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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6-21 12:10:05| 人氣3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七月魚狗的二十七張紙牌------- 2.白色地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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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照例是兩片大蒜麵包、一碟鮪魚生菜沙拉和一碗馬鈴薯湯。鼻子兄和Miss唇一人一份。餐後還各自吃了一塊黒森林蛋糕配美式淡咖啡。這次,鼻子兄主動幫Miss唇在咖啡裡放入了牛奶和糖。份量剛剛好,完全就是Miss唇要的。也許在意識的深深深深處,還存在著應有的記憶吧。Miss唇如此揣想。

晚餐過後則是和下午一模一樣的重複。不同的只是這次的對象,換成靠南面牆壁的那排大櫃子。誇啦誇啦地拉開櫥門,一一拿出裡面各式各樣的東西,再一一放回去。這次Miss唇站到鼻子兄旁邊,試著和鼻子兄做完全一樣的事情。鼻子兄看著什麼東西,她就跟著看,鼻子兄聞一聞,她也湊上去聞一聞。鼻子兄出現聆聽的模樣,她也跟著試圖聆聽,鼻子兄把玩著那個東西,她也去摸摸看。Miss唇打算只要鼻子兄一出現被打擾的樣子就立刻停止。然而鼻子兄專注在自己的行為裡面,簡直就像Miss唇完全不存在似地。於是Miss唇便宛如影子般地存在著。她覺得與其一直坐在旁邊悲傷的望著鼻子兄,還不如乾脆加入他的行列,試圖感覺他的感覺。

然而那裡什麼也沒有。那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做而做的殘影般的行為而以。白色地窖內的光線溫柔地包含著那些殘影,保護著那些殘影。

終於。夜晚的時間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謝謝。」鼻子兄一面關起櫃子一面說。
「欸?」自從午餐過後就沒有再交談了。Miss唇有點被嚇了一跳。
「沒有被打擾。我。」鼻子兄說。
「那就好。」Miss唇微笑,「很高興你可以盡量維持原本的生活。」
「嗯。那麼該睡覺了。現在。」鼻子兄說。
「好。」Miss唇點點頭。

接著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那張單人床。良久。

事實上他們考慮這麼久完全是沒有意義的一件事。情形很簡單。床只有一張,棉被只有一條,連枕頭都只有一個。

雖然地板好像可以考慮一下,然而白色岩石實在太過堅硬了。而就睡眠而言,也實在太過冰涼了。

就算把靠角落那張桌子邊的兩把椅子拿來併在一起也不行。沒有棉被真的不行。而且萬一睡到一半不小心從椅子上滾落下去的話就糟糕了。白色岩石真的非常堅硬。

「那麼。」鼻子兄終於說話了,畢竟他是主人,「嗯。一起睡吧。不介意的話。」
「真是,不好意思啊。」Miss唇很抱歉地點點頭。看來要讓鼻子兄完全維持原本的生活根本就不可能嘛。

於是Miss唇先上床了。盡量往牆壁那面靠過去,盡量讓單人床留下一半以上空間,盡量把棉被留下一半以上的使用空間,並且將枕頭稍微推出去一點讓給鼻子兄,然後面對著白色岩石牆壁安靜側躺。

「那麼,關燈了,我。」鼻子兄望著Miss唇的背影說。
「好。」Miss唇對著牆壁點點頭。
啪。
天花板上的日光燈應聲熄滅。地窖內瞬間一片漆黑。鼻子兄小心地坐上了床沿,然後慢慢躺下。像一片乾掉的葉子般直挺挺地躺著,感覺著棉被裡不斷傳來的Miss唇體溫。那溫度將Miss唇身上的味道稍微蒸得更加鮮明,像是在咖啡中滴入少許蜂蜜般地揉進一片漆黑的空氣中。無論是床的凹陷感,棉被攤開的方式,身邊有人躺著的事實本身,都在黑暗中因為失去了視線而被模糊化,同時又在那模糊之中沿著黑暗的濃密紋路而有機地擴大。

鼻子兄長久以來第一次沒有在上床後立即落入沉沉的睡眠。他張著眼睛凝視著那黑暗。辨識著由於摻入了另一個體溫及另一種氣息而改變的密度。那是比他所習慣的黑暗還要綿密濃稠的另一種更深的顏色。一面似乎在飄移著,一面彷彿有些蠢蠢欲動,以視線所無法辨認的方式正緩緩地為了逐漸成形而準備著。
看來,要完全維持原本的生活已經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吧。鼻子兄凝視著那準備中的比黑暗更深的顏色默默地想著。

