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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0-14 02:46:04| 人氣10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生日快樂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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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將身體沉入水中。關掉水龍頭。坐在浴缸裡。浴室裡只剩抽風機的嗡嗡聲。繼續沉入水中。直到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也看不見。

所有那些曾經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

很多很多的故事。她浸泡在熱水裡面開始一個一個回想。想著想著也開始想起不同的女人。熟識的。不熟識的。以及每次逛街時擦身而過的無數張女人的臉,女人的身體。男人的臉,男人的身體。電視裡面的臉電視裡的身體電影裡面的臉電影裡面的身體。故事。還有綜藝節目。娛樂性的討論節目。年輕的臉,以及他們曾經說過的話,他們的表情,他們的故事。

那些故事以及所有稱不上是故事的故事,話語以及說不上是話語的話語,思想以及算不上是思想的思想全部化成無數色彩繽紛的線條,交相纏繞成一個她無法穿透的世界,如此錯綜複雜使得她連入口都遍尋不著。離得那麼遠,卻又不夠遠,以致於那些絢爛光影便足以將她綑綁,並且難以逼視,待久了就要眼盲。

真的是太久了。

等到她驚慌地從溫暖的水中想起來,張大眼睛潑啦站起身,匆匆抓起浴巾圍上濕濕的身體跑出浴室看鬧鐘,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

然後她仔細算了算。神經病。時間明明還很足夠。她對著鬧鐘翻翻白眼歎口氣,覺得很受不了這樣緊張兮兮的自己。

將繞在身上的浴巾綁好,發現水珠正不斷地從濕淋淋的長髮滴落至紅色地毯,兩隻腳丫子也還是濕的。深色印子在紅色地毯上。她懊惱地又歎了口氣。重新回到浴室去,把頭髮擦乾,梳直,將身體擦乾,然後穿著浴巾走出來坐到電視機前面打開電視,開始看DVD。

片子頗長。她記得。她以前看過一次。劇中有好多個故事情節紛紛亂亂,把她弄得頭好昏。她始終搞不清楚那個嫁了老男人的美艷女人去買了一堆藥,究竟原本是不是要用來毒死她老公,還是真的一開始就打算要自殺。還有湯姆克魯斯演的那個角色也一直讓她很不舒服。還有片子進行到後面的時候,裡面的人竟然全都唱起歌來了,簡直莫名其妙。更別提那場從天而降的青蛙雨。為什麼要下青蛙雨呢?她不懂。她聽說這片子滿好。然而她只覺得音樂還不錯。

她按下快轉的按鈕。

她只想看兩個地方。

一個是警察向嗑藥女告白的那一段。在全片結尾。大意就是說反正不管怎麼樣,我就是要愛妳。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

她看著有些動容。不過這不是她租這部片回家看第二次的重點。

她按下迴轉的按鈕,倒轉到青蛙雨剛剛下完不久的地方。對。就是這裡。有個落魄的中年男同志,剛剛把好不容易偷來的錢又拿回去還,結果因為人太笨拙而摔斷了牙齒。坐在馬路邊,滿地都是青蛙屍體。

斷了牙的男人有著毫無彈性的下垂臉皮,對旁邊的警察用像哭又像笑的難看表情咧開缺了牙的嘴,困難地說,我,我有好多愛呀,我只是不知道有誰可以給。

停格。

她望著螢幕上的那張臉。沒錯。果然很像。這張臉和另一張臉,很像。

暗暗吸口氣,按下停止鍵,關掉螢幕。關掉DVD電源。感覺心跳又加速了起來。剛剛在浴室泡澡所終於鎮定下來的神經,也一條一條地再度醒覺過來,微微地震動著。窗外的午後陽光已經開始傾斜,穿入室內卻顯得更加耀眼。

再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倒一杯紅酒,一面喝著一面打開了衣櫥,把裡面那件前天晚上逛街買的深紅色洋裝拿出來擺在床上,再把黑色尖頭皮鞋拿過來擺在床下。一方金黃色的陽光正好落在紅色洋裝的胸前。她暫時一面喝著紅酒一面望著那樣的風景。

一杯紅酒喝完之後,再倒一杯。她又對著躺在床上的紅洋裝和下面的黑皮鞋望了一陣子,然後走到窗邊將碎花窗簾拉上,接著在紅色洋裝旁邊坐下,小心地躺下,握著酒杯的右手擱在肚子上,轉頭看了看紅洋裝,又轉頭看著天花板。她伸出左手探到浴巾底下的兩隻大腿間,將兩腿稍微更張開一點,撫摸著粗粗的陰毛,玩弄一下,然後開始將手指輕輕放上陰唇。

