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1月16日】
Catherine約了去看「哈利波特2」。她是標準的哈迷,四年前開始跌入J.K蘿琳編織的少年巫師世界。她說了很多次要借我看,我光想到厚厚的一本本就退避三舍,敬謝不敏。
人潮果然跟我們想像的一樣,約好了誰先到誰先排隊買票,我跟上長長的隊伍尾端,掂算著三張票要花多少錢。
兩個月前的失控激情,我和宇傑的關係並沒有因為隔天我趁他還在熟睡的時候匆匆離去劃出休止,反而是陷入了更複雜的糾葛。
原來,小如早就離開他回到那個股東身邊,詳細原因不明,宇傑並沒有針對這件事多做解釋。雖然我從未過份追問,但讓我想不透的是,當時在餐廳裡,正是她的一臉癡情,讓我決定成全。我不禁懷疑,宇傑的性向是不是終究令人打心眼中排斥,這會不會是小如還是回到前男友身邊的原因?
宇傑要求復合的手段和藉口很多。
「為什麼我的衣服都會有一種酸酸的味道?」
「乾脆換一張單人床算了…」
「你在外面租房子,那個房租我們可以拿來一個禮拜吃兩三次大餐ㄟ…」。沒有一句不用到威脅利誘。
有一次,他趁我還在熟睡,把那台咖啡機偷偷搬到自己的車上,然後還很自然的就在我面前擺回它剛被買回來放的位置。
這段時間,讓我真的了解,原來,他是如此的害怕一個人。
我被人從背後用一隻大手拍了一下,David戴了一支黑粗框眼鏡,其實看起來很有學院的氣息,我很喜歡。只是…
「為什麼要戴眼鏡?」我問。
「今天不想戴隱形眼鏡。」他原來留著山羊鬍的區塊已經冒出青鬚。
「你有近視?」我有些驚訝。他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你有近視耶。」
「你不知道我的地方還很多勒~~」
我把嘴角向上揚了揚,沒錯,我似乎還有很多地方並不了解他。
他有點口渴,問了我要喝什麼後去了商店,我看著他的背影,心情有些複雜。我到底算什麼?以他的條件,絕對不難找到對象,我憑什麼拒於千里之外?
瀟灑個屁!癡情個屁!我根本刻意想要塑造自己對情感堅貞的形象,Bull Shit!!當初我要他尊重宇傑的存在,如今順理成章再自然不過,卻暗地裡大搞藕斷絲連,可笑的是,我提不起任何勇氣告訴David我和宇傑的事情。或者,我是什麼身分告訴他這些?重要的是,我跟宇傑現在的關係根本談不上復合。
心隱隱抽痛!是啊!我根本不懂自己要的是什麼。
Catherine端著一杯咖啡走近,我埋怨她的悠哉,好像指名要看這部電影的是別人。
「我剛剛從後面走過來,看你們兩個的背影,發現你們兩個還蠻登對的。」我覺得她這句話是有目的的,因為她刻意望著David說的。
他沒有我胖,身高跟我差不多,我其實有些老氣的穿著看起來確實年紀跟他相當。他在Catherine說完話之後看了看我,然後自己笑了出來,我應和著也跟著笑,卻笑得尷尬。
他其實並沒有發動很猛烈的追求,但幾乎每天都會的電話聯繫和偶而出場的吃飯看電影,讓我覺得他已經把我當作情人般的對待。而每次,掛斷電話或是下了他的車,我的罪惡感會狠狠的咬我一口。
風生水轉,事務更迭,之前對宇傑的罪惡感,現在已經反轉到對David。
我們兩個很自然的把Catherine放在我們中間,她那桶爆米花一下向左送,一下向右送,最後乾脆丟給我。
Catherine 對電影有些失望,她不斷向我們敘述原著的精采,抱怨有很多情節被省略掉了。這似乎是所有看過原著的人老愛說的論點,但我總覺得書和電影其實是兩種不同形式 的娛樂,很難拿來互相比較,就像是古龍金庸的武俠世界不知道登上大螢幕多少次了,但大家都還是覺得沒有原著來得精采。
她開了門走進去之前,轉頭向我和David揮了揮手,然後幾分鐘之後打到我的手機:「他今天表現不錯喔…差不多可以進一步了吧!?你…應該很久沒有性生活了吧?」密閉的車內空間,她所說的已經傳入David的耳朵,怎知她仍很陶醉的又接著說:「喔~~計程車司機ㄟ…你應該有過這種性幻想吧…」。
「靠…低級…妳管太多囉…我看很久沒性生活的是妳吧!?」我急忙回嘴。但其實心裡正在掙扎,為自己的口是心非心虛著。
「沒關係!我不強求!」他在我下車前說了這段話,然後右邊嘴角向上揚著,想要表現他的自然。
我的罪惡感與仍想隱瞞的小惡魔霎時交戰,很快的,邪惡貪婪的小惡魔戰勝,原本差一點向David一五一十說出的念頭硬是壓了下來。
「再Call…」說完話,他的車子揚長而去。
我在想,我會不會永遠錯過這個男人?