「鼻子兄?」綿密濃稠的黑闇中傳來Miss唇輕輕的聲音。周圍的顏色彷彿稍微攪動了一下。
「嗯?」
「對不起。睡著了嗎?」
「沒有。」

原本要在黑闇中逐漸成形的另一種黑闇因此暫停,和鼻子兄一起側耳傾聽著。然而Miss唇沒有再發出下一個聲音。黑闇似乎因此而感到有些困惑般地不知下一步該往哪裡飄揉,顯出懸掛的姿態。

「睡得著嗎?妳?」鼻子兄試著問。
「大概吧。」Miss唇說。聲音由於非常靠近牆壁而產生不太一樣的質地。「好黑喔。」
「嗯。」

Miss唇從來沒有經歷過比這更黑的黑了。和鼻子兄所感受到的完全相反,Miss唇所看見的黑暗是一種壓倒性的沉寂姿態。身體部分向前微靠著牆,可以感覺到岩石表皮有種粉末般的觸感,原本的冰涼也慢慢地吸收了她的體溫而逐漸溫暖了起來。單人床睡起來非常柔軟,棉被也散發出陳舊的氣息。然而面前的黑暗卻是無比堅實而絕對的。臉的前面就是牆。石壁、床墊、和棉被環繞著Miss唇,並且和Miss唇一起被置入了以黑暗為絕對的盒子裡。被厚厚黑暗所完全填滿的那裡面,既沒有生命也沒有所謂的死亡。只有非常實在且絕對的黑暗而已。除此之外就容不下任何一點其他的雜質。牆之外的黑暗也是這樣的黑暗吧。Miss唇想著。岩石之外的岩層,地窖之外的地下世界,就是這樣被完全的絕對黑暗,實實在在地籠罩著吧。這樣躺久了,Miss唇甚至逐漸開始懷疑起背後是不是還躺著鼻子兄,所以才忍不住出聲試著呼喚看看。
鼻子兄?
嗯?
對不起。睡著了嗎?
沒有。
鼻子兄的聲音確確實實地從背後傳來。沒有錯是鼻子兄的聲音。存在著。但那真的是鼻子兄的聲音嗎?或許鼻子兄已經不在了。躺在背後的是別的什麼,然後發出和鼻子兄極為相似的聲音罷了。說不定鼻子兄已經被這堅實的黑暗給硬化了。已經變成和岩石一樣僵硬的的黑暗的一部分了。說不定剛才發出來的聲音,只是過去的回音罷了。

Miss唇忽然感到一陣恐慌。她試圖回想早上在公園裡的景象,陽光泛在泥土上的點點顏色,涼亭裡水泥桌椅上的少許灰塵和散落在附近的煙蒂。想起某人在清晨時分替她將地上的下水道鐵蓋打開的樣子。

「那麼就拜託妳啦。」某人這麼說,一面掏出煙來點燃。
「放心吧。」Miss唇很有精神的微笑,接著,她就開始攀著下水道的直梯子往下。

踩到底的時候Miss唇抬頭看看那圓形的上方,天空是淺藍色的,鑲著某人背對著光往下探看的臉。

「沒問題吧?」某人喊。
「沒問題。」Miss唇也仰著脖子喊。聲音在下水道裡面往前往後蕩出空曠的回音。周圍充滿了餿水的臭味。

「有沒有看到左邊的樓梯間?」某人又喊。

「有!」Miss唇朝某人揮揮手。然後進入了樓梯間。面前出現的是一般公寓住家式的樓梯。一段階梯往下然後換個方向再度往下,細長方形的迴旋永無休止地不斷往下繞。樓梯間裡面有蓋滿灰塵的灰白色燈光,身後還可以聽見下水道外面的聲響。

某人沒有將鐵蓋子闔上。Miss唇安心地開始踩著階梯往下走。

剛開始的時候,Miss唇只是抱著好玩的心態而試著數樓層數目。以每一段階梯為一層樓的單位,每走完一段階梯轉方向再往下就多加一個數目。一。二。三。四。這樣地數下去。她只是很好奇自己要去的地方究竟有多深而已。那深度究竟等於幾層樓高呢?Miss唇甚至有點期待的興奮。然而當嘴裡數到大約四十五的時候Miss唇就開始覺得有點無聊。為了要專心數所以腦子裡不能想其他事情。久了開始覺得有點無聊。某人會不會擔心呢?大概是不會吧。某人對於零件們的事情總是一副不太關心的樣子。雖然心總是信誓旦旦的說其實某人很在意,不過,老實說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某人總是叼著菸用一種漫不在乎的模樣晃來晃去,經常讓零件們覺得自己很多餘。不過心很聰明。心說某人在意應該就是在意。嗯。糟糕。這麼一分心,嘴裡的數目不知不覺就混亂了起來。欸?五十二?五十二剛剛是不是已經數過了?

