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幫忙把她的行李箱搬進巴士下方的置物層,加上了一句話:「喔~~小姐,你的行李箱也太重了吧。」,然後給了她一個嫌惡的表情。
她對著司機擠出了一絲笑容,尷尬地走上了巴士,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歐買尬,為什麼台灣人不能對台灣人好一點?」,她不禁認為還是在異國碰到的人要友善多了。
從下飛機到上了巴士,她一直覺得很不順。先是人已經到了海關櫃檯前,卻找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護照,明明就放在那個隨身包包裡;在行李轉盤前也是等了好久才看到自己的行李出現,明明她已經重複看到別人的行李箱好幾次;所以她不得不放棄原本計畫好的高鐵改搭巴士(因為算一算轉車加等候時間並沒有比較快),還要被態度不好的司機說了一頓,她因此又翻起了搬回台北的打算。
她真的也不確定自己到底買了哪些東西,讓行李箱比原來出國時的重量增加了那麼多。不過就是買了一些土特產、衣物飾品和同事朋友託帶的東西罷了,雖然check-in時過磅並沒有超出航空公司規定的30公斤,但她就是有些懊悔地思考著自己是不是買的太多了。
估算回到台中應該也已經是11、2點了。她其實有些睡意,可惜車廂某處傳出了陣陣微弱鼾聲,她聽得有些刺耳,被吵得無法真正睡著,索性開始翻閱手機裡在這次旅遊中拍下的點滴。
南方熱帶國度。他們一群八個人六天五夜的自由行,回憶和愉悅滿滿,每一張相片都是熱情開朗的笑容掛滿嘴邊,直到翻到了第五天,八個人分成了兩個小組。
其實她真的也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事,只記得那一天,大伙兒好像都來了大姨媽,說話一個比一個衝,原本決定好的行程,因為其中一人負氣不願參加,各自選邊站的結果就是分成兩組行動。
她開始回想當天的衝突點到底是什麼?但怎麼也想不起來,好像就是為了有人貪睡導致行程會變得有些趕,但在那天之前,幾乎每天都有人睡過頭,並不至於影響到大家的心情,她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會為了這種小事而吵架。
一個念頭在此時閃過,她想起第四天的行程,是搭船到一個外島去,她在那裡撿到了一樣物品。「是那個東西影響的嗎?」,她這樣想著。
那是一枚戒指。在她感覺有些冷,從海裡要走回躺椅的時候,同行的朋友不經意被那枚落在沙灘上的戒指刺了腳。
另一個朋友著急地看著那個朋友好像滲出一點血絲的腳底板。她從細滑的沙中拾起了那枚戒指。那看起來其實是一枚並不昂貴,但作工精美的戒指,令人驚訝的是,戒指主面是一顆泰迪熊風的熊頭,兩個大耳朵鑲上了紅色假讚,熊頭下方(頸子)有一排也是假讚的頸圈,粉紅和海水藍相間,完完全全成人風,是絕對會讓女孩子為之驚豔的一個款式。
八個人之後都對那枚戒指發出驚嘆,尤其是她,她簡直愛不釋手。但有人卻發出了警告:「哎呀~~東西還是不要亂撿比較好啦~~又不知道她原來的主人發生了什麼事……」。
顯然,她沒聽下勸告,把那枚戒指從那個異國小島帶走了。
「咦?真的是那個東西影響的嗎?」,她不得不這麼想,因為隔天他們就因為小事吵了一架。她越想越覺得毛,懊悔的心情再度湧現,同時,也夾著驚懼。她決定要處理掉那枚戒指。
終於回到承租的小套房裡,她的行李一樣沉重的很,但她第一個念頭就是從箱裡一個小夾層裡找出那枚戒指,端視著那枚戒指,雖然戒面上的假鑽依然閃爍著光芒,但她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那麼愛了,從櫃子裡找了一個小四方盒,把戒指放進去之後,她把整個盒子丟進了垃圾桶。
梳洗過後入睡前,她還是習慣為自己的雙手雙腳抹上乳液,不知怎地?她把眼光放到了那只垃圾桶,應該是眼花了,她突然覺得整個垃圾桶被一團黑霧壟罩住,但她沒有多想,當作是睡眠前的視線模糊而已。
她做了一夢,夢裡面她還在回程的那台巴士上,除了那一直沒有停過的鼾聲外,還有一個規律的細微聲音在她耳邊響著,她弄不清那個聲音是什麼,所以她拔掉了耳機,側耳細聽,是水滴聲,不知道哪裡傳出了水滴聲,她轉頭想要找出水滴聲的來源,卻看見原本空著無人的座位,有一個全身溼透、衣著破爛的女子坐在那裡,滿頭濕髮遮住了那個女子的五官。
她張著嘴無法思考,女子卻突然轉頭惡狠狠地望著她,女子的臉孔是殘缺破爛的,很明顯的有一顆眼睛是沒有眼球,空洞暗黑的,她大叫了出來,女子卻突然對她大罵:「把東西還給我……」。
她驚醒過來,望著熟悉的天花板,才知道是做了惡夢,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安撫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只是做了個惡夢。
但才慢慢要恢復正常的心跳,卻因為一個似乎熟悉的聲音再度狂跳不只,是水滴聲,夢裡聽見的水滴聲。
順著水滴聲望過去,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夢裡那個殘缺破爛的女子出現在她房裡的一角,從她的角度望過去,看見的是女子的側面,女子的動作緩慢,看起來正要彎身,像是要找什麼似的,是垃圾桶,那個女子的目標是垃圾桶。
她嚇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再定眼一瞧,她看見已經收拾好所有行李也讓它靠牆站好的行李箱倒在地上,而且整個行李箱大開。
她的腦子在這驚恐慌亂的當下開始運作,原來……
大伙兒吵架、
找不到護照和行李、
被司機嫌惡、
還有,突然加重的行李……
當她才真真切切的反應過來,她發現那個破爛女子變成正面朝向她,飛一樣的速度衝到她的面前,惡狠狠地說了一句:「把東西還給我!!」
「啊~啊~」。她大聲驚叫,跟著張開眼睛。
是夢是夢,是一個以為從惡夢醒過來卻還在夢中的惡夢。她第一個動作看見行李箱安安穩穩的靠邊站著,屋裡也找不到任何慌亂的痕跡,一切真的都只是夢。
爸媽為了這件事特別從台北下來了一趟,她跟著爸媽去找了從小信仰的師父。
那枚戒指,現在躺在台灣某個山區的一間宮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