床上殘留著陽光的溫暖,躺在紅色洋裝旁邊,她一手握著紅酒一手熟練地自慰著。陌生男人雖然有個令她懷念的難看笑容,卻也很有可能是個不重視前戲的傢伙。一切的事前準備都還是自己先搞妥了會比較好吧。會比較順利吧。

會不會痛呢?她猜測著。但是很快就置之腦後。比較起來,更重要的或許是她應該自己脫內褲還是等著讓對方脫。

想到這裡她停下了左手的動作。一時呆望著天花板。然後坐起身默默地喝酒。

她不該先在腦子裡預設太多電影畫面的場景。那很可能只會使一切更糟。

然而酒精在體內發酵,微醺的倦意繼續挑動著她的想像。連膽子好像都開始變大了。她放下杯子,脫下浴巾,進浴室吹頭髮。長長的美麗黑色頭髮,吹得水亮筆直披在肩後。然後將CD槽裡的西雅圖夜未眠換成日劇精選集,一面聽著米西亞唱歌,一面開始化妝,先仔細地拔掉一根一根眉毛,將眉形修得細細的,讓她的五官顯得稍微柔和一點,接著塗上薄薄的隔離霜,打上薄薄的橘色眼影,用睫毛夾把睫毛夾翹,刷上會讓睫毛變長的透明睫毛膏,再刷上會讓睫毛變濃的黑色睫毛膏。

打上一點點腮紅,鋪上薄薄的蜜粉。

塗上口紅。

她看了一會兒。喝一口紅酒。起身打開了衣櫥,拉開抽屜拿出她最滿意的一條嶄新黑色蕾絲丁字褲穿上,然後開始套上嶄新的紅色洋裝,一面拿起杯子喝酒一面站在鏡子前面搔首弄姿了一番,順便在紅色地毯上小小地跳了一陣子笨拙的舞步。

由於運動神經太差,所以大學時代的體育課,她曾經挑選了國際標準舞的項目來修。只不過上了一年她永遠只輪得到跳男生的步伐。

然而現在她暫時沒有想起這些。她開始有點自我陶醉。即使拉上了窗簾,午後的斜陽依然薄薄地穿過布幕,身體微微地發燙,臉頰早已暈上一層淡紅。很好,一切似乎正漸入佳境。她感到既興奮又激動。同時為自己的聰明感到滿意。買這瓶紅酒的決定果然是對的。

她將杯子裡剩下的紅酒喝盡。放下殘留著唇印和一點深紅液體在底部的空杯。看看鬧鐘。該出門了。

然後忽然感覺到肚子下面有點不太舒服。

進浴室,上廁所,黑色丁字褲子沾著暗色的血跡。

不--會--吧。她坐在馬桶上低頭瞪著褪在雙腿之間自己的內褲。不-會-吧不會吧。應該還有一個禮拜啊!

極為,極為懊惱地重重嘆口氣,唯一能做的還是只有站起來,穿上內褲走出去拉櫃子快速挑選另一件內褲,哪一件?哪一件?她慌亂煩躁地翻著,終於抽出一條紅色內褲,沒有蕾絲,但是至少很配合紅色洋裝,然後快速走進浴室去換內褲,在紅色內褲裡貼上衛生棉穿好,把黑色丁字褲脫下來丟進洗手槽。先放水泡著吧。沒時間洗了。她又很懊惱地嘆口氣。一面快速走出來拿皮包一面想著,算了反正只有一點點量,也許對方不介意。

而且這樣一來,男人就不會發現自己是第一次了。她自以為樂天地想。

朝向積極正面的泡泡。光亮光亮。

穿上已經被好好拭乾擦亮的黑色尖頭皮鞋,走出家門。感覺著子宮內的微痛。真麻煩呀。她皺著眉頭快步,快步,花了將近十分鐘的腳程來到西藥房買止痛藥,並且當場跟老闆要杯水吞了一顆。

