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的底圖雖然有我喜歡的雙魚﹐可是那沉鬱的藍﹐把我都快彆死了﹗今天是423國家主權及兒童節﹐我決定宣示自己的主權﹐換上光亮舒敞的客廳﹐歡迎舊雨新知繼續來我的客廳﹐聽我說三道四。)
前些時候﹐當我在網路上看到有人對我的書寫了﹕“沒看枉費人生”的評語時時﹐雖然覺得也不見得﹐可是﹐說真的﹐心中竊竊自喜--嘻嘻﹗3月17日生日那晚﹐躺到床上時﹐拿起書從頭看了一遍﹐然後﹐笑著用土文對自己說﹕“妳也真天才﹗”這是我迎接自己五十後人生的第一句話。
必須承認原本沒有名利企圖心的我﹐在五十歲以後﹐水到渠成地享有一點薄名小利﹐在安撫我的虛榮心﹐重建我的自信心上﹐相當具有意義﹐我才不會覺得枉此一生。
好像是上個月底吧﹖bechild童心未泯地跑來跟我說﹐在金石堂書店拍了我的書在平臺上的照片﹐我喜不自禁地就求她傳給我過過癮﹐她不但傳給我﹐還抽空跑去誠品書局﹐在書架上找到我的書﹐就為了讓我看看我的書有哪些鄰居﹐趁店員還沒來取締前拍了幾張照片。哈哈﹗我的個人歷史資料因此更完整啦﹗說真的﹐有句感想話﹕死而無憾啦﹗
bechild在傳給我的照片信中﹐寫了幾句說明﹕
相片的右上角有個「文」字,那是文學類書的第一個字,
妳可以看出妳的新書不但隸屬文學,而且擺在「非常中間」,
我想,那個金石堂書店的門市人員真是好眼光,
因為說真的,因為妳的書上市已經月餘,至今還擺在平台上,
這其實是台灣書界少有的現象,所以我當時非常興奮地,
第一時間就拿手機「偷拍」了,哈哈。
......
最後再次恭喜妳的新書,我喜歡妳筆下的人生,
非常有自省力,而且詮釋的角度非常熱情、但是維持仁厚。
。。。。。。。。。
她後面這段話跟照片說明無關﹐可是跟我下面的貼文有關﹐所以我貼上來﹐她說我“仁厚”。這剛好跟那段時間另一位網友給我的諍言有點差距﹐他勸我今後要更仁厚點﹐還有一個網友拐彎抹角地說年紀大的女人故做小女生的撒嬌狀﹐實在不妥。這兩位四十出頭男網友的話﹐我照單全收﹐貼在這裡自我警惕﹐我知道如果征詢他們能否貼出來的話﹐一定會很厚道地拒絕﹐怕我出醜﹐所以不徵求同意﹐不高興就算是自己交友不慎。
第一位網友寫道﹕
Z有聊及妳的書,顯然他是妳的書迷。
Z問起我意見,新書我並未購買,不知有無增刪,當場無法明確回答。不過心中有濃厚困惑,關於一個主題:如何追究。
想起這一兩年來有幾部很棒作品,如德國的小說《我願意為妳朗讀》及電影《竊聽風暴》等。讓我感動的是其中,因對人性溫度的渴望而起的自我追究。妳的書不折不扣也是這樣內容,我是如此定位。
讓我感到困難的不是自我追究,而是如何對他人追究。
或許人們會說,面對真理,必須對歷史真相追究。這點我同意。
不過,對於人,是我困惑來源。
我指的是妳在書信當中的描寫:
「…唯獨我是清醒的,您是否醉了,我不清楚,只知道夜深時您伸手撫摸我的背{原諒我直言},當時的心情,今日回想起來仍然記憶猶新…」
哎如果我是當事者,恐怕深深會有「遭受追究」之感吧。
而若換成「…我似乎在醒醉之間,依稀感覺到有人撫摸我的背,當時的心情,今日回想起來仍然記憶猶新,那是你嗎?…」這樣的敘述,留給對方否認空間,或是日後相逢時一笑默認,不也是很美嗎?
