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帶著依戀緩緩地降臨
滴答 有時 成為一種倒數
看守的人拿起燭火
卻沒有看見前方就是新的一年
「什麼都發生過了。」他如此喃喃自語
只除了一扇尚無人能開啟的門
深紅色的雙人床在地上平躺
深紅色的沙發靠著牆
粉紅色的椅墊彼此推擠
三雙紅色布鞋
則在門口乖乖安靜排列著
我穿上磚紅色的長長毛線外套
套上鮮紅色的圍巾
站在門前準備出門
在二零零六年結束之前
我用這樣和血液接近的顏色迎接冬天的降臨
和看守人一起聆聽著
倒數的聲音
那裡面含有我愛你的聲音
就像每一個等待你歸來的夜晚
都含著一把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
看守人緊緊握著燭火
一直聽著
一直聽著
直到恐懼堆積成災
十、九、八、七
六、五
四
三
二
……
在二零零七年到來的那一刻
背對著所有的光與歡笑
我獨自坐在夜風穿襲的迴廊面對著遠方高聳的大樓影子
以及一整個廣場的黑
那裡很冷
倒數的聲音正在進行
於是我低頭喝口金黃色的溫暖柚子茶
把該說出口的話都說出口吧
即使未盡完全
把新生的願望用力許下吧
即使沒有煙火
就這樣地我閉上眼睛迎接了新的一年來臨
其實看守的人從來不在乎獨自跨年
看守的人從來都是獨自跨年
看守的人唯一擁有的也不過只是一盞小小的燭火
看守的人
閉著雙眼繼續聆聽
他站在門後的影子在光線不良的空間裡靜止且歪斜地貼在靜止且歪斜的門板上
握著蠟燭
守著我的恐懼
守著我的夢境
守著我的願望
守著我的心
直到他終於聽見門鎖被鑰匙轉動的聲音
宛如雨水的聲音從一片晶瑩的海洋出發般透明的
聲音
二零零七年降臨的聲音
究竟要到什麼時後才能不再被惡夢侵擾呢？
我已經不再問自己這個問題了
每當我自那些悲傷的夢境醒來
總要花上一段時間才能相信你確實正好好地抱著我沉睡
然後我會在深夜寂靜的黑暗中
將自己往你的懷抱深處更靠過去些
確認那裡面的溫度
確認這的確是你
這的確是我
這裡才是真實
是此刻
是無庸置疑的
儘管
那看守的人依舊固執地用那懷疑的雙眼望著一扇門怯步
聆聽
你的沉睡的呼吸
以及我再度試圖睡去的
關閉雙眼的聲音
在下一場悲傷的夢境來襲之前
有時眼淚會自己滑出來
有時不會
而我從來就不懂那自顧自滑出來的眼淚
究竟是因為慶幸真實並非夢境
抑或夢境終究不免仍有真實
於是我睡去
直到再度驚醒
於是我再度確認你的存在
直到睡去
曾經有那麼一個夜晚你抱著我說
「童話是真的存在的。」
我想
你大約是從來不曾一次兩次反覆不斷親眼看見童話在泥濘中斑駁消失的模樣
在二零零七年降臨的那一刻
我決定要離開你走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然而你卻毫不猶豫地搭上一台瘋狂計程車司機所駕駛的瘋狂計程車
往看守人的方向奔去
於是
看守人終於聽見了門鎖被轉動的聲音
於是我回到了你的懷中
繼續偶爾
自夢中驚醒
並且發現
你依然緊緊擁著我
看守的人很是怯步
當門鎖終於轉動的時候
因為他看不見門後面究竟有什麼
我也看不見
但是我很想告訴他
不相信童話沒有關係
因為當我愛你
就有千千萬萬的花朵在海底同時綻放
一望無盡的沙灘
在雲端舖展
夕陽的光芒穿過一則不被相信的童話
等待著
被相信的那一刻到來
我想告訴看守人
塵埃的堆積只是歷史之必然
而試圖將其抹淨的雙手終將不免沾滿
黑色的灰
與紅色的血
雖然我還是徒勞無功地一直把我的雙手繼續沾滿黑色的灰
與紅色的血
不過我也學到了將一切推給那句話
「誰叫我是個有潔癖的處女座」
對
一切都是星星的錯
一切
都是天空的錯
紅色的沙發紅色的雙人床紅色的圍巾紅色的長外套
紅色的三雙布鞋和紅色的心
紅色的沾滿塵埃的一雙手
在這寒流過境的冬季
我以這樣的顏色迎接新的一年降臨
並且把雙手放入流沙中
直到
它們被你的雙手握住
門已經開了
看守人看也不看就背過身
「我會一直守在這裡。」
他如此喃喃自語
緊緊握著燭火繼續守著我的恐懼
我的夢境
我的願望
我的心
你永遠也不會大概也不需要知道
在二零零七年來臨前
我獨自走過什麼樣蜿蜒幽暗的道路
你只要繼續緊緊握住我的手就夠了
門已經開了
另一個世界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如果我又掉入夢境
我會醒來找到你
如果我暫時沒有醒來
請你繼續緊緊握住我的手
無論發生什麼事
都千萬不要放開
無論無論無論發生什麼事情
都不要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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