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幾天陪了我一整個晚上了,隔天還陪了我一整天,女朋友不會生氣嗎?"
"不會啊,我們談過了。"
唉,事實上,從前天大吵了一假之後,小怡到現在還是不理我。聽說她現在可是班上的大紅人,一天到晚學長、同學出去吃宵夜。
"謝謝你把我救了回來。",想不到我那一夜的失眠,可以換到這甜美的一笑。
"謝我什麼,是醫生救了妳。"
"嗯,想不到你蠻害羞的麻,真不知道你是怎麼追的到女朋友的。"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天天在一起的關係吧。"
"那如果沒有天天在一起,就不會有感情了嗎?"
純純的表情突然變的有點不自然,分不清那是好奇還是恐懼。
"也許吧,不過也有兩地相思的情人啊。"
"嗯,對啊。",她似乎極同意我這點看法。
"妳以前有談過戀愛嗎?"
"沒有,不過我愛情小說倒是看的不少。"
"那妳以……",又問到以後的問題了,幸好這次緊急打住。
純純似乎看出了我的尷尬,大方的說。
"以後我會很想談一次戀愛的喔,每次看小說上面寫的那些,愛的死去活來的,太不真實了,我很想談一次平平淡淡的戀愛。"
可惜,妳天生就助定了無法在平淡中生活。這世上天錯誤的懲罰嗎。
"這個志向好像有點不夠遠大。"
"其實,我還有很多夢想勒。"
妳的夢想,應該是很璀璨的夢吧,不知道是騎飛馬還是上天河。
"如果有一天我的病能好的話,我想找一座你所說的山住下來。"
如果,妳是說如果嗎,多麼尖銳的字眼,我的心就如同妳現在那般的痛。
"我還要每天去釣魚,趕烏鴉,還有什麼有趣的事嗎?"
"嗯,種菜也是蠻好玩的。"
"好啊,那我沒事就種種菜好了,可以開耕耘機嗎?"
"可以啊,想開什麼都可以。"
真沒想到原來我的家鄉已經烙印在妳腦中,還變成了妳的夢想。那我的呢?對家鄉的感覺似乎沒有那麼濃烈,也許是因為它就靜靜的躺在那邊,綠樹、短河,不會被時間沖毀掉什麼,改變過什麼,當我奔波勞累了之後,會再回去重拾起一切。這就夠了,我已經比妳擁有的多了太多了。
"你有什麼夢想嗎?我是說,有什麼很想作的事?"
"我以前很想當個醫生,可以救活很多人,可惜我考不上。現在我想當個船員,我想走遍這個世界。"
"離鄉背井嗎?",妳帶著好奇的眼神,似乎很難進入我的世界。
"對啊,離鄉背井。"
"那不是要拋棄一切嗎,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甚至你的女朋友。"
"我只是想想麻,又不可能會實現。",我笑笑的說。
妳稍稍沈默了一下,好像想要探求些什麼。流浪,是一面通了電的鐵絲網吧,讓妳渾身的不舒服。
"為什麼男人總愛在外面漂泊呢?在家不好嗎?"