或是欸?五十六?五十六還是五十五?剛剛有算到五十五嗎?

算了沒差那一兩層。Miss唇想著,原地坐在階梯上稍微休息一下。試圖抬頭往上看,手扶梯以細長方形的迴旋姿態不斷往上繞,看起來就像是什麼立體抽象畫般地充滿象徵式預言,而且還頗為壯觀。有趣的是光線從來沒有改變。雖然明明是在最上面那層樓的天花板上才有的唯一一枚日光燈,然而走了這麼久那彷彿沾滿灰塵般的灰白光線依然以有點黯淡的臉色維持著。既沒有變得比較光亮,也沒有更黯淡。

因為這不是一般的下水道裡的樓梯間。這是通往鼻子兄所在地的捷徑啊。Miss唇很清楚。也覺得一切都非常合理。
稍事休息一下之後,再度起身繼續往下走。
五十四。
……五十四嗎?剛剛算到哪裡?
算了沒差這一點點。五十四。
五十五。
五十六。

雖然Miss唇想要盡量專心地算數。然而紛雜的思緒卻比先前更加活潑地不斷自動跑進她腦海中。Miss唇在不知不覺間就因為想得太過入神而完全忘記了要算數,一面沉浸在種種思緒裡一面規律地往下走。

某人並不是一開始就立刻發現鼻子兄消失了的。而是有一天忽然發現,咦?鼻子兄跑哪去了?這樣才慢慢想起來,好像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看到鼻子兄了。那陣子某人特別喜歡看月亮。從一枚滿月開始。啊,對了,去看看鼻子兄吧。某人忽然這麼說。好像原本就知道鼻子兄在哪裡似地。

Miss唇覺得非常奇妙。

想到這裡,Miss唇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抵達終點了。雖然不知道究竟往下走了多深,不過回想起來並沒有花上比預期多的時間。Miss唇原本以為要走更久更久更久呢。因為聽說是在很深很深的地層深處啊。

捷徑啊。Miss唇再度覺得奇妙。然後伸手試圖推開面前那扇有點生鏽的鐵門。

她就這樣進入了白色地窖。被無邊無際的厚厚岩層所包圍。而且出不去了。

把燈一關。就會落入完全深沉,和岩層同樣堅硬厚實的絕對黑暗中。連鼻子兄究竟是否還存在都無法得知。

「鼻子兄?」Miss唇再度怯怯地發出呼喚。那聲音彷彿被黑暗壓縮了般地微小。
「嗯?」鼻子兄,或者不知道是不是鼻子兄的那個,在背後回應。
「我想要翻身。」Miss唇說,「可以嗎?」
「嗯。」

空氣中傳來Miss唇小心轉身的摩擦聲響。身體輕微的接觸。以及更靠近的體溫和更靠近的氣息。鼻子兄依然以一模一樣的姿勢直挺挺地躺著,凝視著不成形的黑闇。

「鼻子兄?」
「嗯?」
「我好像睡不太著欸。」
「嗯。」
「大概是不太習慣吧。很黑。」
「嗯。」
「從來沒有碰過這麼黑的情況。」
「嗯。」
「鼻子兄也睡不太著嗎?」
「嗯。」
「也是因為不習慣喔。因為我在這裡。」
「……。」
「鼻子兄?」
「嗯?」
「可以抱你嗎?」
「……。」
「鼻子兄?」
「……。」
「……。」
「嗯。」
「……欸?」
「……。」
「可以抱你?」
「……嗯。」
「謝謝。」

黑暗中傳來Miss唇慢慢翻身的輕微摩擦聲,小心翼翼地攪動著周遭的濃密顏色。棉被裡面的溫暖空氣也跟著些微翻滾。鼻子兄依然和一開始剛睡下時沒兩樣地以直挺挺的方式面朝天花板躺著。感覺到右側和Miss唇的身體有輕微碰觸,又離開。Miss唇面對著鼻子兄側躺好了,卻一時尚未完全靠過來。

