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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天賜神父（左一）於2001年偕同多位神父，到法鼓山農禪寺進行交流參訪，與聖嚴法師留下珍貴合影。

時間：二○○五年

地點：台北耕莘文教院

 

　　這段歷程讓我對「婚姻」與「信仰」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悟。「婚姻」是我和

另一位有著不同背景的人，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彼此覺得情投意合，願意互託

終生，成為「一家人」。而「信仰」，是我與另一不同層次的神靈，經過一段時

間的了解後，願意服膺其教義，成為信徒。「宗教交談」則開始於不同信仰間的

婚姻關係，即使無法了解另一個宗教的教義，不熟悉其儀式、也體驗不到其信仰

中的神奧，但並不會影響對他的信任與關心，因為我們是「一家人」。

 

　　馬神父從美國回來之後，即入院治療，命是保住了，但身體明顯虛弱許多，

也老了很多，身體功能逐漸退化，脊椎有兩截骨頭壓迫到神經，痛到不得不住院

開刀。手術是成功的，但成效不佳，馬神父後來痛得連走路都寸步難行，只得靠

拐杖輔助，他曾經非常抗拒這第三隻腳，出門經常不帶拐杖，好幾次在捷運站裡

摔跤，幸虧有好心人送他回耕莘。從前健步如飛東奔西跑的老馬，現在只能拖著

蹣跚的步履原地踏步。那晚一摔後，馬神父幾乎不能走，醫生說要再開一次刀，

但以馬神父的年紀，風險很高，效果恐怕也不見得好，他並不建議，只能繼續開

止痛藥，並請神父多忍耐。

 

　　馬神父強忍著痛仍繼續工作，但身體不好，工作效率變得很差，需要躺下來

的時間愈來愈多，感覺他隨時都會回天國去報到了。大家好像都有了默契，耶穌

會開始找人來交接神父的工作，他的秘書莉婷開始協助整理馬神父歷年來的文件

。莉婷告訴我，馬神父只要看到我精神就特別好，希望我常去看他。

 

　　生死有命，我從不畏懼。如果馬神父走了，我也會安然接受，我們早已約好

要在天國的圖書館一起讀書。只不過現在看他拖著病體還記掛著工作著實讓人心

疼，但要他放下工作、安心養病又是談何容易。我一有時間便會去耕莘看他，他

看到我真的很高興。他說他希望能活到接續他工作的人來，他才能放心離開人間

。

 

　　他的辦公室是耕莘文教院最不一樣的地方，有很多不同宗教的象徵物和出版

品。一張大大的九二一災區地圖，上面還圈畫著幾個紅色標記。書桌後面有一個

特別的空間，是他的「佛桌」，桌上有佛像還有幾張出家人的相片，包括懺雲法

師、印順長老、慈濟的證嚴法師、法鼓山的聖嚴法師等。牆壁上有一幅曉雲法師

送給他的畫作。左側牆壁上還掛著一幅對聯：「一生學道道無窮窮中有樂。萬事

隨雲雲有份份外無求。」這是道教朋友送的。對聯下方有一具交趾陶燒成的馬，

與矮櫃上的另一匹陶製小馬隔空對望。看來大家都喜歡送馬神父「馬」的紀念品

。莉婷說有一次她擦桌子時，不小心把陶馬的臉轉向另一側，馬神父馬上幫它轉

回來，讓兩匹馬彼此相對。他說小馬和大馬晚上門關起來以後會開始交談。他真

的痴得可愛。

 

　　我的生肖屬馬，剛好和這法國老馬可以好好談談。通常我們聊個十分鐘左右

，他就必須站起來活動活動，因為坐久了腰會痛，但是他站著總是顫危危的。每

次他都會提起芝加哥之行，我是怎麼救他回台灣的。而我總是會想起他聽到的那

首上帝只給他聽的歌，他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聽得到。

 

　　我也希望。

 

　　我說：「神父，你應該跟天主祈禱，請祂讓你少一點痛。」

 

　　馬神父說：「為什麼？這痛是我向天主祈求來的。」

 

　　我很驚訝，怎麼說呢？

 

　　馬神父說：「去年年底避靜的時候，我向天主祈求，讓我能感受耶穌被釘上

十字架的痛苦，讓我痛，讓我為世人背負一些痛苦。一個星期之後，天主就回應

我了！哈！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自願為他人承受苦難，這不就是佛教常說的「慈悲」嗎？

 

　　我說：「能不能今年避靜時你再跟天主說一下，請祂讓你心裡能夠感受世人

的苦，而不要讓你的肉體痛到不能工作，好不好？你還有很多事情還沒有完成呢

。」他笑得傻傻的。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有沒有跟天主說，倒是當晚我跟耕莘

文教院的神父們共進晚餐時，我把馬神父這套「自討苦吃」的說法告訴王秉鈞院

長，王院長也是笑，他對馬神父說：「請向天主祈禱，在你責任的部分給你痛苦

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