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游自得 玉堂小品前身 古人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僕雖不肖，常師此語。如此，則進退出處，何往而不自得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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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子

一個悶熱的下午，天上的雲壓得很低，巴士駛過乙水仔大橋時，望著窗外海天一色的昏黃，我想要下雨了。上一次也是在這樣的天氣裡，我去見同樣的一個人，正想著，車就到站了。雨點打在身上不痛不癢，我已經被雨淋慣了，一點感覺也沒有。
我約了ＣＯＫＥ三點鐘在〞龍環葡韻〞見，可我足足提前了兩個小時到。為甚麼？我想先認認真真一個人去欣賞藝術作品！約ＣＯＫＥ就是想讓他帶我參觀一下正在那兒舉行的〞虛實之間——澳門雕塑作品展〞，那裡面有他的作品。我希望在見到ＣＯＫＥ前腦子裡就有對作品的印象，帶著我自己的理解再來听他的講解，這樣才能有真正的收穫。這是我認為看藝術展覽最佳的途徑，只可惜又有多少人能有這樣的機會听作者本人在展覽會上介紹作品呢？
我很喜歡這個住宅式博物館，地方不大，推門進去，一目了然就能看到裡面所有的作品，你的眼睛以廣角鏡的狀態拍下畫面，然後在腦海中〞成影〞，一幅〞全景圖〞誕生了！
旋轉於一件件雕塑間，向每件作品做360度的致敬，如同我看到的第一件作品《軍敬禮儀》的作者所要表達的那樣。這是一件鑄銅作品，一頂警官的帽子和一個有力度的軍禮！從作品說明上我知道原來作者本人就是一位公務員，〞以每日接觸的人和事物及對工作的熱誠作為創作靈感的來源〞。看到這句話令人肅然起敬，澳門的公僕們，我在心裡向你們深深地一鞠躬！
如果你問我為甚麼喜歡藝術？我會說，因為藝術作品裡充滿了感情，無論是熱情的或冷漠的，在我看來它們都同樣熱烈，它是對人生最熱烈的擁抱，就像《情》中的木夾那樣。身邊走過一位參觀者，〞咦，這東西怎麼那麼像木夾？〞沒錯，它的確像木夾但絕不是木夾，作者正在〞尋求一種新的表現方式〞在鑄鐵木夾中鑄入〞喜愛〞的感情。藝術家對藝術的熱烈追求，就如同一對〞木夾情人〞熱情地擁抱、接吻！
〞人生的道路有如在跑道上你追我逐，只能一往直前，否則墜後落伍。因此，不論前路有多崎嶇艱困，憑著堅毅意志繼續昂首向前。〞這是《競逐》的作品說明，鑄銅作品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生命就因為這個奔跑的動作而炫耀！
我的腳步停留在《框》、《綑》間，這堆樹枝有點像我老家堆在廚房門外的柴火……沒錯，我喜歡想像，在看藝術作品的時候我會絞盡腦汁發揮我的想像力就像現在這樣，如果時時刻刻都讓思想圍著作品說明轉，那還不如回家翻書去！我突然想起貢布利希（Ｅ．Ｈ．ＧＯＭＢＲＩＣＨ）的話來︰
就藝術本身去鑑賞藝術。我們常會看到一些人拿著展覽目錄，穿梭於美術館，每停在一幅畫前，便急著尋覓號碼，用手指對讀手中的冊子，一找出標題或人名就繼續往前走。他們還不如留在家裡算了！因為他們根本不是來看畫的，只是在查閱目錄而已。這是一種心靈上的電流短路，根本和欣賞畫扯不上關係。
我總覺得藝術家的精神世界裡都會有一只〞不死鳥〞——永遠向著自己的藝術理想飛去。當我站在《天堂鳥鳴怨》前，我的第一感覺就是它很美！這只天堂鳥有著超然物外、昂然挺立的姿態，作品完美地體現了木刻雕塑的質感，也是整個展覽中最吸引我視線的作品！
在我把展覽館轉了個圈後，我回到ＣＯＫＥ的作品前，我把剩下的時間都放在了〞她〞身上，無它，只因我這次來看展覽的因緣就是因為〞她〞在這兒。《命運交響曲》很棒的名字，至於作品本身棒不棒？啊，親愛的讀者，我從來不用〞棒〞這個字眼來評價藝術作品。每一件作品都是藝術家全情投入，受苦受難，流過汗水的，我怎麼可以用一個簡單的詞來輕率地下評語呢？ＣＯＫＥ的這兩件作品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因為在前不久的《肖像交響3＋1》畫展上我見過〞她〞的另一個造型。ＣＯＫＥ在那次展覽的紀念冊中說︰〞過去的生活方式難以保存，延續，回首中殘存的甚至組合不成碎片！〞當我面對眼前的這兩件作品時，這句充滿悲劇氣氛的話深深地籠罩著我。作品中一個個〞殘破與不全〞的面容，穿入我的瞳孔，我完全理解作者的心事——〞個性更屬於少年時〞！
當我欣賞完16件作品，轉完16個圈後，我的頭有點暈，我得出去透透新鮮空氣。外面陽光普照，絲毫不見下雨的痕跡，眼前有點刺眼的光線給我的真實感覺與記憶中曾經打在我身上的雨點形成另一種虛實的交替。正如劉仕堯在展覽獻辭中所寫的〞藝術就是存在於真實與幻想之間的虛構之物〞，因此我非常認同貢布利希教授在《藝術的故事》導論裡所說的話︰〞世上只有‘藝術家’而沒有‘藝術’。〞
好吧，那就讓我對參加這次展覽的十位藝術家說一句︰〞感激不盡！〞我在你們虛構的世界裡，找到了一個〞世外桃源〞，在這個勝境裡我〞夢見〞的是真實的自我，在〞虛〞與〞實〞間我領悟到的是一個豐盛的人生！

作於2003.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