「鼻子兄,你當初會忽然跑來這裡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吧。」

鼻子兄沉默了一下,「不知道……。」

「沒關係沒關係。不管是什麼原因,總有一天一定會想起來的。也許那時候,地窖的門就可以打得開了。」
「也許……。」
「那麼,鼻子兄,現在麻煩你也轉身吧,然後背對著我側躺好嗎?」Miss唇說。

鼻子兄點點頭。雖然在黑闇中點頭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一件事。接著他謹慎地挪動身體開始翻轉睡姿,照著Miss唇的要求背對著她側躺。

「我是想說,如果要抱你的話,背對著我也許可以讓你稍微自在一點。」Miss唇說。
鼻子兄再度毫無意義地點了點頭。

其實他不管怎麼樣都無所謂。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也沒有明顯的想法。或者應該說,他對於這一切好像有點不太知道該怎麼感覺或者該有什麼想法。於是就像面對著白霧出現時一樣只能暫時用凝望的姿態等待。等待比較確實的感覺或者想法或者事情本身的改變出現。比方說,躺了很久卻睡不著,然後Miss唇忽然說要抱他。

那會是什麼感覺呢?鼻子兄等待著。凝視著那始終在慢慢彼此推擠的濃稠黑闇。經過長久的準備終於有什麼要成形了。

接著,一陣溫熱靠了上來,並且從鼻子兄身後環繞他。像貓一樣柔軟的身體與擁抱輕輕覆蓋了鼻子兄。

黑闇似乎因此而被悄悄襲上一層紗布般地有點朦朧了起來。鼻子兄凝視著。紗布從視線邊緣開始浮起來,增加密度和厚度,然後,大片大片的白霧開始慢慢地出現。似乎從遠方傳來很小很小的欸?一聲。仔細聆聽卻什麼都沒有。白霧吞吞吐吐地飄過眼前。鼻子兄照例等待著。凝望著。直到白霧完全消失為止。然而就像過去每一次一樣地,霧的後面也依然什麼也沒有,視線重新被黑闇所填滿,只有輕輕貼附著背的柔軟身體還在環抱著鼻子兄。Miss唇的體溫以及呼吸的起伏韻律像呵氣似地穩定送入鼻子兄的身體,並且耐心地滲透到深處。在不知不覺中,鼻子兄隨著那環抱而環抱了自己,將身體稍微弓曲。他關閉了視線。原本停留在空氣中的凝望姿態就這樣一點一點地垮掉了似地鬆落開來。一直在黑闇中猶豫著緩慢地要逐漸成形的黑,又逐漸猶豫著緩慢地融化下去,濃濃地流入四方,並且持續滲入廣大的其他黑色空氣中,最後終於將所有黑闇重新混和,靜靜停息。

沒有想到竟然這麼溫暖。擁抱。

鼻子兄感覺到睡意終於開始來臨了。甚至覺得所有的黑暗粒子與黑暗粉末與黑暗之流,黑暗之塊,也都跟著一起要慢慢進入睡眠。山頂上的月亮緩緩升起。平原上的幽浮靜靜下降。雲朵停止腳步。樹葉們一片一片地閉上了眼睛。

「鼻子兄?」
「嗯?」
「想睡了嗎?」
「嗯。」
「這樣忽然跑來打擾了你原本的生活,真的很抱歉。」
「不會。只是多一個人而以。」

Miss唇說話的時候,微濕的熱氣就一小圈一小圈地灑上鼻子兄的背。她貼著那個背,感覺著從那身體深處傳上來的聲波與震動。

「請一直這樣……」鼻子兄忽然說,說了之後又似乎在猶豫般地停下。Miss唇耐心等待,繼續感覺著黑暗中鼻子兄的體溫,以及隨著呼吸而規律起伏的身體。

良久。

「請一直這樣不要放開……」終於鼻子兄再度說話,聲音有點含糊不清,聽起來好像快要睡著了,「麻煩妳……。」
「知道了。」Miss唇悄聲說,「不會放開的。」

呼--。呼--。黑暗中的背傳來另一種震動。
Miss唇安心地聽著那酣聲,環抱著鼻子兄。周圍那原本沉重且堅硬的黑暗已經變得像果凍般柔軟了。

太好了。只是多一個人而以。Miss唇想。

然而並非「只是多一個人而以」。


台長: 黃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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