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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23 17:34:10| 人氣25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碎臉》>>>>>第九章 月光,什么是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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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月光,什么是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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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後也是黑洞洞的一片,說話間,老太太打開了地下室的燈。只見裏面兩排約二十個大書架,每個書架幾乎都頂到了天花板,上面密密麻麻擺滿了卷冊。如果沒有指導,要想在這麼多檔中找出所需,無異大海撈針。

葉馨歎道:“這麼多的資料,要找個東西可麻煩了。”

老太太說:“對一般人來說,是不容易,但像我們這些熟悉檔案編目的,只要檔沒擺錯地方,我們找起來還是很順利的。”

“這些資料都是按什麼順序擺放的呢?拼音還是漢字筆劃?”葉馨真正想知道的是“月光社”的檔案。

老太太聽出葉馨問的是行外話,笑著說:“檔案的編目和索引可是門大學問,像我們都是本科檔案學專業的。簡單說吧,我們這檔案館沿用早期傳統的編目方法,以年代加專題來編目。比如先分1991年、1990年,等等,再分黨政、教學、科研、外事、校友,等等,但同時可以按多種方法檢索,比如按讀音和筆劃,我們花了大量的時間進行索引,自信算是很全面了。”她一指門口一個小桌上一本厚厚的檔夾:“這本就是我們每年更新一次的索引。”
遊書亮聽得有些不耐煩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葉馨忙以眼色示意他打起精神。

“什麼編目啊,索引啊,實在太無聊了,你到底想去查什麼資料,直接問她不就是了,她巴不得有人和她說話呢。”遊書亮抱怨著。

“你沒聽她說嗎,我要想看什麼資料,一定要學院的領導批准。我恰巧想看點很私人的東西,學院的領導怎麼會同意?”葉馨覺得自己走到了死胡同。

“到底要看什麼好東西?算了,既然很私人的,就算我白問了。”

葉馨忽然感覺遊書亮有些欲言又止,心頭一動:“當然可以告訴你,還是關於那個‘405謀殺案’的舊事,你多少聽說過的吧?我就在405住著,你說能不有點害怕嗎?所以我想看些舊資料,至少可以用知識武裝一下自己。你有什麼話,千萬別藏著。”

遊書亮“哦”了一聲,用吃驚的目光盯著葉馨看了一陣說:“我這話說了你不要生氣,最近我聽人提到你,都說你神神鬼鬼的,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這‘405謀殺案’的故事怪是怪了點,你可不能為此丟了魂,真的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說不定歷屆的死者裏就有這樣的人,算是一種走到極端的強迫症,非按照歷史或自己設定的結局來結束自己的生命,依我看,海明威,還有前一陣顧城的悲劇,都有這個因素,要知道人如果太執迷於一個想法,行為上就會走極端。”

葉馨的心微微一震:游書亮的話大有道理,十二個墜樓者中,至少有五個住過精神病院,會不會真的是因為歷史和傳說為這些死者產生了暗示效應呢?精神病醫生用的催眠術不就是種暗示效應嗎?自己是不是已經陷在其中了?可她轉念一想,父親亡故時的種種異相和沈衛青的暴卒都是她親眼所見,自己怎能沒有危機感?

“你說的真的很有道理。是不是最近在上精神病學?”葉馨感激遊書亮的直率和關心。

遊書亮稍稍放了心,點頭說:“沒錯,我們隔周就要去精神病總院見習一回,真的很開眼界,也覺得很可悲。要知道尋常的疾病,預防為主,洗手、鍛練、營養、不抽煙、少喝酒,有時候還是防不勝防;而精神病卻是最應該能夠預防的,可人們偏偏最容易忽視,大概是因為需要用心,一般人,尤其像我這樣的,最不擅長的就是用心。”

“你好象突然成熟了好多,是不是看中哪位師姐了?”葉馨合理地揣測著。

“沒有的事……被你引跑題了,鑒於你還蠻清楚的,我帶你去我們攝協辦公室,給你看一樣重要的東西。”

接下來,任憑葉馨百般求懇,遊書亮就是不說是什麼東西如此重要。直到了攝影協會的辦公室,遊書亮一頭紮進鐵皮文件櫃裏,摸索良久,叫了聲“有了”,轉過身來時,手裏捏著一枚長頸銅鑰匙:“看著是不是眼熟?”

