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了半個月,昨天下午終於去中醫那兒讓推拿師來治我的腳踝了。
事實上,在出門之前,還先在MSN上碰到的五個朋友之中,告訴了其中三個:我待會得出門去看腳踝。
腳踝的傷並不嚴重,其實不該有找人訴苦要同情、要呼呼、要秀秀的理由。但我對一個朋友說了又去對另一個朋友說,對另一個朋友說了又再去對另一個朋友說。很快地我便發現,自己只是在猶豫不決。明明是早在兩個禮拜前看了時間表,知道這個下午會有空,決定在這個下午去做的一件事,卻因為很簡單的怕痛這兩個字,臨到頭來開始卻步。
說起來我這個人還算是身體滿健康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不太像。當然,這所謂的看起來是從別人的角度看過來的。我自己怎麼看都覺得我長得很健康。但有不少人似乎不這麼以為。其實,白白瘦瘦就不太健康,這已經是非常古老過時的想法了。本人在此要順便矯正一下大家的觀念。換句話說,黃小貓、徐華謙、吳昆達等人,只是白白瘦瘦而已,跟健不健康全然無關。而在那其中,就我所知,黃小貓其實是滿健康的一個人。
我跟醫生之間的緣分,最深的大概就是牙醫,其他沒了。
不過這個話題我們最好不要這麼大聲的講太久。做人不可鐵齒。
回到腳踝。
我的腳踝受傷過很多次。我想那大概跟我走路姿勢本來就不大對勁有關係。同樣的情形別人只不過是踩空一個階梯,但發生在我身上就會變成踩空加扭傷。記得以前曾經有朋友形容我走路「好像隨時都會跌倒的樣子」,事實上,也的確碰過陌生男子用關懷的神情前來問我:「小姐,妳腳受傷了嗎?」說著還一付要伸手幫我提東西的模樣。我當時非常錯愕,呆呆地望著對方一時不知如何反應,腦子裡卻有一行大字,以工整的速度滑過螢幕。
【這 個 人 以 為 我 是 掰 咖】
然後我笑了。因為真的覺得很好笑。
那份錯愕的表情於是從我臉上換跳到好心的陌生男子臉上。我笑著搖搖頭轉身繼續走,一面走還一面繼續笑,想著陌生男子臉上的錯愕,另一行大字又滑過了螢幕。
【這 個 人 覺 得 我 是 瘋 婆 子】
寫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來,關於這件事情我以前好像有提過。我的媽呀。
【我 老 人 癡 呆】
【沒 有 人 覺 得 或 以 為】
【因 為 是 很 簡 單 的 事 實】
咳。回到腳踝。話說關於我要出門去看腳,這件事,我依序在MSN上去告訴了三個朋友。
V回答:
快去啦。喔對啦那真的很痛。但是不處理的話會影響走路,走路被影響久了就影響脊椎,脊椎歪了會壓迫到內臟…….。
我覺得V說得實在太誇張。V一定有被迫害妄想症。我一面回說好啦好啦會去啦,心裡頭其實還是在因為怕痛而卻步。於是又去對二小姐說,我得去看腳,但我怕痛。
二小姐回答: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這次我大笑了起來。說得很好。我越來越發現人生裡頭,用武俠小說的態度來前進,很多事情就會變得乾脆許多。好啦好啦。我說。這次我真的被說服了。
卻還是去對阿勇再說了一次。事情決定了,恐懼還在。
阿勇回答:
怕的時候多罵幾聲幹,幫自己壯膽。
今天很冷,出門多穿衣服。
嗯。我說。
嗯。我說。
然後我下線,關電腦,放音樂,換衣服,穿上白襪子,接著在床上躺了三分鐘。
很遜吧?哈哈哈。
哈哈。我還真的自己對著空氣發出這樣的聲音。然後一面起身一面大聲說,白癡!然後自己覺得很好笑的嘻嘻嘻笑出來。
【看 起 來 好 像 真 的 是 瘋 婆 子】
其實這沒甚麼。單身獨居的女人經常會對空氣說話。
【很 多 瘋 婆 子 都 是 單 身 獨 居 的 女 人】
……。
咳。
我終於出門了。穿著心愛的有一個破洞的紅色帶帽大毛衣外套,圍著紅色圍巾,出門。
然後這個穿得一付像在過年的單身獨居女人(不是啦!我是小紅帽!),在街上愣愣地來回走了三次,站在冬風川流的人行道上仰著頭,把各種招牌和店面左左右右地看了又看。
