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古印度是個階級分明的社會，他們的階級一般來說分為四等。分別是一等：婆羅門，即僧侶；二等：剎帝利，即武士、王公、貴族；三等：吠（fei）舍，即商人；四等：首陀羅，即農民；還有賤民，也叫不可接觸者。
在醫院，我的口頭禪是『對不起，是我疏忽了。』，不然就是『真的很抱歉我沒記清楚，等會兒會再補齊。』
每天早上六點半總醫師帶領後生晚輩巡房時，我最常作的事就是在離開病房時趕緊把門打開，然後擺出恭敬不已的姿勢優先讓總醫師先行走過，住院醫師再次通過，接下來是INTERN，然後我同學也出去之後我才尾隨而上。
這當然很狗腿，而我相信如此聰明的總醫師當然也知道這樣非常狗腿。但我更清楚這種狗腿人人都愛，連我這樣正直的好人也不例外。（每次家教完要回家時，那成績數一數二的好學生也是必定送我到門外，然後看我騎上機車呼嘯而去時還得揮手致意。一開始我總叫他別客氣，不用這樣，我也不過是個學生而已。但時間一久，雖然嘴裡不說，我竟然會有這小夥子那麼懂得尊師重道將來成就肯定不可限量，以後有機會得提拔他一下的想法。如今我只是一樣畫葫蘆罷了。）
所以雖然一開始有時開的不好，開的太晚總醫師感到有點不耐煩，但他真的是越來越少找我麻煩。而通過我親自開啟的大門時，臉上似乎也是帶著笑容。所以即使是馬屁，拍久也會變成跟真的一樣哩。
可是就算如此，總醫師總要教學，而男醫師對男醫學生教學的唯一模式就是電…
電完繼續電…
就是這麼簡單…
電久就會清醒，清醒之後就會開始唸書了。
所以總醫師為了我好，還是得電。因此今天早上…
「病人的bile leak狀況改善了沒？」
「……………………………………」糟，剛剛六點多先去病房時看病人還在熟睡所以只問家屬他的狀況，沒有細看引流瓶裡的膽汁滲漏有無改善。
「改善了沒？」總醫師語調提高半度地繼續質問我。
「這…剛剛去看病人時沒有看。抱…抱歉。下次一定改進。」靠B，人家還在睡你是一定要叫我一大早就吵醒病患嗎？
「怎麼不順便拿起來看一看？」
「是，是的。很抱歉下次一定改進。」
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就是這道理。
不過巡房這檔子事只要有點權力的人想必都不討厭…
所以肝臟權威首席大弟子俠女主治有時也來病房關心一下…
因此今個早上九點又得巡房了…
震攝於俠女主治的鼎鼎大名，我的四肢有點動彈不得，加上心智恍神，所以在離開病房時忘了早一步去幫自己做公關…
可是在我朦朧的雙眼中隱約看到自己彷彿跟宋七力一樣有了分身，一個人影，必恭必敬地把房門打開，俠女主治的醫師袍搖擺飄過，後頭的R和INTERN一一跟上，最後當我也跨過那道門時，赫然驚覺那其實不是我分身，而是總醫師本尊…
接下來…
「天啊，病人的血壓只有九十。」俠女主治不可置信地大喊。
「後來有升到一百了。」總醫師見狀馬上設下一道防火牆。
「九十跟一百有差嗎？」俠女主治這問題實在夠尖銳。
「………………………」然後牆倒了…
攻防戰繼續慘烈下去，我發覺總醫師平常言談自若的表情逐漸消失….
最後來到我負責照顧的病人…
總醫師此時很聰明地先搶到發球局：「這病人原本有些微的bile leak，但現在已經好多了。」
照理俠女主治應該要看看引流管的顏色再下評論，可惜她頭連甩都不甩就說道：「這有差嗎？你跟我說這幹麻？」
「…………………………………」總醫師又當機了…
所以即使搶到發球局也是枉然，這場球俠女主治自己球員兼裁判，規則都是她在定，總醫師再努力面對這比賽也是無能無力…
就這樣，真懷疑是不是在夢中看見我自己…
這究竟是心裏幻覺的投影，還是人生漫漫長路的縮影…
醫院的階級制度比起古印度真是有的拼哩。
或許總醫師必恭必敬的開門舉動是跟我學的也說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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