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美好的週末，但我人卻在胸內值班。週休二日？一個月有一次就該偷笑了。
在胸內，常見的就是病人自拔NG，不然就是一口氣喘不過來我得去pump個Gas（就是抽動脈血）作檢查。最不想碰到的就是插管和CPR啦。
當護士呼喚我去抽一位呼吸有點喘的老人的動脈血時，我已經一點都不緊張了。想當初剛進醫院第一次看到intern學長抽內心真是惶恐至極，深怕哪天升上大七屢抽不中自慚而死。沒想到光陰真的似箭啊…
消毒完後我跟病人說抽動脈血比較痛，忍耐一下，我會盡快結束的。
那天早上天氣特別好，隔壁床的家屬因為閒閒無事也爭相靠過來參觀。
我摸摸手掌旁邊的小動脈，感受到脈搏後稍施壓力，眼睛緊緊盯著手腕表皮那幾乎微不可見的震動。我心裏暗自數著砰、砰，在第三聲砰還來不及蹦出時，被我右手以三十度緊握的針筒已經進針了…
暗紅色鮮血迫不及待地湧出，很好，這樣肯定是中了動脈沒錯。我隨即改變姿勢用力回抽。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幾秒，最後抽出時再壓個棉棒就大功告成了。
「會很痛嗎？」我笑笑地問。
「不會。」病人回答。
「那是你會忍耐，謝啦。」我這樣接話。
「真的不太會痛。」病人又捧了我一下。然後他妻子和一旁圍觀地中年婦人開始機哩呱啦地說一些醫生都抽很多次，我抽的真的是又快又準沒有錯。
「謝謝。」說完我就快點先把血拿給護士了。
事隔幾小時，我又被叫去抽一位很有福相病人的動脈血。我再度摸摸手婉附近的脈搏，感覺厚厚的脂肪組織真的非常礙事。所以我開口了：「你父親因為脂肪比較多，如果真的抽不到再幫他抽大腿動脈。」
我這樣講自然就還是抽最難抽的手腕關節附近吧。
連動脈都不確定有無固定壓著的情況下，眼睛也甭多看了，所以我閉上雙眼去感覺。
應該是這裡吧，於是眼睛一開就往那裡進針。
暗紅色的鮮血噴如泉湧，加上急速回抽，又是一個短短幾秒的過程。
當我用棉棒稍稍壓著病人傷口時，病人女兒問：「別的醫生都抽大腿內側，怎麼你抽手？」
「因為這樣就不用費力脫褲子了，你父親活動不便不是嗎？」這回答很屌，我喜歡。YA！
隔天早上，我的值班終於快結束，可以回家稍稍休息一下了。結果護士又叫我去抽血，這回還得抽多點，大約得到10㏄好讓她可以不用再去抽第二次。
除了因為得多抽些而晚了點拔針外，其他一如先前般的順手。
然而，我是一開始就那麼順的嗎？
大六我從沒抽過一支動脈血，一到大七怎麼可能瞬間就如此順手？
那天，台北軒問我Pump Gas這技術如何。我微笑地說：「打從我一開始Pump Gas，連續pump了好幾次次病人都還沒哀嚎過。」
「怎麼可能？當初我同學在抽時病人的叫聲幾乎整棟醫院都聽的到啊。」
「這就是我和一般醫生不一樣的地方啊，懂不懂啊？」所以我們醫院訓練真的一級棒？？
「教一下啦，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台北軒又在那偷偷打聽我的訣竅。
「哼哼，想學嗎？」我偏要弔弔他胃口。
「快說快說。」
「唉，沒辦法，就講給你聽吧。事情是這樣的….」我娓娓道來當初青澀的經驗…
「我保證，當初我一當intern真的是連續抽好幾次病人都沒哀半聲。而曲老師在我的指導下也是連續pump好幾次都沒聽到病人喊痛。」說到這我當然得再賣一下關子。
「是，然後呢？」台北軒聽的入迷，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我是怎麼辦到的。
「唉，其實關鍵不是技術，而是病人啦。」我講出這樣一個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
「怎說？抽動脈血明明就很痛啊！！怎麼可能抽那麼多次都還不曾聽過哀嚎？」
「恩，所以我的第一位病人因為中風半身不遂，而且無法言語…」我現在依然清晰記得他另一半可以自由活動的肢體是如何地想揍我…
「啥？所以？不對不對。你明明說你一開始pump了好幾次病人都沒唉唉叫，而且你同學在你的指導下也是一開始就如此啊，怎麼可能連續碰到那麼多中風病人？」台北宣不置可否的拒絕接受這答案。
「唉，一開始連續pump好幾次難道不能是同一位病人嗎？我抽這位幾乎找不到血管的病人連續三次都失敗，就叫我同學來試試運氣啦….」
「靠！！那你們最後是怎麼抽到的？」
「因為他來也是抽不到，我在一旁看到手臂關節處似乎有個不小的血腫塊，想說八成是之前剛畢業的intern在那裡抽血，所以就叫曲老師直接從那進針，結果就中了。」（我果然天生就是聰明人 YA）
「原來啊，那你還說你技術很好？」
「有嗎？我祇說連續抽好幾次病人都沒唉而已不是嗎？」我就是這麼會說話的一個人啊！！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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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玩笑開到這裡。接下來說點正經的。
每當我回想一開始抽動脈血的窘境和現在輕鬆上手相對照，我就覺得醫生真的要謙虛。因為不管我的技術再好，我多麼地努力練習才達到現今這程度，依然有不知多少病人曾在我當初不夠成熟的技術下多受很多苦。而我現在的熟練其實也不能單純感謝自己之前的努力練習，因為或許病人受的苦才是建構我現今成熟更重要的基石…
所以醫生永遠得對病人好才正確。畢竟，這行業直到今日，還是一天到晚直接靠臨床實作來磨練技術…
在沾沾自喜現在技術不錯時，也得在內心感恩一下之前讓你練習的病人。（這話是打給自己看的啦。阿伯，當初真是委屈您了。＝＝小弟在此跟你說聲抱歉跟感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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