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前晚早點睡,所以那天早上精神還可以。
一早,我先去看門診了。不過約二十來分,突然接到一通專科護理師打來的電話說主治醫師請我去協助幫一位孕婦放鼻胃管,聽說肚子很脹很不舒服。雖然這不是我主要照顧的病人,但主治醫師都開金口了,我答應會利用空檔去幫忙。
於是我請門診護理師快點將已經報到的人叫進來,看到一個段落後我先到樓上。
到的時候一看就知道孕婦很不舒服,據說現在是33周,我先仔細跟她解釋要如何配合我將鼻胃管吞入,同時也小心翼翼,深怕有什麼閃失。放完我要確認位置時發現她腹部其實有一道不小的手術疤痕,其實不是很像剖腹產的痕跡,就詢問之前是開什麼刀,這時候她丈夫著急的在一旁回答:「十幾年前有開過刀,切除過一段腸子。」
這種事不聽還好,一聽就覺得不妙,但我還是的做個簡單理學檢查再聽個腸音,驚訝的發覺除非我太累聽不清楚,不然她的腸子好像連一點腸音都沒有。小心的用灌食空針先回抽再慢慢打氣,也只能聽到微弱的聲響,而且阻力不小。可能腸沾黏了,我心想。可是她是孕婦,三十三週,有點兩難。因為不是我的病人,雖然我很想直接照電腦斷層掃描但只能建議問問看家屬是否願意先照張肚子的X光片評估目前狀況,三十三週輻射線對小孩的影響應該很小了。然後請照顧她的學妹快點照會腸胃科醫師。
然後我又趕下來看門診。中間小空檔我和學弟通一下訊息,跟他說這位孕婦的尷尬情況,因為我想知道孕婦的腸沾黏還有什麼更好的處理辦法。
但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正當另一波門診人潮來襲的時候,我接到另一通電話,說病人休克直接去做電腦斷層了。偏偏這時候坐在我面前是另一位孕婦。
她是來被狗咬傷來打狂犬病疫苗的,這種病人通常可以很快處理好,偏偏她是被二度咬傷。講白點就是才剛打滿五劑疫苗後又被野狗咬了。我原本不太清楚為啥她那麼衰, 但後來我看她的言行舉止就清楚原來野狗也是有靈性的。
因為害怕再多打疫苗會對胎兒造成傷害,加上碰到這種情況要怎樣施打後續疫苗,她問了我許多問題,所以花了不少時間講解可能的情況。但她很不滿意,因為答案就是我不確定,因為除了偶發狀況,孕婦是不可能被拿來當實驗對象的。這時候她說她跟某區的疾管局醫師連絡後她寄給他的論文也大多是如此答案(她說她有認識)。她以為我只要服務她一人。
結果這時候電話又響了。 學弟說病人血壓只剩七十,請我快點上去幫忙打中央靜脈導管。我聽完知道顯然不太妙,所以想要快點解決完這位病人然後上去幫忙。但這位坐在我面前的孕婦依然滔滔不絕的述說許多對於疫苗施打的疑慮和焦慮。 我插不上話,最後只好婉轉的說我樓上有位病人也是孕婦已經休克了,現在的我比你還要緊張。結果她回答自己也是醫護人員所以清楚我的焦慮,然後她說她是牙醫。
哇,真是非常厲害的感覺(錢多了不起啊!!!),但她還是不打算放我走,因為她先生沒先掛號, 得知目前已過掛號時間必須等到下午門診時段後一直在那嚷嚷不想等到下午所以叫我幫她先生掛進來。聽到這我只覺得人不要臉真是天下無敵。
我原本千百個不願意幫他們破例,但一想到樓上的危急狀況只好心一橫。
我打斷那位一直不停以自我為中心自言自語的牙醫師說:「我幫你掛,樓上那位孕婦現在血壓只剩七十,現在的我沒辦法幫你看診,我先請另一位醫師幫忙,之後我會再回來。」
結果腸缺血了,小孩子緊急剖腹產出來狀況很不好。唉,休克太久,血液灌流量不足一位才33週的小孩怎能承受呢?
我協助打完中央靜脈導管後回到診間。原本這位孕婦第二劑疫苗剛好會落在星期日,所以要來急診打。但這時候她的公主病又發作了。說甚麼禮拜日不想來,問我禮拜一打有差嗎?「理論上效果會差一點。」我回答。「禮拜一早上是你的診嗎?」「是的,怎麼了?」「我禮拜一早上來可以幫我插隊嗎?我是孕婦還要去產檢。「…………………………………………………」
最後我還是答應她了,因為快下午一點我還沒下診==。
之後當初幫我代診的醫師說:「這病人當初還威脅如果不給她打疫苗,要是有甚麼三長兩短的話她要告醫生。」
這就是所謂的同行嗎?怎叫人不心灰意冷呢?
不過話說回來,當初我一開始對待那位腸沾黏導致腸缺血的孕婦不敢一開始就勸說要積極的檢查是有點後悔。雖說當初家屬連張腹部的X光都拒絕照。但如果一開始就積極勸說檢查,如果能早一點處理,或許小孩以後可以避免腦性麻痺的後遺症。只是如果當初我積極建議,也在早期狀況還好時就照了,但小孩如果最後還是有後遺症,搞不好家屬就怪到我們建議他們照電腦斷層這邊來了。
沒辦法,有些時候看到一堆同行被告實在是怕了。我也不知道醫師這一行為何規規矩矩做事被告率竟然可以那麼高?(可能比黑道還高喔==)這種感覺其實是很令人感到不安的。民眾如果動不動就把提告掛在嘴上,只是讓醫師更不敢提供他所學十幾年來最好的建議而已,這實在不是全民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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