拉開落地門,我那三色小花貓又是嗚咿叫著,我趕緊向他的碗裡倒入飼料,手機鈴聲瞬間響起,是蛋頭。
真要說起來,知道我現在和宇傑關係的大概只有蛋頭一人。
「喔~~~My God!!你終於接電話了…」他的口氣聽起來很無奈,但我也為看電影必須關手機的政策無奈著。
「怎麼了?」我的心臟狂跳,經過上次打架事件後,真的經不起舊事重演。
「宇傑在我車上,我大概還有五分鐘到你那裡…」
還沒等我回應,他就掛斷電話,這讓我的心高高懸著。我走向陽台向下探頭看著,觀察巷口來往車輛的動靜。
電鈴在幾分鐘之後響起,我壓下開門鍵後,走向樓梯口。只聽到蛋頭的聲音。「站好啦…快到了…你站好…腳抬起來啊…我可背不動你唷…」,我可以很輕易的猜出宇傑醉的嚴重,我不得不往下走去迎接他們。
「怎麼勸他他都說一定要來你這裡…」蛋頭急忙解釋,但似乎話沒有說完,我只能多說幾句沒關係。
我和蛋頭手忙腳亂的把宇傑放在我的沙發上,他吱哇吱哇的亂叫,我這才發現他左邊嘴角的大塊瘀血。
「Tony,你為什麼不接電話?你去哪裡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他一邊連珠砲的醉言醉語,一邊胡亂抓著我要抱要親,這又讓我注意到他充血的右眼球,像是在眼睛裡倒進了一整罐的紅色顏料,我根本忽視蛋頭目睹我和他的親密行為。
他很快又睡了去。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又…又…又打架?」。
蛋頭脫下戴在頭上的鴨舌帽,臉上出現一個尷尬不知所措的表情,那讓我想到之前也是宇傑出事的時候,在醫院和他碰面時的表情。這也讓我更加害怕,深怕又聽到讓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事情。
「嚴…嚴格說起來…是…是…被…被…被揍…。」他口吃的毛病在這種時刻一定會發作。
「被揍?被誰揍?你們在夜店惹到誰了嗎?為什麼被揍?」我可以感覺自己又開始歇斯底里。
他定睛看了我幾秒,像是在猜我的想法。「你…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他有跟你說過?」
「說過什麼?」我嚴厲的語氣像是個教官般的質問著。
「黑哥啊…你…你知道黑哥嗎?」
「黑哥?誰?我不知道!你們跟黑哥有什麼瓜葛?為什麼被揍成這樣?」我邊說著邊想為什麼蛋頭毫髮無傷。
「小…小…如…的前男友…」他似乎不太敢提起「小如」這個名字。
「小如的前男友?」我重複著他的話,腦裡想起David跟我形容過的這個人,我心裡發毛著,並且納悶為什麼會惹到他?但我很快的想起也許是跟小如有關。
我要他把事情的所有經過說給我聽,他跟要了一杯水。
「其實…我是…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跟宇傑…」
「分手?」我急著希望他趕快進入重點。
「應該…是你…失蹤了之後沒多久…小如…不知道什麼原因…也離開了他。」這句話讓我有些錐心,短時間內同時失去兩個身邊的人陪伴,他應該痛苦過。
「他…有請我…撥過你的電話…有一段時間,他真的還蠻難過的。你不知…人去了哪裡?小如也似乎…不想回頭,跟你一樣…根本不接他的電話。」他的口吃漸漸改善。
「有一次去東區一家店喝酒,很巧的遇到小如,他硬是當場要求小如回頭…」他喝了口水繼續說:「那個場面很難看,兩邊都勸不動,那個女人一看就知道是鐵了心…」鐵了心?我完全沒辦法跟在餐廳裡楚楚可憐似乎甘願”做小的”那個女人連想在一起。
「更糟糕的是,那天黑哥也在那家店…」他說完抬頭看了看我,我也大該聽出了個端倪。我嘆了口氣,參雜著憤怒和激動的情緒。
「那天,他仗著幾分酒意跟人家”嗆聲”,當然…我們兩邊幹了起來…還好是我們人也不少,加上店家圍事,和還算念著幾分情意的小如出面圍場…不過…那天我們幾乎是被圍事趕走的…畢竟,他們搞不好跟黑哥是認識的…」
「那今天…是怎麼回事?」我想這樣問,但卻轉頭看了看已經醉死開始打呼的宇傑。
「其實那天之後,他就對小如死心了,只是…」他也探頭望了望宇傑,接著說:「黑哥畢竟不是好惹的…過沒多久…他有一天…打烊回到家要上樓的時候…被人堵上了…」
我的眼睛閉了起來,不想再聽下去。
「然後…然後…今天他打給我的時候,店裡已經被幾個流氓砸的稀吧爛…」他的聲音也透露著不捨,這讓我心懷感激宇傑有這樣的朋友。
「在警察局做完筆錄以後,他就說要去喝幾杯…然後我們在海產攤喝了一瓶Whisky…其實…大部分…是他喝的…」他又低下頭,接著大大的吐了口氣,作為結束。
我的心裡五味雜陳,心疼、辛酸、害怕、無助…交雜著。
「我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蛋頭突然出聲,我在幾分鐘無聲的狀態下被驚嚇了。
「你說…」我感覺自己似乎快要崩潰。「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咳了一聲,笨拙的希望我不要難過。然後接著說:「剛剛載他來的時候,我有想到一個人,這個人你也認識…」他的眼神直直的望入我的眼睛。
我沒有花很多時間思考,腦裡馬上晃出一個熟悉的臉孔。「你是說…David …?」
「嗯~他們畢竟曾經合夥過…而且,David當過那種地方的老闆,兩道應該也認識不少人,應該可以幫忙解決這件事…」他的語氣更加篤定。
我把自己的眉頭緊緊縮著。
我,『憑什麼???』
憑什麼要他幫這個忙??
我和宇傑都沒有資格要求他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