葉馨“呀”地叫出聲來,這鑰匙的樣子和檔案館員用來開地下室的那把似乎完全一樣。

“記不記得那老太太說,攝協曾用檔案館的地下室做暗房的歷史?我想起來上屆攝協會長向我交班的時候,給了我一串鑰匙,其中就有這麼一把,一看就是古董,連他也說不清是派什麼用場的,那老太一提,我就把它給聯繫上了。一定是那些元老們當年就有一把開檔案館的鑰匙,日後有了自己的根據地後又忘了歸還,就做文物留了下來。”游書亮說到得意處,還是老樣子。

葉馨伸手就去拿,卻被遊書亮虛晃了一下,撲了空。

“慢慢慢,給你可以,但必須答應我一件事。”游書亮見葉馨惱意上來了,到嘴的話又不想說了,但再看一眼那幽黃的銅鑰匙,想到自己不久前還大談“用心”之說,便正色道:“葉馨,我們是老鄉,我也一直把你當個小妹妹看待,所以今天一定要很鄭重地提醒你:如果你能找到你要看的檔案,看完了,也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就不要再沉迷在那段歷史裏了,徹底走出來吧。有人說你們那間宿舍鬧鬼,你難道真的見到了?別人是不是真的見到了,包括那個號稱很有鬼緣的歐陽倩?千萬不要將自己設定為一個未來的‘受害者’,然後去扮演這個角色。”

遊書亮的最後一句話像道高壓的電流,擊中連日來奔波不定、又心神不寧的葉馨。也許,是該安靜下來,認真思考一下,是不是無意中,自己已經為自己設了個圈套?

見葉馨怔怔然似有所悟,遊書亮又舒了口氣:“也許我的話說得太重,你聽了不舒服。這樣吧,這把鑰匙我帶著,你好好想想,什麼時候要,我就給你。”

“現在就給我吧。”葉馨忽然又堅定起來,讓遊書亮心一沉。

葉馨大睜著雙眼,總算熬到電子鬧鐘的顯示幕閃了下綠光,說明到了午夜。今天吃過晚飯後,她感覺周敏和陳曦一直想和她在一起,宿舍,自習教室,甚至廁所,兩人似乎無所不在,害得她抽不出時間去檔案館。此刻,宿舍裏一片靜謐,能清晰地聽出每個熟睡的女生勻稱平穩的呼吸。

她帶上了手電筒和照相機,悄悄下床出門,在樓梯口的陰影下站了會兒,確證沒有人跟出來,這才下樓,到了一樓和二樓兩段樓梯的轉角處,爬出了窗子。

一個人走在冷清的校園裏,不斷地和黑暗擦肩而過,她不可救藥地又想起謝遜來:他也太小心眼兒了,或者說,把我想成個小心眼兒了,還說他有毅力呢,怎麼碰了這麼一個小釘子就偃旗息鼓了呢?也好,自己一個人夜闖地下檔案館,又是一個鍛練膽量的機會。

雖是這麼想,單是穿過舊行政樓那長長的走廊就讓她提心吊膽,這走廊雖不像解剖樓裏的那樣漆黑一片,也還零星有用功的研究生在做實驗,但正是時而發出的無規律的聲響,幾次讓她的心提到了喉口。

走下樓梯時,頭頂上的燈似乎永遠不夠亮,尤其當走廊裏的穿堂風一過,身後通走廊的那扇小門發出輕微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輕輕叩門,更讓她感覺此行也許是個莫大的錯誤。

總算挨到了檔案館的門口,葉馨捏著那銅鑰匙,心中暗暗發誓,如果不巧這鑰匙打不開這檔案館的門,自己將聽從遊書亮的建議,再不費心在這“405謀殺案”上。

但到了6月16淩晨呢?要不,就讓謝遜緊緊抱著自己?

她自己也不知怎麼會冒出這個念頭,臉頓時燒得滾燙。

該死的謝遜,你在哪里?

她冷靜下來,顫抖著手,將那銅鑰匙的長頸緩緩插進了匙孔。“噠”的一聲,檔案館的兩扇門應聲而開。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也許今晚,就能知道“405謀殺案”的真相。

在手電筒微弱的光亮下,葉馨飛速地翻著那本厚厚的索引簿,她按照拼音和筆劃,都沒有找到“405”,也沒有“自殺”、“跳樓”等關鍵字。

她眼前一亮,在索引欄裏發現了“月光社”三個字,令她驚奇的是,從1956到1967年都有“月光社”這個辭條,而且都是分在“案件”這個類別。她心頭一動:既然分在“案件”類,說不定真的會和405宿舍的怪事有關。可是,據說最早的“405謀殺案”也是發生在1977年,和最後一次有“月光社”的記載有十載之隔,兩者間又會有什麼樣的聯繫呢?