不見了欸。神奇吧。之前去過的那家中醫居然不見了。什麼時候消失的我竟完全沒有注意過。
幸好巷子裡還有另一家更老字號的中醫診所。
走進下午無人的診所內,櫃檯的護士小姐跟我說了話,但不曉得為什麼我卻聽不太懂。我跟她說:我要看腳。護士小姐又說了些話,但我還是聽不太懂。我跟她說,看腳踝。護士小姐又說了些話,然後把手伸出來,這次我懂了,我低頭打算掏出皮包,但整個背包卻砰地掉落在地,慌慌張張地撿起來背好,掏出皮包,掏出健保卡,遞出去。護士小姐卻笑著又把健保卡推回來給我。她又說話了,這次我終於聽懂了。
「妳給我提款卡幹嘛?」
哈哈。對厚。我給妳提款卡幹嘛?妳又不是我媽。哈哈哈哈。哈。
「嗯。妳有來過嘛。那妳要看醫生嗎?」
「啊?」
「妳要先看醫生還是直接找推拿師?」
「咦?喔。都,都可以。」
「直接找推拿師嗎?」
「喔。好,好呀。」
「還是先給醫生看好了。」
「喔好。好呀。」
「哈哈哈哈小姐妳不要緊張啦。不會很痛啦。痛一下而已啦。」
「喔哈哈。哈哈哈對呀哈哈。」
「妳先給醫生看,去坐在那邊等。」
「好。好。」
醫生左捏捏右瞧瞧,問:「多久了?」
「半個月。」
「喔有點久喔。怎麼到現在才來?」
「沒時間。」
「嗯嗯還好還好。沒有太嚴重。」
「對對對。沒有很嚴重。我每天都泡熱水。」
「嗯嗯很好。好了妳可以出去了。那張紅單子給我。」
「紅單子?」(驚慌起來)「紅單子?」
「妳剛剛不是還拿在手上?」
「紅單子?」(對喔剛剛手裡有張單子,什麼時候從手上不見的?)(趕緊翻包包)(但我記得我只有白單子呀)「可,可是我剛剛只有拿到白單子。」(連白單子都找不到了還說什麼白單子!單子到底在哪裡呀?!)
「白單子在紅單子下面……算了,妳把白單子給我。」醫生的手很有耐心的一直伸在半空中。
啊哈。找到了。喔,原來如此,原來白單子和紅單子是黏在一起的啦,原來那是兩張單子呀。我通通遞給了醫生。醫生撕下紅單子將白單子又還給我。他低頭寫他的一直沒講話。我猶豫了一陣子,抱著大包包站起身來問:「好,好了喔?」
「嗯好了。」醫生連頭都沒抬。
事後回想,那醫生的臉上有種午睡被打擾的表情。
走出醫生的辦公室,站在無人的推拿室四處張望了一下,推拿師笑笑地走來,拿走我手中的白單子,指著一張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也笑笑地。笑笑地坐好,笑笑地放下包包,笑笑地把鞋子脫了、把腳放到架子上,笑笑地彎腰、低頭、把兩隻手放到椅背上緊緊抓著。
推拿師笑著說:「舞蹈系的學生啊?」
「不是學生。戲劇系的。」
「喔戲劇喔。台北藝術大學的對不對?」
「不是這裡的。板橋那一間。」
「板橋?很遠啊。」
「我住這裡。畢業很久了。」
「是嗎?(一手拿起單子看了一下,另一隻手繼續推)哇,看不出來欸,妳才小我一歲而已。(兩隻手都停下動作)小姐?妳在哭喔?(等待一陣子)呵呵呵,好啦好啦,看妳這麼細皮嫩肉今天就不要太欺負妳了,其他的下次吧。我跟妳說啦,其實妳這個腳踝還好,是上面這邊,跟這邊,這都有舊傷,很久了啦,裡頭都是瘀結的,所以腳踝的韌帶和筋肌才會比較脆弱容易受傷,咦?妳還能笑嘛。那妳要不要我幫妳把這邊都拍一拍,這都舊傷很久了,要處理的。要嗎?要喔。很痛喔妳大概受不了喔。真的要喔。呵呵呵,好啦。欸,妳真的才小我一歲而已欸,怎麼看起來跟我差那麼多。喔不過我覺得我自己看起來也很年輕啦對不對?呵呵呵。妳看吧。我就跟妳說這很痛妳會受不了,要不要衛生紙?不用喔。好啦今天到這裡就好啦。先弄一邊就好,不要說我都欺負妳。另一邊妳下次再來弄。」
我伸手示意這位聲稱只比我大一歲的男人要他先給我閉嘴,然後脫掉大毛衣外套,學李小龍那樣地招招手,開口說:「來來來,今天一次弄好!來!」接著將兩手再度放回椅背上緊緊抓著。
「哇,又可以笑了喔。啊妳也先把眼淚擦掉再笑啊。欸?又不笑了喔?呵呵呵。其實我已經下手很輕了。看妳這麼怕痛。」
媽的我哪有怕痛啊!我不是坐在這裡任由你打了半天都不吭一聲嗎?!給我閉嘴啦!