不能讓這點痛壞事。她想。站在馬路邊等計程車,望著街道上的光。朝向積極正面的泡泡,光亮光亮。

男人的家在光華商場附近。老舊公寓的第三層。他們約在附近的十字路口見了面,夕陽的光更斜更溫柔了,男人穿著一件短袖襯衫露出兩條鬆弛的胳膊,和她幾乎同等身高。

幸好皮鞋是平底的啊。她想。望著男人的眼珠子和頭髮和臉頰,等待對方露出缺牙。

男人微笑,「Lilly!」

她也微笑,「嗨。」然後不動聲色地快速想了一下,「Brian。」

「How are you?」男人開始走。

「Fine。You?」她跟著走。她想她應該要多認識一下男人了。於是開始也說起英文。

「Great。」男人說。

「……。」

「……。」

「How long have you been here?」她問。

「Three months。」男人說。

「Three months?」原來如此,「Your Chinese is pretty good。」她說。

「Thank you!」男人似乎滿開心地笑了,露出缺牙,「Your English is also quite good。How come you didn’t talk much last time at the pub?」

她微笑。因為暫時不曉得要用什麼藉口。然後她想了起來。

「I was having a headache。」她說。

「Oh,right!」男人也想了起來。

「……。」

「……。」

那是一棟連個好好的門都沒有的老舊公寓。沒有門板,只是一個小小的長方形洞,用灰鬱的水泥往裡面鋪成非常狹窄的陰暗樓梯,既深且長。她跟在男人身後,背對著粲然溫柔的夕陽之光,開始一步一步地踩了進去。聽著城市黃昏的聲響在身後逐漸逐漸,與她不相干。雖然兩人才剛剛進行過非常生活的對話,然而一切卻不知怎麼地和現實悄悄脫離了似地,開始令她感到困惑。是因為喝了酒的關係嗎?好像自己不是自己。好像哪裡出了問題。好像有種咦?這是怎麼回事?的奇怪聲音在腳邊跟著一步一步往上踩。深入到另外一個世界去。

也許是因為白天的關係。她猜測。並且忽然覺得後悔。後悔沒有在上次直接答應男人的邀約。兩個在酒吧相遇的陌生人,一起喝杯酒,然後在醉意中離開酒吧,在雨中回到其中一個人的家。做愛。

應該這樣的。

男人打開位於三樓的一扇暗黃色窄門。她跟著走了進去。裡面是一個非常狹小的套房。一張凌亂的雙人床佔據了大部分的空間,床尾和靠牆電視機之間的距離只容納得下一雙腳。旁邊有張小桌子,以及一間廁所。

「Take a sit。」男人說。於是她在床上坐下。男人在床尾坐下。兩人似乎都一時有點不太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電視機旁邊的牆壁上,一扇毫無遮掩的毛玻璃窗透進那依然溫柔粲然的夕陽之光,充滿了整間房,浸透一室的陌生氣味和擁擠。她可以聽見外面馬路上的車聲,喇叭聲,眾多的模糊的人聲。聽著就彷彿可以看見一群群下課不久的學生們,穿流在光華商場附近的巷子裡。吃麵,吃大腸包小腸,買電腦零件,買盜版CD和VCD。

怎麼回事?

「I have some VCDs here。We can watch a movie together。」男人忽然彎身打開電視機。

「喔。Ok。」她說。她想說good idea,不過又覺得好像會怪怪的。

男人爬到床頭,堆起枕頭背靠著,伸直長腿,望向她露出缺牙笑著拍拍身邊,「Come。」

她看著那個笑容,然後低頭脫下黑色尖頭皮鞋,爬到男人身邊,背靠著床頭,抱著彎曲的膝蓋,望著電視機螢幕。

誰也不知道那上面到底在演什麼。很快地,男人的手臂便環繞上來,湊進臉龐,好近,好奇怪。陌生的氣味。怎麼回事?男人吻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回吻。但還是吻著。吻著她的初吻。笨拙地感覺著男人的舌頭。不知道該怎麼移動自己的舌頭。她注意到男人的臉上毛細孔非常粗大,皮膚有奇怪的斑點和小粉刺,她閉上眼睛。聽見外面正有警車嗚咿嗚咿地駛過。

男人將臉埋向她的胸前,左手扶著她的背脊讓她躺下,然後把右手探入她的裙子下面。她本能地一陣緊繃。正想要開口解釋什麼,男人已經從側邊拉下了她貼有衛生棉的紅色內褲,一面親吻她的脖子一面開始拉開自己的牛仔褲拉鍊。她躺著,有點呆呆地聞著陌生的味道,自己用兩腳繼續把內褲往下搓,脫掉,用腳稍微踢到旁邊,感覺著男人的皮膚摩擦著自己的皮膚。然後忽然想到,等男人把褲子脫完,她應該自己把兩腿張開了。