葉馨先記下了1956年“月光社”檔案在書架上的位址,便從1956年開始尋找,好不容易在那一年的“案件”類檔案中找到了一個標有“月光社”的檔夾,她卻驚呆了。

那文件夾之厚,賽過數本百科全書,她艱難地將那文件夾從架上取下,借著手電光翻開察看,卻見裏面是一本接一本的工作筆記,裏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鋼筆字。要把這些筆記都看完,不知要多久!

她忽然靈機一動,不如直接去看1967年的檔案,因為是這個“案件”的最後一年紀錄,一定會有結論,至少有總結,比看那些歷年蕪雜的資料要高效得多。

回到索引簿邊,她又查了1967年“月光社”檔案的存放點。誰知她到了1967年“案件”類的架前,卻怎麼也看不到“月光社”的檔夾。她正焦急地四下尋找,腳下忽然一絆,低頭看時,原來是一個踏腳的小凳子。

莫非最近有人在這裏查過檔案?

她存下這份心思,用手電筒四下照著,在檔案館裏緩緩走動。走到地下室的最裏面,忽然,手電筒光停在一張供查閱者伏案閱讀的長桌上,那桌上分明有一摞厚厚的文件。走上前看時,文件夾上赫然寫著“月光社”,標注著1967年的字樣。

莫非就在不久前,還有人翻閱了這份檔?那又會是誰?

她握著電筒的手微微顫抖,立刻聯想到了沈衛青之死,這兩日隱隱繞在心頭的不祥之感又深重了幾分,她感覺似乎有個陰影一直跟隨著她,行事詭秘,似乎總搶在她前面,或是在阻撓她的探究。

或許,這個陰影的名字就是死亡。

這個念頭一起,她忽然聽見一聲輕微的響動,她一驚,回頭看去,只見黑暗中一個影子在書架間一閃。

她顫聲問:“是誰?”

沒有回答。

她將手電筒轉向那一排排書架,入眼的還是一排排書架。她似乎渾然忘了恐懼,快步走了過去,但手電筒一排排地掃過,沒有任何人。也許,又是自己在嚇唬自己。

她開始深沉均勻地呼吸,驅走如潮水般襲來的恐懼感,回到那排書桌邊,凝神於眼前這份檔案。

這個檔夾裏也有多種各類檔,要想在今夜看完,勢比登天。全部拿回去慢慢看?萬一被發現,只怕學校要給嚴重處分。她忙掏出照相機,但想起相機裏也不過剩下二十幾張膠捲,雖然自己又帶了一卷備用,也不過是多出三十六張,而這檔夾裏的檔案有數百張,到底那些更重要呢?更何況在此時此地攝影,閃光燈必不可少,而閃光燈的電池只怕也撐不到拍光所有的膠捲。

還是先篩一下,擇重要的文件拍攝,回去再好好研究。

想到此,她俯身仔細研究被攤開的檔,只見擺放在最上面的是幾張寫滿了鋼筆字的信紙,信紙的上方印著“江京第二醫學院革命委員會”的字樣,下面第一行格子裏寫著“關於‘月光社’近期活動的內部彙報”諸字,還較為端正,而再往下的正文內容卻是以潦草的行書匆匆寫就,字跡極難辨認。

從這個標題上可以初步判斷這份檔是個總結性的彙報,一定會大有幫助,葉馨便將五張信紙都照了相,準備回去認真研究。

在那彙報的最後,有個“星火”的落款,應該是報告者。

翻過這五張信紙後,面前現出一本裝飾考究的簿子,仔細看,是一本日記本,綢裹的硬皮封面,拿在手裏,很有質感。她打開那日記簿,一顆心忽悠一下,又高高提了起來。

只見封皮和扉頁間夾了一張小字條,正是兩天前自己留給沈衛青的傳呼電話號碼。

她感覺陣陣發冷:莫非是那個殺害沈衛青的兇手,無論是人是鬼,已經跟上了自己?

她喃喃自語:你到底想要什麼?你為什麼沒有膽量露出你的面目?

轉念一想,會不會是沈衛青的魂靈?就像上回父親那樣,為自己傳遞訊息。

她越想越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可是,這分明是個更荒唐的假設。

但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這本日記簿裏應該藏有很重要的資訊。但葉馨粗粗一翻那本子,又倒吸一口冷氣:這日記簿似乎有上百頁,裏面的字跡雖飄逸多姿,但行雲流水似的潦草,看起來只怕也頗費功夫。她想了想,便開始從後往前照相,準備今夜讀一部分,剩下的放大後再讀。她轉眼就將一卷膠捲照完,在黑暗中順利地從相機中倒了出來,放在了牛仔褲的口袋裏。裝上另一卷膠捲後,快門撳了一半,閃光燈亮起了電池不足的警告燈,她索性不再拍攝,將日記簿翻到首頁,飛快地讀了起來。

台長: Hiroko L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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