「欸妳不要邊哭邊笑啦。喔我知道了,妳就是平常很愛笑所以才會看起來這麼年輕對吧?妳剛剛說妳是戲劇喔?是不是金枝演社的?」
(金枝演社的團址離竹圍很近。顯然這個劇團裡頭的人也造訪過這位老兄。)
「真的還要嗎?眼淚先擦掉啦再笑啦。那我繼續喔。妳下次不要自己來啦,沒有男朋友嗎?叫他陪妳來啊。沒有喔?怎麼可能?欸妳真的只小我一歲欸。」
我想起阿勇說的話,於是終於抬頭大喊:「幹!」
那一瞬間,我看見旁邊有人。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男人,身側站了一個歐巴桑正對著這位推拿老兄揮動一張白單子。輪椅上的男人無言地拉住歐巴桑。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我罵完那聲幹很快地又低頭開始大口吸氣吐氣。
「欸不錯嘛。這次都沒哭。」
因為旁邊有人啦!笨蛋!
「好啦好啦今天到這裡就好。妳看妳看妳自己看,整條腿都是,是不是?剛剛被我拍出來的,這些都是以前的舊傷。好啦今天到這裡就好,我才大妳一歲而已,不要說我欺負妳。」
這跟你大我幾歲到底有什麼關係啦?!
「呵呵呵好啦會笑就好。我看妳今天下午很充實啊。又哭又笑的。呵呵呵。下次再來找我。掰掰。」
甚麼叫做下次啊?!呸呸呸!掰掰!
我推開玻璃門走下狹小的公寓樓梯,踏出小巷,走在街中。冰涼的晚風掀過髮梢與耳際。
今天下午過得很充實啊。又哭又笑的。呵呵呵。
二小姐說得真不錯。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站到熱炒店前去買炒飯當晚餐,忽然發現自己整個人精神奕奕的。晚上還要排戲呢。身上的心愛紅色大毛衣雖然破了洞卻依舊非常溫暖,最棒的是它有兩條很長很長很長很長的袖子,能將我的兩隻手掌完全包裹在內,非但讓我這個老愛拉袖子的女人不用再將衣服扯得都快變形了,還有餘裕能將袖子口甩來甩去。
將脖子縮在紅色圍巾內,站在熱炒店外聽著刷刷刷的熱油聲響,一面望著川流的街。那時候的我,無可諱言的,多少有點為自己終於去找了推拿師治腳踝而產生的幼稚驕傲。我把頭伸出去挨過那一刀了欸,痛快。
我還想起推拿老兄,很厲害,非但懂推拿還會對病人搞心裡戰術,一下子講冷笑話,然後攻其不備乘虛而入,還懂得見好就收,看似罷手卻又使出了激將法,四種戰術交參使用得不見痕跡。高明高明。
然而一直到今天在這裡描述這一切的過程當中,我才再度想起後來出現的另一個病人。
坐在輪椅上的年輕男子,歐巴桑站在他旁邊對著推拿老兄揮舞白單子,輪椅上的年輕男子無聲地拉住了母親的手。
我離開的時候,推拿師與年輕男子的家人正一起合力將男子從輪椅抬上醫療床。
我的一刀很可能是別人的千千萬萬刀。我那挨了老半天的猶豫而終於鼓起的勇氣,很有可能只不過是別人的例行公事罷了。
我想起那男子拉住他母親時無言的臉。要她別聲揚,要她安安靜靜地等。輪子上的男子原本正對著我,後來推成背對我的方位。
很有可能只是我多想,我想他介意的不完全是媽媽去吵到還在忙上一個病患的推拿師。那年輕男子的頭幾乎是陷在肩膀之間的,彷彿沒有脖子一般,看起來有點像是脊椎萎縮之類的狀況。
我一直想起他無言輕輕拉住母親的手。以及一瞥之間的漠然神情。
