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photox.pchome.com.tw/s10/1023wei/2/124579728982)
前個月,回到溫暖滿室的南國,將自己房間的窗戶大大開敞,
(總是這樣,不常回家的我,回家總看見為了讓房間一塵不染而緊閉的窗)
讓陽光及暖風流瀉進屋,聽著那個海豚風鈴叮噹作響,
轉頭看見整排的書櫃,比起台北,書不算多,
我會將好喜愛好喜愛的書,一直留在身邊,跟著我不斷遷徙,
從屏東移動到大肚山,再從中部扛到台北,台北從城南移動到城中,
再從城中飄移到城東,每位移一次,我就將次喜愛的書打包裝箱寄回家,
將下個家的書櫃腸胃預先消化一下,以期能在未來的日子裡,讓它享用更多大餐。
於是,發現有些書竟跟著我,遷徙超過300公里,相伴了十多年,
這是真愛吧我想。
就這樣,回到家中盯著自己的書櫃,能發現自己閱讀的演化史,
從懵懂無知的盲目消費者,漸漸抓到了自己的閱讀喜好,
書櫃巡禮中,也會驚嚇地突然看到幾本書:「我的媽啊~這個也買?!」
然後在夾雜的書堆中,翻到過去高中校刊社的編物,
看著自己不成熟的畫夾雜在文章中,還真有虛驚一場的感受。
也翻著大學時的東海文學,看著過去寫的東西、製作的內頁、封面,
感受著過去時光的飄近,仿若那些熱血熬夜的日子又撲近。
然後在書櫃中看見一本和補習班鄰座同學的札記,
看著那些字跡各自迴盪在自己的青春歲月裡,又各自遠離。
那些朋友相聚又分離,我們只有那些年的緣分嗎?
人聲已然淹沒在時光中,只剩下字跡在迴盪攪拌那些思緒,
(若非這些真實的字跡存在,我們能記得那些細微嗎?
記憶被歲月不斷塗改,竄改成每個人心中自認的真實。)
她能知道我常常想起她嗎?想起相伴一段的日子。
每個人的童年,是否都有個藏寶箱,傻傻地放著自己的寶貝?
書櫃的底層,就有個我的藏寶箱,扳開那個煞有其事的扣環,
上層擺放著台北表姐給我的耳環、從來沒戴過的手環、流蘇鑰匙圈……
一堆至今看起來莫名奇妙的東西(歐買尬,還有貼式的亮晶晶耳環!)
下層是一堆信,小學時我收藏的信。
跟夏令營的大哥哥大姐姐的、跟台北表姐的,甚至是和隔壁愛吵架的同學的合好信,
厚厚一大疊,小學畢業後跟著藏寶箱的扣環,塵封在書櫃裡。
再來是國高中,紙條多了,信卻少了,
忙著弄懂那個死黨在生什麼悶氣,猜測那個男孩喜歡誰,
就花了青春期的所有力氣,再加上那該死的,在父母面前假裝認真對待的聯考。
依然保留著的書包,裡面還有當初忘了丟掉、後來卻捨不得扔的考卷及計算紙,
及計算紙背面,青春的點點對話痕跡。依循著痕跡,依稀可聞見過去的氣味。
大學時期,移居至大肚山,校園腹地太大的副作用即是大一勞作!
東海的大一生,人人都必須強迫住宿、掃地,
哀怨的大一生直到事過境遷後,才會發覺那真是學校的一片美意,
利用每個月都更換一次的掃地地點,
讓我們走入某些終其四年都沒踏過的學院、土地。
(發現景觀系的那株吉野櫻、發現那個可愛的小溫室……)
也因為強迫住宿,於是會在女生宿舍前的校內郵局,租一個私人信箱,
領到一副鑰匙及一串代碼,
這成為大一的歲月中,不斷足跡之處,
每天每天都期待著,那個高中好友的字跡,捎來令我溫暖的字句。
那一小小的方格,不只是和外地同學的連繫,
更是和學長姐的,甚至是學伴的連結。
於是,至今我仍記得你的信箱號碼,
(「1789,法國大革命,好記吧!」你在電話中用充滿笑意的聲線說。)
卻在記憶中遍尋不著自己的。
於是,至今我仍記得第一次在信箱間前的陽光下,拆開你的信,
樹影選擇性地將陽光過篩,點點晶亮不斷搖曳著,晃著你娟秀的字跡。
多年後,還是為這魔術時刻感到不可思議,一個男孩竟有這樣的筆劃。
大二之後,收信地變成了一個個住址,
(就如一般大學生般,大家急著擁有自己的生活空間,
不再將臉盆、沐浴乳放在床底下,也不再投幣洗衣,
更不再怕晚上看書的燈光吵嚷早睡的室友)
於是,少了緩緩地沿著一個個小方格,一號一號,搜尋著遞增或遞減,
直到找到自己要投遞的那個小方格,那樣迷人的一個手工樂趣。
自己成為自己的信差,這些漂蕩及送達都是自己的溫度。
我希望,收信者能感受得到。
這樣的奢侈,短短一年。
後來,紙條變成了我和那個男孩間的密語,
曾讓我在課堂上低著頭流淚,用長髮掩蓋自己的淚痕,
祈求教授別看見的同時,隔壁的同學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個男孩的字,小小的、蜷曲著,不甚美麗,
我卻將這些隻字片語,始終好好珍藏著,那是屬於那些日子的記憶。
於是這些那些,成了一疊疊在鞋盒中的信,封住那些相互付出的時光。
有時候,我將那些日子再次拆閱,逐字溫習舊時光陰,感受那些溫度,
更多時候,我讓它們靜靜待著,在韶光的穿堂中,吹著過去的微風。
而,更後來的後來,移居到了台北,
在忙碌的工作中,大家不再手寫信,任何事都變得十萬火急,
大家努力敲著鍵盤,變得心急如焚,
上一秒才送出信件,下一秒就彷彿該收到回信,
一個小時的長度仿若一世紀,
等候一封有體溫有力道的美好,這種耐心已消失殆盡,
卻是我最懷念的,真實力量。
這種真實的力量,像照片一樣,
用文字將下筆那瞬間的時空、氣味、心情,永遠凍結,
比相片更神奇的是,因為筆跡而更個人、更私密,更賴不掉,
那情感的溫度,也更滾燙。
我好想念,這種簡單的美好。
快得不得了的現代科技,真的來自於人性嗎?
PS.日文的「信」寫作「手紙」。
我喜歡這種寫法,親手寫的紙,才能成為信,有溫度多了。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