"在家不是不好啊,只是我們會很想出去看看更寬廣的天空吧。反正累了還是會回到家來啊。"
"對啊,累了還是會回到家來。"
妳開心的笑著,看來我給了妳一個接近滿分的答案。
"你以後別動不動就來這裡,你女朋友一定會不高興的,我懂女生的心裡在想什麼。"
也許妳說的對,小怡的心理就像一圈魔咒一般,讓我喘息、讓我猜疑、讓我嫉妒、讓我跌到黑暗的深海裡,摸不著頭緒。
我唯有報以一陣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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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帶純純來了動物園。
經過上次驚魂般的遭遇,任何離醫院太遠的地方都讓我覺得很不安全。
但是我從沒見她那麼高興過,純純足足懇求了我三天,才把我的心軟化。
當然我也作了萬全的準備,詢查健康狀況,緊急的處理措施,甚至於出門前,還要量量她的體溫。
昨天晚上,我寄了一封mail給小怡,交待了一下今天的行程。雖說是出遊,卻令我很不安。卻不知到是那邊來的顧忌,宛如一張密密麻麻的蜘蛛網,被太多太密的牽掛綑綁。小怡的熱情每每使我迷戀,但卻又不免猜疑、嫉妒、無助,然而,我卻不能作一根綁住她的繩子,那會使她窒息、使她逃避。
如今又多了一個純純,從冰封的關係開始,我無時無刻不在思考怎樣與她融入,幫助她是我一開始笨拙的唯一信念,接下來的日子裡,她幾乎佔據了我生活的一切,我的時間、我的思考、我的信念,對於她,我只有付出,沒有期待,但就在那生死交隔的夜晚,我大大的感受到迷惑,是否我對她的情感,有那麼些許的越界。
太陽依舊高高的掛起,隨興的撒滿整片大地。
不知怎麼的,妳那春天一般的心情,狠狠的融化我的憂慮。
也許打從一大早驕陽張開的時候,妳就決定了要痛快的玩上一天。
"你看那隻河馬長的好可愛喔,我以後也要養一隻。"
頂著熱情的太陽,河馬懶懶的在水裡漂著,微露出那對裝了馬達的小耳朵,像在逃避高溫的燒烤一樣,興奮時,還不忘噴出幾道冰冰的水柱。
哇,好高喔,他怎麼能噴得那麼高啊。"
純純又開始大笑了,不記得這是她今天第幾次大笑,如果是因為她之前太過寂寞的話,那麼今天這樣放肆的狂笑,也夠讓她討回以前虧的本了。肥肥胖胖的小白老鼠,又惹的她開心不止,一心想著要帶一隻回醫院。
實動物園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吸引力,塑膠製的垃圾桶,就算製成了猴子的形狀,也給我一種虛假的感覺,我只好漫無目的的跟在她的背後遊蕩著。
突然,純純停了下來,靠在高高的欄杆上。
"他要回來了。",她緩緩的道。
"誰?",我彷彿吃到了辣椒一般,全身顫抖了一下。
"我的表哥。",她又吃吃的笑了起來,眼睛裡綻放出兩點星光。
"你看那兩隻袋鼠在打架耶。"
她開心的笑彎了腰,眼睛也瞇成了兩條線。
"妳很喜歡他吧",我斬釘截鐵的問。
"嗯",純純羞澀的說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他還說長大了要娶我當新娘子。你說好不好笑啊。"
她笑得有點僵硬,就像期待這顆石頭,有一天能真的變成黃金一樣。
"其實那一天我說我父母要回來是騙你的,是我表哥寫信說他下個禮拜要回國了,他去美國讀大學。他還說要給我一個驚喜喔。"
真不知道該替她高興還是難過,隱隱約約,早就感覺得到那低溫的病房裡,還有另外一個影子存在,他沒有形體,但絕對佔了絕大的空間,他是希望、他是生命。他比任何一個針筒都來的有用。
"跟你說喔,小時候家裡常常沒有人,所以表哥常常帶我出去玩…。"
妳細望著遠方,慢慢的回憶著那一段又一段的過去,我的耳朵卻灌滿了風聲、樹葉聲、腳步聲、心跳聲,只能看見你的嘴唇快樂的回憶著。
"所以妳就拒絕了我那兩個學長?"
"嗯,我跟他們說過我不能喜歡人了。"
妳撒嬌的說,"你也不能喜歡我喔,呵呵~~"
"我….我才不會喜歡妳勒,我保證。"
我保證、我保證、我保證,我不知道在心裡複頌了多少遍,才又看見妳那癡癡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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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純純去玩已經是幾天前的事了,但是這幾天以來,我的心情卻一天比一天混亂,彷彿置身在無根的大海裡,被胡亂的思緒漂啊漂的。這一天晚上,阿強提議要到酒店喝點小酒。
這是一間很小的酒店,黑黑暗暗的,座落在這條極不起眼的小巷裡‧
我們的出現,似忽跟這裡的雜踏極端的不協調,金錶、水煙、洗不掉的粉底、瓶裝的水漾洋酒、一桌又一桌的喊酒聲。我跟阿強有默契的選了吧台前面兩個幽暗的位置坐下‧
"唉幽!大學生,怎麼有空來啊,是不是又為什麼事心煩啊?"
