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迪化街的一個窄屋內,開始有記憶的時候,家已搬遷至天水路,没多久又移居到延平北路,然後再遷移到吳興街、信義路五段處居。因政治因素不得不離鄉背景至台灣的外省人,有人跟著部隊遷徙,也有人安居在國家規畫的眷村內。爹與娘則隨著日漸成長食指浩繁的孩兒,受限於微薄的薪資,不得不往郊區遷徙。印象中我是在吳興街的日子裏學會了騎腳踏車,最後,爸終於申請到公教貸款,購置了中和「好窄」的公寓,那年已在台中就學,繼續過著吉普賽人的流浪生涯!這一段時間,無論上學或是購物,到遠處搭公車,近處以腳踏車代步!眼裏所見的台北,是純樸、悠閒,慢慢建設進步的城市!
回到台北唸研究所時,因腰椎手術後遺,不耐久站,從住家到台大校園没有直達公車,一筆大額的獎學金像即時雨般入袋,當機立斷購入50cc小光陽機車作為代步工具,有了省力的交通工具,視野跟著寬闊了許多,大街小巷、郊區野外、任我馳騁,不過一年的時間,舅舅派到外地,把125cc的偉士牌機車送給了我,有了大馬力的加持,世界變得更寬更遠,日子真的很愜意。
81年重病癒後,騎著機車送兒子上課、上班的時刻,總是在傷風感冒中,為了保護我與兒子的健康,痛下決心,買了輛二手車,開始以車代步,假日裏,帶著家人踏青,這一段歲月是我生命中的第二段美好,身邊有貼心的孩子相陪,假日裏母親、妹妺、妹夫及外甥女共擠我那小破車,遊遍北台灣,忙碌的生活,卻感充實快樂!慢慢的,兒子大了不跟了、變成了我和媽跟妹妹家人共遊更遠一點的台灣,宜蘭、花蓮、台東、苗栗、新竹、中壢、桃園處處留下家人的足跡,生活多美好!也看到了台灣的進步、體驗到莊稼人的熱情純樸,但也讓我更不明白怎麼單純熱情的人,碰上了政治就變成了漫罵、打團架的群眾?
台北木柵捷運線於85年全線通車,86年淡水線通車,88年串接數條捷運的板南線也全面通車了,配合棋盤狀公車及公車專用道的規畫,台北的交通更是便捷,以前辦公室每個月抽籤搶成一團的停車位,也變成了不用抽籤,只要交錢就有車位的情況。那些年,我快樂的開車上、下班,除了送兒上學外,我也接送妹妹及外甥女上下課,有二至三年期間,早上還會順便送隣居孩子上學,路上的交通逐漸順暢,一部車的功能發揮的如此淋漓盡致,倍覺開心。隨著孩子上大學、妹妹換工作,車上就只留司機我一人,上下班的時刻,依然滿心喜悅聽著音樂、在車陣中獨享專屬我的私密空間,90年更藉著犒賞自己的理由換購一輛新車。
93年興起提前退休之念, 94年過完舊曆年節,加入搭乘大眾運輸系統上下班的行列,偶而出門購物逛街時,依然開車前行,卻發現台北的人多了,車也多了,假日裏即使有錢也不容易找到停車位,常常把家人送到目的地後,找停車位的時間比開車時間還長,車子開始常駐停車場。我又從回腳踏車代行的日子,雖然自我訓練了一段時日,體力依然無法負荷以人力車代步上下班,腳踏車只能在非上班日使用,然而假日裏到誠品書店、到圖書館或是到不同的劇院看戯、聽演講、看展覽的這一段日子,騎著鐡馬,我細細的品味了和幼年印象完全不同的台北街景,五光十色的招牌、櫛比鱗次各具特色的大樓、充滿了運動人口和情侶的公園,不打烊的店家、夜晚閃耀著燈光設計各異的大橋、、,台北在不知不覺中,已具備了國際大都會的樣貎。
在捷運車上、在公車上、在熙來攘往的接駁站內、在百貨公司或是大賣場內,隨時都可以見到不同的人種,聽到不同的言語,常常一人踽踽於行的片刻,我會迷失自問這曾經是我印象中的台北嗎?這裏和二十餘年前去購物旅行的香港有什麼不同?和日本東京銀座有什麼差異?即便是住在台北邊陲地,走在舖著柏油路面的排水溝上,或是踏在仍為泥巴小徑上,過去熟悉的台語、親切的台灣國語,都淹沒在異國語言中,越南語、菲律賓語、大陸腔的國語、流利的英語、熟悉的日語、尾音高昂的法語,已經不再是出國才可聽到的語言!什麼時候,台北讓我同時擁有陌生與熟稔之情? 是怎樣的一種矛盾心情,看著台北由單純、逐漸擁擠、髒亂、變身為華麗、高貴、舒適卻又冷漠匆匆的世界之都!
市民小巴的出現,更綿密延伸了縱橫東西南北的的主幹道交通,坐在往不同山區的小巴、穿過巷弄到市區各處的小巴,讓我能走過或看到不曾深入的台北景象,聽著司機先生認真報告下一站名的同時,我又找到了熟悉的人情,然而內心深處知道這是國際化後服務業面對生存競爭不得不改變的工作態度,大都會裏忙碌、壓力與方便、快速並存的同時,人類真誠熱情的心也慢慢的被無形競爭之手扼殺。
捷運系統出現改變了大台北地區的交通習性,接駁公車的設計更方便没車的人可以無限延伸到大台北各郊區,仍然陸續建設的捷運系統會使台北未來行更為方便,我想著這一輛車退休後,我應該也會參與無車族,因為行在台北真的太方便了!生在台北、長在台北、行在台北,終於台北,這除了是我一生的路外,我想也是很多台北人的一生,對台北我有無法言語深沈的愛戀,莫明的被政客冠上外來政權、外省豬的傷痛,也讓我有深淵般的悲傷,即使生於斯、歿於斯,卻没有「家鄉」的感覺,這究竟是誰的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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