時至今日我才談這個,萬萬不想給你錯覺,以為我追究起你來。此刻更想探討是文學之有別於歷史而成為藝術之所在,(難怪前人說「創作靠衝動,發表要沈澱」),而我深信你已具有能力在文學路上走得更順更遠。此外,我也體認到,人進中年,更要積極追究起自己來,才能獲得往前走的力量。而這體悟也正是來自你的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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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高興有如此直友﹐說出的是我明知該做﹐就是不想做也沒功力做到的事。
但是﹐我今後要努力朝這方面做。
以下是從第二位網友的幾封信裡摘錄的﹕
我能說的是,台灣的女人在情感面,大多是幼稚的,
社會根本不要她們成為一個完整的人,
或而寵她們為小女孩,或而要她們乖順,
但從來不認為她們需要了然人情世故的成熟,
妳是天真的,但妳有一般女人沒有的真與豪情,
所以,妳找到自己的情感與生命出路,雖然花了二十年。
這條路原本是坎坷的,
可是妳卻那麼幸運,有這麼成熟的丈夫,真令人妒嫉,
我真正佩服的是他,可否代我向他表達我對他的敬意。
。。。。。。。
今天在台灣,常常會看到四、五十歲(甚至更老)的女姓,還迷戀於小女孩撒嬌的說話方式,在親密關係,這是可以的;
可是在一般的人際關係,我真的覺得過了二、三十,不再是小女孩,就不適宜了,但說了出來,一定會被罵一頓;
。。。。。。。
以下絕對不是我的溢美之詞 ─ 這是一本時代巨著。
一個勇敢女性面對自我情感世界的心靈探索,我想買下二十本來送人。
但是,我覺得妳自己的故事就到這裏剛剛好;
剩下的,要留給讀者去自我發現與填補。
妳下一個題材,還可以是"心靈探索",
但我建議最好是"別人的故事"。
我想說的,必須是借用那句話:「不寫出來,怎麼會成熟?」
。。。。。。。。。。
第二段話﹐他的意思就是﹐跟我直說的話一定會被我罵﹐所以指桑說槐了一頓。哈哈﹗我是會反省的女人啦﹗以後會儘量只讓我心中的小女孩出現在新聞台﹐不會出現在大庭廣眾之前。沖著他要買20本書送人﹐我絕對不會罵他的。
下面這篇是胡慧玲寫的書介﹐發表在人本教育札記4月號﹐今天就厚顏地貼到這裡﹐前三張照片是bechild幫我照的﹐我忍了好久﹐終于今天豁出去貼出來自己樂樂﹗另外﹐兩張是我的簽名卡。很難得誇讚我的芳﹐竟然誇我寫得那麼好﹐故意問我是不是還在練書法﹐想套套是不是我的真跡。呵呵﹗我那時剛好心情好寫的字就好看﹐我的字可是會變的﹐跟著我的感覺變就是。
從覺民到覺醒
有人喜歡逛街,我喜歡逛網站,尤其逛近年來蓬勃發展的部落格。蛛網般、迷宮般的連結,充滿意外和驚奇,又似誤入寶窟,平白無故拾到翠玉晶鑽奇花異卉無數。心情鬱卒時,逛部落格是解悶良方,因為你再度確信,台灣真是寶島,隱匿在各角落,多的是好人趣人奇人怪人,或以真面目示人,或戴上面具,低吟自譜的詠歎調。
大約是二OO四年年初,我在「與媒體對抗」網站讀到一篇〈台灣現代油麻菜籽〉,作者署名「蔣德清」。她自述在台大中文系時,被吸收入覺民學會,被哪些有名的學長刻意栽培,後來又被調查局吸收當線民,到當時的黨外立法委員康寧祥家當家教,繼而幫康寧祥的選舉活動寫大字報,畢業後到《八十年代》雜誌編輯,暗戀上總編輯……漸漸,她徬徨於政治信仰的改變、威權統治的恐懼,和沒有出路的癡戀,終於在一九八二年遠嫁土耳其,成家讀書生子就業。台灣的種種,瞬間凍結在時空膠囊。直至二十年後,總編輯探訪土耳其,兩人重逢,前塵往事,她才娓娓道出。話說從頭,且害熱病般一發不可收拾,因為「如果一個作家講的是自己的故事……要慢慢地講,要當它是別人的故事來講。」