"小君,妳怎麼這麼說呢,我們是特地來看妳的耶。" 阿強一如本色的調侃‧
"少來,小姐我還不了解你嗎。"
小君是這裡的調酒小姐,一頭蛋黃的頭髮,鮮艷的彩妝,別有一番成熟和撫媚。
但是她最令我佩服的地方,是那挖掘別人心事的特殊能力,有時候,苦惱會像一把火在心裡燒,燒旺了,就是蓋在棉被裡哭也熄不了,只想好好找個陌生人來頃倒。小君就是有這份魔力,有時候就像一點利害關係都沒有的陌生人,有時候又像肯為你分擔一切的老朋友‧難怪阿強這麼喜歡往這裡跑。
"妳幹麻一直看著阿仁傻笑啊,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別笨了好不好,本小姐會看上這個蠢蛋,我是想到你第一次帶他來的時候,他竟然要點一杯米酒,真是笑死我了。" 說著竟然邊笑邊拍起手來‧我只好委屈的笑著。
"小姐我說笑話給你聽,幹麻不笑啊。"
"他啊,還不是為了女人心煩。"
"你又好的到哪去了,去年不知道是誰被女人拋棄,跑來我這裡大哭大鬧的,還喝的爛醉。"
小君好像撥掉了阿強一層厚厚的瘡疤一樣,讓阿強突然冷了下來,陷入我從沒見過的靜肅。他的表情很麻木,臉部神經失去了作用,像被強迫吃了一顆有毒的蘋果,卻又不敢哭出聲音來。
小君也沒想到這個玩笑會鬧成這樣,趕緊改口道。
"好啦!剛剛算我說錯話,這一杯我請好了,出來玩就開心點麻,幹麻愁眉苦臉的。"
"這可是妳說的,其實早等妳這句話了。"說完竟然高興的笑起來。
淚光,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珍珠,剛剛在阿強的眼中打轉了兩秒,不知道那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媽的,連我你都敢耍‧喝什麼啦,快說‧"
"先來兩杯威士忌吧,謝啦!漂亮的小妹‧"
金黃色的酒在角杯裡面旋轉著,苦苦的小麥色,還參雜著幾顆大冰塊,好難下嚥的感覺‧我的臉映到了酒面上,連我的臉都變成了苦苦的顏色,漂盪、扭曲‧杯內卻依然不停的旋轉、碰撞,酒和冰塊、冰塊和臉,突然又轉成了下午那一幕,阿俊學長的學長把手放在小怡的肩上,兩個人快樂的聊天,小怡笑的更開心了,好像還有用不完的熱情一樣。
我拿起酒杯大灌一口,把酒杯裡的影子一口氣喝光。
"大學生,你怎麼搞的啊,一整個晚上都不講話‧"
"我?不知到要說什麼啊。"
"他女朋友跟別的男的要好,他心裡難過的很,妳開導開導他吧,這個死腦筋,我可沒辦法。"
"你們這兩個大學生真不像男人,媽的,一天到晚為女人心煩,我換了四個男朋友了,現在還不是活的好好的‧戀愛本來就是這樣啊,誰不是在等下一個更好的。"
小君霹靂啪啦的訓了一頓之後,竟然點起了一根煙,驕傲的抽了起來。
"人跟人的感情,是很虛假的。"說完又吐了一圈白霧。
一陣渾厚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小君,妳媽的真是太不夠意思了,一整個晚上都不過來招呼我們,算什麼意思?啊。"
"言老大,還說勒,你那一桌那麼多美女還會想到我嗎。"說著就偷偷倒了一杯不醉的法寶,半杯的蘋果汽水加半杯洋酒往聲音那兒應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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