他很不想讓我看到他。我感覺到了那個。
比痛更深的是悲涼,比悲涼更深的是無奈,比無奈更深的是漠然。
三個月前有一段時間,我經常會毫無緣由地掉入漠然狀態。那不是黑洞。只是沙漠。妳看得見一切,只是那一切對妳來說都失去了任何意義。比方說,明明一個月前聽說朋友要結婚了好驚訝好開心喔,跳著喊著當然會去當然要去。到了婚禮當天,我站在房間裡頭,想出門的意念頓時宛如被吸入沙漠裡頭的水分般地迅速消失。打電話給約好一起去的下小天說我不去了,下小天又說服了我。於是我勉強開始換衣服,穿好了衣服,套上百年難得出籠的高跟鞋,提著包包,然後坐在門口玄關處的藤椅上,發呆,也不知多久,終於還是沒出門。
沒意思。單純只是覺得一切都很無聊。沒意思。無所謂。
看書也覺得無聊。看電影也覺得無聊。和朋友見面聊天也覺得無聊。我對一切失去了感受力。沒意思。寫東西也無味,畫畫又何必。那時候為了工作的緣故必須要常看武俠小說,我經常一頁看著看著就不知自己看到哪裡去了,往前回翻,覺得字句很是陌生,完全不記得自己剛剛有讀過那些東西。我以為我在看,其實我沒有。眼睛到大腦之間的收訊系統是切斷的。但這樣很糟糕。這樣是無法工作的。於是,我總會花很長的時間反覆重看同一行,同一頁,慢慢真的看懂了上面在寫甚麼,然後慢慢繼續往下看,這樣,慢慢花時間花力氣讓自己真的進入閱讀的狀態,接著靠那個來讓自己進入工作狀態。
工作狀態一旦被切斷了,神魂又會不知飄到哪裡去,得再花一段時間抓回來。
想起活著所要進行的一切一切一切就覺得都好無聊。無論甚麼都無所謂。
可怕的荒無大沙漠。
但我不是一直住在沙漠裡的。偶爾還是會毫無預兆地咚,一下,跳回城市裡頭,變得很活潑很有精神。然後在某個時候,彷彿踏錯機關似地,咚,瞬間又被彈回沙漠。
我現在健康多了。那沙漠已經離我非常遙遠。並不是隨便一個埋得不高明的陷阱機關讓我踩著就能把我彈過去。
以下的心情,原本寫在上面這篇之前,它們之間並沒有直接的連繫關係。
但為了某種很微妙、不容易、也懶得說清楚的原因,那年輕男子無言拉住了母親的手,和下面這些原本沒打算貼出來的話,一直縈繞我心頭。
說真的,在這個世界以及我們自身微不足道的生活中,鳥事情真的很多。
還有許多時候並沒有任何看來有跡可循的特殊原因,但就是倦。倦得頭昏,身子發軟,心很飄零,那份無依讓這擁擠的城市看來格外茫漠,別人的肩膀離你太近,聲音太大,臉色太差,然而溫度卻又太過遙遠。
太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那會讓我們裡頭原本柔軟的部分變得僵硬。讓我們對身邊的許多產生煩厭,甚至無感。
那讓我們在偶爾間歇的空白時光中,變成一塊水泥。
有時候我會發現自己變成一塊水泥。或者掉入自我哀憐的孤寂中。那樣的時候,我的心就對周遭失去感受力。因為如此,得要在健康的時候,心有餘力的時候,提醒自己多多撿拾一些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真的喜歡。
存放起來,多存一些,盡可能地,包含到裡頭深處去。
我喜歡那個外表看來非常平凡的女人,因為我寫的一齣戲,我演的一個故事,而落淚,並且在落淚之後得到抒發的一點小小滿足,還能在吃消夜的時候笑。
