感就消逝了。
我並沒有在笑傲飛鷹的下面仰視它的軌道,對於它的運行方式並不很清楚,但總是這樣的,我們花了許久的時間排隊等待,似乎餐風露宿也要得到這樣的體驗,然後我們在遊樂設施的座椅上緩緩上升,於是我們有點後悔了,但一切都已來不及了,擺盪游離在高度落差之間,又忽然歸於靜寂。
從笑傲飛鷹下來,殘存的興奮感漸漸被即將結束的失落掩蓋,隨著時間迫近,也驚醒了我們的這場遊樂園之夢,我們忽然間明白到這裡已是夢境的尾聲了。
算算時間,雖然很勉強,但還是去坐了啤酒桶作為我們的結尾:看到我們學校的人漸次往集合地點走去,啤酒桶裡我們有些不安,音樂開始播放,我們開始猛力地轉動著中間的圓形把手,想加快啤酒桶旋轉的速度,那把手卻出奇地難以推進,啤酒桶仍然以自己的速率轉動著,我們看著另一邊的一群大學生竟快速地旋轉著啤酒桶,連帶他們的笑臉也疾速晃動著,像是那啤酒桶是另一個完整獨立的空間。
我們仍然使力推動那把手,即使那似乎無法更快了,就這樣啤酒桶緩緩停止轉動,我們抱著有點遺憾的笑容離開,誰也不會說出口,那再無法旋轉的啤酒桶是怎麼回事。但我們的畢業旅行,我們曾扭轉的現實世界,都在那畫面裡,定格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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