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異地旅店,熱海飯店、士林夜市
熱海飯店,其實它有個異國情調的名字,縱然它的設備從來就是那麼糟糕,不過它似乎一直保持著很好的生意,從國中畢業旅行便是同樣的這家飯店,依舊做著畢業旅行團的生意,建築物的外觀依舊纏繞著一條條金黃色的燈泡,門口還是立著叫你不要吸煙的成龍人型看板,服務台牆上還是掛著幾個國際城市的時間,好像所有異質的年代都被陳列封存成了標本,人們來了,離開,大概不會有留戀,這個旅店卻留了下來。
大概已經來過兩次,這個飯店再破舊殘敗也無法驚嚇我的一吋神經,然而同學們卻是叫苦連天,好像這個飯店是什麼荒墳野塚改建而成、匯集了所有鬼話連篇播映年代的鄉野怪談,完完全全忽略了我們正是一群吵鬧喧囂,鬼看了都想滾遠遠的,正在燦爛玩笑令人(令鬼?)討厭的青少年。但事情並不是來住過兩次卻仍缺乏神經的我想得那麼簡單;在我們繪聲繪影的傳述下,這次畢業旅行真的發生了很靈異的事件,這些事容我稍後再談。
經過了一整日的長旅,我們其實也想泡個澡鬆鬆筋骨、癱軟在床上沉沉入眠,但比起這像員工旅行或老人會的晚上消遣方式,我們無法抗拒地選擇了將自己完全累癱的活動行程,這或許是一個正在畢業旅行的16、17歲少年喪失理智所做的愚蠢決定,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這畢竟是我們一生一次的紀念性畢業旅行,至少我在倉促之間跟上同伴往捷運站出發的步伐時大概是這樣想的。
就這樣,走過從飯店到捷運站的下坡路,旁邊隔著護欄是有著流水聲淙淙傳來的幽暗小溪,而人行道則有著陰暗樹蔭和銘黃的路燈,一切都如以往,但到這時我都還沒記起國中畢旅時從這坡道趕著跑上來的經驗,只是沉醉在曾經相識的街道景物裡,渙散地跟人走著,連帶路也不會,好像要等著被那來往洶湧的車潮淹沒吞噬一般。
捷運站。搭著電扶梯起伏的人們,遠去或接近。停駐於售票機前,領取一張不能站人的魔毯,要於平地而起的高樓間馭空而行、入地而隱。我們衡量了來回時間,總算決定了目的地,接著是在台北熟悉的場景,明明自己才是疲憊了一整天的人,卻得在捷運啟動瞬間,如漂泊於大海遇到浮木般用盡力氣地抓著鐵杆、座椅上的把手,這才不會在浮動搖晃的人海裡失重沉沒。
下了站,又是熟悉的場景。水泥叢林裡我們口乾舌燥,剛開始尋覓的是星巴克和唱片行,但是找到星巴克後我又覺得咖啡太乾,於是又分隊,一隊留在星巴克砸錢,一隊去夜市浪費時間。
最後我們喝了一杯極其普通的紅茶。且是在繞了好幾圈,被人群夾殺折磨了許久之後。
在唱片行和另一隊人馬會合之後,這時我已因戴了太久的隱形眼鏡而感到眼睛非常的不舒服,像是隨時會瞎掉一般地在疼痛著,偏偏隱形眼鏡盒子又沒帶在身邊,只好抓住身旁的同學,就這樣閉著眼睛走在人潮來往雜遝的街頭,像是牽著導盲犬一樣前行,扎扎實實是個廢人。
移動了好幾個路口,世界模糊傾斜,搭捷運和坐公車時都只是闔上眼睛把頭埋在膝蓋間,為什麼回程這麼狼狽呢?帶著最後一點點殘餘的力氣爬著回飯店的上坡路,身旁是充當可魯的董董和切切,在漫漫無盡的行路後,遠遠望見熱海飯店微微昏黃的燈光,早在那裡等待。總算是,回來了啊。
現在來說一下前文提及的靈異事件,這整串事件就發生在我的寢室。印象中不僅牆壁上有著不明所以的班漬,連畢業旅行一定要玩的電話也完全不通。話說室友許迪開了浴室的燈走了進去,就這麼毫無防備地,在那狹小年代不知的浴室內,如同每一間旅館有著瓷磚和一面鏡子,但唯一不同的是,幾秒鐘後,那鏡前的日光燈就這麼不及反應地啪一聲,熄滅,將你陷於黑暗的境地,只能和鏡中自己黑闇的身影無語地相望著。
稍後許迪跟我說這件事時還是一臉驚魂未定模樣,我按了開關看見浴室的燈光如常開展,狐疑地轉頭瞥了許迪一眼,走進浴室時關上門,卻在打算扭開水龍頭時,一室燈光猝然暗下。打開門來再按一次開關,再次走進時卻又熄了燈,只好叫飯店員工來修。但在飯店員工來臨之前,我已對那日光燈管曉以大義並且飽以老拳了,如此一番折騰它總算不再自動關燈。只是許迪仍舊對這間浴室抱著莫名驚懼,還去借別間寢室浴室洗澡的樣子。
2004/3/26
天亮終究是明天的事,在夜晚空氣滋養下我們個個又精神抖擻了起來,在各房間中穿梭來回。很快我和錦雯、馬馬、鼻屎跟子鈺開了一局殘酷大老二的牌局,在那國王貴族平民賤民奴隸的循環中樂此不疲,有時無法翻身,有時很難維持,爬到國王也有些空虛,玩到每一個階級都當過了還是愈罷不能,就這樣玩到兩三點。
這夜結束了嗎?當我回到我的房間,發現裡面竟然在各角落佔滿了或坐或躺的大隊人馬,依著微明的燈光輪流說著鬼故事。那些被一再傳述的鬼話早已版本不一,或大多是uso!japan的內容,縱然如此,還是坐了下來,同樣說著講過一百遍的怪談,或許是和熱海破舊悠遠的氣氛搭配得太好了吧,那些故事就這麼在說出口的瞬間,悄然融進天花板和冰冷的牆壁的縫隙之中。
坐在走道上的地舖,靠著牆,最後躺了下來,狹窄的地方,不必攤開身子也會碰到人,我就這樣慢慢聽著大家的談話聲,意識逐漸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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