然而男人沒有要把褲子脫掉。男人已經開始將她的兩腿打開。

啊她還沒告訴男人。她想著。卻又好像什麼也沒有在想。

隔著紅色洋裝的柔軟布料和胸罩的海綿墊,男人的手掌揉搓她的乳房。

然後便進入了她的身體。

並不困難。也沒有太疼痛。她想。卻又好像什麼也沒有在想。

男人趴在她身上繼續抽動著。

然後疼痛開始了。並不是從陰道,而是從被撞擊的子宮下面。她下意識的咬緊牙根。想要伸出手臂去擁抱男人。可是男人卻一面仰起了身體,一面將她的兩腿向上彎曲,低下頭。

於是她把眼睛閉上。

接著聽到一聲,「Fuck!」

張開眼睛,男人已經瞬間抽離她的身體,「Fuck!」從旁邊滾下床,「Fuck!」想也不想地開始快速抽床單。

她呆呆地挪動屁股好讓男人順利將白色床單全部拉下。上面沾著深紅色的血跡。「Fuck!Fuck!Fuck!」男人急急忙忙地一面低喊一面衝進廁所。她聽見水龍頭打開的嘩啦嘩啦聲,她聽見用力搓洗的聲音,聽見男人繼續低聲地在唸,「Fuck!Fuck!Fuck!Fuck!」

她坐在奇怪的味道裡。屬於西方人的特有體味以及廉價芳香噴霧劑,滲透出某種非常隱約的,鹹鹹的,有點類似消毒水的味道。那個味道陌生得教她無從辨認。而在這一切氣味之中,唯一她所熟悉的,是來自於子宮剝裂流過陰道而出的經血。滲入衛生棉接觸到外面世界的,濁血的味道。混合在其他的陌生氣息中和滿室陽光一起懸浮著,像是身處異星上的唯一立足點,唯一能證明存在真實性的依據。

她低頭找到了自己的內褲,穿好,然後將紅色洋裝挪正,把裙擺撫順,很歉疚地走到浴室門口看著男人,還在低頭奮力搓洗床單。

「Fuck!Fuck!Fuck!」

「I’m sorry……」她小聲地說。

男人轉頭,牽起像哭又像笑的嘴角,但沒有露出缺牙,只是不知該如何回應似地舉起沾著泡沫的手朝她擺了擺,然後又埋頭繼續洗床單。洗去混合了她最初與最混濁的血跡。

她站著,看了一下,然後看向窗戶,還夠亮。夕陽尚未完全消失。時間只過一點點而已。

她看看男人彎腰的背影。然後走到床鋪找到自己的皮包,握在手裡又走回浴室門口,看了一下,小聲地說,「I think I better go home now。」

男人再度轉頭牽起像哭又像笑的嘴角,露出缺牙說,「Oh。Ok。I’ll call you。」接著繼續埋頭洗床單。

她看著。「掰掰。」她說。

「Bye!」男人沒有再抬起頭。

她打開旁邊的暗黃色窄門,走出去,一面聽見浴室傳來的「Fuck!Fuck!Fuck!」一面在身後關上了門。

順著狹窄幽長的階梯往下踩。一步一步,向著盡頭一長方來自外面的光。直到走入光中。馬路上沾滿灰塵味道的悶熱空氣襲滿她全身,陽光很斜,車群發著轟轟的聲響和偶爾的叭叭聲從左向右流,也從右向左流。穿著西裝褲的男人提著公事包經過她面前。撐著洋傘的婦人經過她面前。踩著三輪車的米粉羹老頭子經過了她的面前。

發生了什麼事?好奇怪。

她站在夕陽的斜斜光芒中感覺著城市,所有一切她如此熟悉的聲響和氣味,溫度與顏色。那些移動中的人車看來都好像擁有著具體的前進目標,卻又彷彿已然經過許多毫無緣由的道路。

三天後,她將會在自己的生日蛋糕面前,用和外表不相稱孩子氣態度大聲宣布,「我已經不是處女了!」然後姊妹淘會發出吆喝聲和鼓掌聲,生日快樂!生日快樂!大家一起慶祝她的三十歲到來。

現在,她暫時還有點恍惚。帶著一百七十六公分的身高和粗大的骨骼,極為立體且有點威武的五官,用茫然的神態和已經不是處女了的身分,望著馬路對面,有一群身材嬌小的年輕女孩穿著好幾層色彩鮮豔的上衣和裙子,吱吱喳喳,穿過最後的夕陽。

「我,我有好多愛啊。我只是不知道有誰可以給……。」

「Fuck!Fuck!Fuck!Fuck!」

男人正在洗床單。

她也該回家洗那條黑色丁字褲了。


2004/07

台長: 黃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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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站分類: 圖文創作(詩詞、散文、小說、懷舊、插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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