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男友從三樓走下一樓,後面跟著的是兩個死黨同事,小琪他們一夥談論著的是昨夜高雄巨蛋的演唱會,似乎仍陷在熱鬧非凡嗨翻天的現場氣氛中。
因為買到的是高雄的場次,小琪藉此機會,安排了三天兩夜的高雄墾丁遊,也剛好陪從高雄來台北工作的男友回家看看。
男友老家是獨棟的四樓透天厝,三年前才改建翻新,小琪也是差不多在那個時候與男友開始交往。交往後,只要男友回家,她都會跟著,所以,他們的感情其實已論及婚嫁。男友的兩個姊姊,一個已經出嫁,一個也在新竹上班,弟弟兩年前去了美國攻博士,平常時候,家裡只有兩老。
原本是一大早就要再南下去墾丁,但昨晚演唱會結束去了一趟瑞豐夜市之後,實在因為受到演唱會感染,臨時決定去了KTV夜唱,男友也約了幾個要好老同學,一唱就是唱到了深更半夜。所以,他們四人睡到了接近中午才起床。一樓飯廳裡早已飄來飯香,小琪未來婆婆準備好的〝早午餐〞。
畢竟幾乎已經算是半個媳婦了,小琪眼見未來婆婆正在張羅的背影,趕緊走近關切,看自己有什麼可以做的,兩位女性死黨同事也趕緊出聲詢問。
小琪一邊添飯一邊轉手給身旁的同事送上餐桌,還斜眼瞪了一下已經在飯桌上開動了的男友,突然想到了那事,於是開口問了未來婆婆。
「咦?伯母,昨天晚上家裡停水嗎?」。她的手正在添第四碗飯,出聲問著婆婆。
「停水?沒有啊?」。婆婆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怎麼?昨天樓上沒水嗎?」。
「沒有停水?」。小琪端著自己的飯碗坐下餐桌,歪了歪頭,問:「那妳昨天怎麼還特別上樓來問『有水嗎?』?」。
婆婆的臉色充滿疑問,說:「我?沒有啊!你們昨天幾點回來我都不知道,怎麼還會去問妳?」。婆婆講那句〝你們昨天幾點回來我都不知道〞的時候,語氣很明顯有怪罪的意味。
男友這時出聲了。「靠~~妳是在作夢吧?」
小琪又瞪了男友一眼,卻嬌嗔的回應:「沒有啊!我昨天……」,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繼續說著:「我昨天半夜起來上廁所,上到一半……」,她又忍不住,再度吞了一次口水,這一次,伴隨著的是驚嚇的情緒。
「那昨天那個人是誰?」。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只是在腦裡開始浮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男友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皺起了眉頭追問:「然後呢?」。在場的其他人開始盯著她,同樣的想要知道「然後呢?」。
她低下頭避開大家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開始說著那半夜發生的事情。
昨晚夜唱後回到家,各自盥洗過後,兩個同事向她和男友表示借宿的房間沒有問題後,他們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兩人都喝了點酒,沒有多久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自己的尿意喚醒,很自然的起身走向位在樓梯口正前方的浴室。才剛脫下褲子坐上馬桶,她就隱約聽見浴室外頭傳來有人從樓梯走上來的步伐聲,步伐聲聽起來有些緩慢,她猜測應該是來者怕吵到人,所以刻意放慢腳步。
她瞬間感覺很不好意思,畢竟是男友家,她擔心是不是自己起床如廁的聲音吵到了男友家人。但終究是在如廁,根本不適合做任何矯情的回應,所以她選擇將自己的音量降到最低,甚至,索性用手把自己的嘴巴捂了起來。
就在她屏息的瞬間,浴室門上那一小格長方形的毛玻璃外,亮起了燈,是樓梯口的小燈。然後幾乎也是瞬間,一個人影出現在毛玻璃外。
那只是片小小長方形的毛玻璃,她根本看不清楚來者是誰,這個人影的瞬間出現,讓她著實嚇了一大跳。但她仍選擇不出聲音,怎知那人影卻開口說話了。
那是句用台語的問句:「有水嗎?」。
她的認知告訴她那聲音是男友的媽媽,雖然她鬆了一口氣,但仍舊不懂這句問句該如何回答。
「有水嗎?有水嗎?」。問句變得急促,她沒時間多想,趕緊伸了手,打開水龍頭,水嘩啦落下,趕緊的,她回了一句:「有啊!有啊!」。
她反應過來應該稱呼一下自己未來的婆婆,連忙喊著:「是伯母嗎?」。
對方沒有回應,只是關去了燈,然後用同樣的步伐走下了樓梯。她覺得自己很沒禮貌,用最快的速度開了門走出去。
明明是緩慢的步伐,她卻什麼也沒看到,走了幾步從樓梯間隙往下瞧,也什麼都沒見到。
這會兒,除了男友,包含兩個同事和未來婆婆,還有後來加入飯局的未來公公都皺緊了眉頭望著她,臉上顯示的,都是「怎麼可能?」的表情。
公公率先打破僵局,用極端權威的聲音說著:「哩系勒冥夢啦!!」。一家之主出聲,沒人敢再繼續這個話題。
小琪心口一陣緊,望了望男友和兩個同事後,扒了一口飯往嘴裡送。
兩年後,她真的嫁了進來,這件事家人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但她始終不敢半夜起來上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