即使只有一個女人,我也喜歡。
我喜歡我的朋友在我的一個作品裡面看見一種勇敢,因而祈願自己也能有那份勇敢。
即使現在的我不見得擁有它。
我喜歡一對陌生的情侶在一份假造的破裂關係前,緊緊握住了彼此的雙手。
即使只有一對情侶,我也喜歡。
即使我現在只能用我的左手去握住我的右手。我也喜歡。
我喜歡每一次在舞台上轉身擁抱一個男人的時候,這個男人都會很溫柔的抱著我,安撫著我顫抖的背。
我喜歡在最後一場演出結束前,燈光漸漸地暗去了,那依然緊緊抱著我的男人,用只有我才能聽見的聲音,悄悄在我耳邊說,幸好妳回來了。
即使在現實生活中,打開家門並不會有任何人對我說這句話。
那是當然的,一個單身獨居女人要是打開家門聽到這個聲音,大概會大喊著有鬼,砰地關門下樓叫計程車吧。至於叫了計程車以後到底要去哪裡就不重要了。
最近這一個多月以來,我都睡在沙發上。我發現睡沙發很有一種安適感。我把穿了還要再穿的衣服往床上亂扔,也不折,也不收。我那張人人稱羨的白色吧台桌上,堆滿了各種該丟的該整理的該收好歸位的雜物。我的碗槽裡頭有昨天的杯子,前天的筷子。這些,都是過去我長年與人同居或自己獨居所不曾有過的生活習慣。我正在改變。雖然把自己變邋遢了拿出來講好像應該要羞愧一下,但不知為何我卻覺得挺好的。挺好的。雖然沒有人在旁邊陪我看電視,但是我很幸運。
因為我喜歡獨居的生活。
我喜歡刷個牙會站在音響前面跳舞跳得很樂的自己。
洗完澡光著身子站在廚房泡咖啡的自己。
我喜歡。
我喜歡這三個字用糟了會變成一種任性、不負責任。但好好用它的話,它就可以很棒。我們要記得那些我喜歡。
我喜歡晴朗且多雲的天空。風把雲大片吹動的模樣,讓地球的運轉頓時顯得無比真切。
我喜歡金色陽光在樹葉之間的閃爍小點。
我喜歡雨水的聲音。
我喜歡石頭的縫隙偶爾會有蹦出的綠色小草。
我喜歡起身讓座給一個婆婆之後,那婆婆下車之前一直要我回去坐下的表情。
我喜歡城市街道上穿梭的人群。
小鳥們滑過屋頂的姿態。
我喜歡深夜的便利商店店員會有閒著沒事幹的朋友站在旁邊跟他瞎聊。
我喜歡凌晨兩點還在西門町角落下棋以及看別人下棋的老人。
我喜歡看見捷運車廂上總是有人疲倦地沉睡著,我喜歡我自己看見那份疲倦時所產生的憐惜之心。
我喜歡劇場後台化妝間桌上沒有任何原因,憑白無顧多出來的兩根巧克力。
我要好好深藏這些我喜歡,把它們全部做成一雙鞋子,穿在腳上,即使踩到了高明的陷阱機關,也不要輕意被彈到沙漠去。
因為還有很多人,很多人,一直居住在沙漠的邊緣,努力不讓自己走過去。
我終於去治療了我那其實真的傷得不嚴重的腳踝了。這次我沒有悶不吭聲地拼命低頭咬我的大臼齒。這次我讓自己哭了好幾回,也笑了很多次(其實我也不知道為甚麼每次哭了總是要笑)。
【因 為 是 一 隻 瘋 婆 子】
………咳。總之我哭了,也笑了,真的痛到受不了的時候也大聲罵髒話了。很棒。
真的很棒。畢竟痛,距離沙漠還有好一段距離。
活著就是要能哭又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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