彼時,我掐指一算,我們應是台大的同期之櫻;我與《八十年代》雜誌有特殊因緣,她提到的人,我也有或深或淺的遇合,讀來,心潮翻騰不已。但我印象中沒有「蔣德清」這個名字,基於福爾摩斯的探案精神,我打電話請教前《八十年代》編輯李筱峰教授。電話中,我因為無法把別人戲劇性的半生,簡化成幾句話,以至竟語無倫次:「筱峰,您知道嗎,您在八十的時候,有一個女生,台大中文系畢業,當過老康女兒的家教,當過雜誌社編輯,寫過選舉文宣,她竟然是調查局的線民,每期偷印雜誌文稿……,她現在把那些事都寫出來了。」李筱峰只記得有個「古意古意」的同事,名叫高麗娟,嫁到土耳其,但不知道她是調查局的「抓耙仔」。
所謂覺民學會,高麗娟說:「是馬英九一輩在保釣運動後,有感於學生運動需要有效引導…而結合校園黨部人力成立的社團,由訓育組的課外活動主任擔任指導。要求會員身份保密,一般會員除了同期受訓的、同學院的、前屆吸收自己的、下一屆自己吸收的會員外,不知道其他會員。每屆吸收七十多人,學生活動中心二O七室是會所…後來每逢選舉,以文宣支援黨部,操縱學校社團選舉,有人以加入學會為晉身之階,結黨營私……」
高麗娟大二時宣誓入會,大三時接文書組長,主辦會員吸收、入會訓練的文書工作;訓練營地設在政戰學校,演講者有王昇、關中、馬鶴淩…,馬英九返國探親,順便也來探營。除此之外,國民黨高官要人,經常邀請覺民學會會員參加大小飯局和會議。
說來奇怪,我記得唸北一女時,某次下課休息時間,幾個同學在光復樓幽暗的木造走廊,各言爾志。有某同學說以後她要去考調查局,當情報人員,像長江一號那樣報效黨國。我聽了大驚,驚的不是她想當特務,而是我從來沒聽過「調查局」這名詞。草地來的我,和某些台北出身的同學,分屬兩個陌生的世界。
高麗娟被吸收入覺民學會,甚至後來為調查局臥底時,她認為自己是「為國捐軀」。一直到深入康寧祥家庭和雜誌社,甚至加入競選團隊,觀其行聽其言,陪同採訪、處理稿件,她發現,所謂的陰謀分子,其實是好人,是為台灣好的人。
她說:「每當總編輯帶著加班的一群編輯吃飯時,大家有時會談到美麗島政治犯在牢獄裡的境況,還有家屬遭遇的騷擾。默默地在一旁聽著的我,就幻想著自己如果背叛調查局向黨外靠攏時,家人會受到的騷擾、監獄的酷刑,而眼前這批並沒有完全接納我的人,或許無力保護我。勢單力孤卻已然覺醒的我,處在那個威權時代,連在學校講台語都會受罰的時代,誰會同情我、支持我,極可能還會被當作一個負面教材大加撻伐。」
人生就這樣走到岔口。前後左右險象環伺,她找不到合情合理且安全的容身之處。我常想,人生真是艱難,是不設防護網的高空走索,不能重來,不能止步。高麗娟決定遠走他鄉,她接受土耳其留學生歐凱的求婚,將自己連根拔起,第一次出國,就是到全然陌生的國度,一去至今。
去年五月,我和友人們隨大稻埕偶戲館赴土耳其參加伊斯坦堡國際偶戲節。事先輾轉電郵往返聯繫,盼能相見,高麗娟搭夜車從安卡拉趕來伊斯坦堡,就在旅館大廳,我們圍坐聽她講為何在四十五歲的彼時,提筆寫下半生緣,聽者皆驚咋不已。
家山萬里夢依稀。我欽佩她的勇氣,揭露自己的勇氣;我震懾於愛情的力量,不是高麗娟長達四分之一世紀的暗戀,而是她的丈夫歐凱,幫她架設電腦網路,以便寫情書給「那人」,泡茶給她喝,讓她廢寢忘食寫作,歐凱說:「看妳寫得眼睛發亮…我了解藝術創作,有時妻子或丈夫不是最能激發創作欲的人。」
我竟在土耳其男子歐凱身上,看到睿智無比的,愛的示範。
胡慧玲.本文刊登於2008年4月號《人本教育札記》
http://blog.roodo.com/michaelcarolina/archives/567488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