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0月20日去台北西門町的樂聲戲院，看全景[註2]所拍攝的紀錄片電影「生命」。
很多時候，不得不把眼睛閉上，不忍心去看。雖然整部影片本身已經剪得十分低調，然而，還是不忍心去看他們的臉。我時而低頭，時而閉上雙眼，想起每天出門時看到的山，仍舊不毛。想到父親到山上去，帶回來的描述。想到那些我跟父親都不好闔眼安然入睡的夜晚。想到，這幾年來。五年後的我，回到這裡，決定重新生活。
記得有一回醫生告訴我：妳知道電影的膠捲嗎？
我說：嗯，好像是一秒24格的東西，對吧？
他說：沒錯，我們現在正在做的，就是找出一格一格中間，那個黑色的部份。
我：.....?
他說：沒有人是中斷的，只是我們的腦子裡有個像影片膠捲的部份，讓我們以為是從這一端跳到下一端。快轉起來是連續動作，事實上，卻不是明確接續的。但我們不能說，這個黑色的部份不存在。
我說：你的意思是，可能在自我防衛上，我已經把某些東西放到連我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說：很有可能啊。
影片中，穿過一個又一個山洞的畫面，像是所有對話沉默的時候。那或許正是膠捲的黑色格線，漆黑的山洞，沉默著，那裡面，有真實的存在。
村上春樹在《神的孩子都在跳舞》的前面，寫著一段話：
『<廣播新聞>美軍戰死者眾多，越共方面也戰死一一五人。
女：「無名的人真可怕啊。」
男：「妳說什麼？」
女：，只說游擊隊戰死一一五名，什麼也不清楚。關於每一個人的情形什麼都不知道。有沒有太太小孩？喜歡戲劇還是更喜歡電影？完全不知道。只說戰死了一一五人而已」
----->尚‧魯克‧高達《瘋狂小丑》』
數據化之後，很多事好像比較容易理解，仔細想起來，真的沒有具體說明什麼，有時候連意義也不存在。規模7.3，死亡人數約是2,500多人。「生命」裡，看到的不是數字，而是活生生的人。有著欲語還休的回憶，有知而不可言語的困惑，進行旁人看起來極其微小的努力，輕輕說話，悄悄呼吸。
很可能你並沒有這麼貼近過一個生命體的困境，但，或多或少人總會遇到一些覺得無以為繼的時候，你會如何面對？怎麼決定？拾起或是放下，我都尊重，只是請你再多想一下，多一口呼吸，在太陽底下多站一秒...
後來看到有人說：很矯情的影片嘛，哪裡像紀錄片？怎麼沒有屍體的畫面？收起想揍對方的怒氣，狠狠地抽著煙。吐出的煙很快地飛散在空氣裡，想問問吳導，你是不是也有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吳導，你知道嗎？當台北的某個朋友知道我去看「生命」的時候，竟然問我：妳家人是不是怎麼了？那個人宣稱曾經運送物資到山上，還說他曾為此掬了一把傷心淚時，我想我當時的表情是有點僵硬吧。
去年開刀前，姑姑又說，一定要找到信仰，或是當神的義子。我微笑著，心想，我是神的孩子啊。早已經是了...
颱風又要來了，今天是個好天氣，可以看到山上的黃土。霧峰的家這三年來淹了兩次水，爸爸說，地賣了，想買個便宜的房子，搬到另一個鄉下地方養老。快30歲的我才在學開車，回來還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一切都重新開始中。終於，我回到家了。
<寫於日本新瀉地震後1023>
[註2]全景基金會網址是：
http://www.fullshot.org.tw/
在智邦的購物館也能找到「生命」的DVD。
[後註]我並沒有受洗，好像也稱不上什麼宗教信仰。不過，既然神的愛是無限的，那麼，祂應該不會介意我的禱告吧。
圖片來源：
http://www.fullshot.org.tw/921/p1.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