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菊妹修女走了,享年60歲。
站在她的棺木前,我默念佛教心經,我知道她聽得懂,多年前我們曾有一次深刻的宗教交談。那天她從成功開車來接我到她所負責的成功家婦中心演講,下課後再送我回台東市區,然後再自己開回成功。當時我剛到台東,沒有交通工具,也不知道兩地距離這麼遠,她開車來回跑了四趟,至少四個鐘頭。一般人大概會早就放棄了,黃修女卻不以為意,她說這麼做很值得。當晚星光燦爛,我們在車上聊了很多,有許多心領神會的默契。她問我怎麼接觸佛教的?我說:「聽見,就信了。我很聽話的。」聖經裡也有一段耶穌對門徒說的話:「你因看見了我才信;那沒有看見就信的有福了。」黃修女跟我分享了一段往事,有一次她在祈禱中問耶穌:「我如何將復活的禰在我身上活出來?」忽然,她聽到後面傳來一個聲音:「謙遜!謙遜!」她回頭看,卻沒有人。她確信這不是她腦袋裡想像出來的聲音,那是基督說的,要她在日常生活中謙卑地實踐愛的誡命。黃修女確實做到了,直到她生命的最後一刻。
燭火前,黃修女的遺照拍得很漂亮,看起來好年輕!是呀,才60歲你就走了,是不是你在人世間的事情做完了呢?哈哈!我彷彿聽到她以一貫的爽朗笑聲回應我。倒是特地前來弔唁的成功家婦中心的同仁們哭得很傷心,因為他們失去了最重要的精神依靠。
黃修女生於1952年花蓮縣豐濱鄉,加入聖瑪爾大女修會時才十六歲,生前先後服務於松浦、富里、宜灣、美崙、田埔等堂區,從事幼教、牧靈及福傳工作。因應地方需要,毅然投身於社工領域,她工作起來很拼,照顧了許多弱勢族群,也為許多人創造了工作機會。2011年二月她獲得內政部表揚為「特優社工員」。原本是值得開心的事,可是約此同時,她也被診斷出罹患乳癌,而且是末期。並非她沒有關心身體,而是過程中出現許多莫名其妙的誤診和醫療延誤。
這兩件事情同時發生,帶給黃修女強烈的震撼。她說,對於疾病,她欣然接受,但對於這些年來她所做的事,她反而困惑了。擔任社工確實可以幫助弱勢,只不過為了要爭取預算,養活團體,她需要耗費很多能量去和公部門溝通,為了評鑑寫報告;為了要做出好成績,她不斷擴大服務的範圍,業務量愈做愈大,事情也愈來愈多、愈瑣碎。她心裡明白,社會上需要幫助的不是只有弱勢族群,如果沒有在靈性上幫助他們提昇,所做的服務永遠都是短暫的、不完全的。她說服自己,社工是好工作,也可以榮耀主。
「或許我得到了人間的表揚,但真的沒有太大的意義?作為修女,我應該做的是什麼呢?」黃修女告訴我,她在祈禱中又聽到了一個聲音:「去彰顯主的榮耀在人間,這才是修女應該做的工作。」是呀!為主工作應該是完全的,而且不應該受到拘束,也不需要向誰報告,凡所做的,天主都知道。黃修女決定病況好轉後,她要到醫院去為所有病人祈禱,去照顧所有人的心。
此時,一位原住民志工秀秀跑來找黃修女,她說她聽到天主的聲音,天主要她陪黃修女去醫院為所有病人祈禱。其實這件事對於秀秀是困難的,因為她的體質敏感,她感應得到病人的痛苦,所以她一直逃避去醫院。但此次她完全臣服於天主給她的恩惠,儘管她還是沒有很大的信心。黃修女很窩心,有了秀秀的陪伴,同時也確認了天主要她去為病人祈禱的意向。黃修女笑著對秀秀說:「都是因為你太晚答應天主,拖拖拉拉,所以我才會生病啦!」哈哈!我又聽到黃修女爽朗的笑聲。
這一年來,我多次邀請黃修女來聖母醫院住,畢竟離開工作環境比較可以放下一切好好休息,但是她始終不願離開,她說她工作的心態已經改變了,也準備好了隨時離開的心,要我不要擔心。她不能開刀,只能做化療,止痛藥止不了痛,吃嗎啡她又會吐,她只好忍痛,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教人心疼。但是她還安慰我們說這是天主所賜之化了妝的祝福,她樂觀以對。從罹病到離開差不多一年,你還是走了,你走的那天,我還在告訴幾位遠道而來的志工關於你的故事。我知道你現在回到你最愛的天主的懷抱,我衷心的為你感到高興。若有機會,我相信我們還會再連絡上的,如同你對天主的愛,我對佛陀的心,靈性的溝通是不受拘束的。
離開修會後,我的手機突然當機了。哈,黃修女,是你在和我打招呼嗎?
一封黃修女寫給我的信
世賢您好:首先謝謝您,寄來三本「你的耶穌我的佛陀」我才有機會閱讀,一本放在辦公室讓大家閱讀,另一本給李修女,閱讀時真的很感動,有時感動的掉眼淚,感觸非常深,如果人人都能拋開自己的成見,宗教與宗教之間互相接納和尊重我想這個世界就會實現和平,要實現須要先從自己開始,於自己合好,再與別人、與宗教。你的文筆很好,容易懂就像跟你交談的感覺,尤其把你自己的體驗毫不隱瞞的展露,深深的吸引著我非讀不可,因為在字裡行間,流露出基督愛的精神,如果沒有愛就無法進行宗教交談。記得95年8月有一位國中校長現已退休,他憂心忡忡的分享他兒子的狀況說:我兒子是心理學系畢業在國中當老師,因為通靈辭去教職,專心宗教。……我忽然脫口而出說:「這是神的旨意,他不放棄祂的每一個子民,因為那些信仰祖先的也是神的孩子,選了你的兒子為的是幫助他們。」說完之後讓我自己也很驚訝,他透過我們每一個人去完成他的使命。 世賢再一次的謝謝你。願神祝福你一切願望都能順利。
黃菊妹修女 2008.03.18
黃修女(右一)與成功家婦中心的同仁合影
我們最敬愛的姊妹-黃菊妹修女於七月十日凌晨三點三十分
蒙主恩召。人世間的這場好仗她已打完,這條信仰與獻身之路她也成功的跑到了終點,
在生命的末刻時分她懷抱感恩之心謝謝所有在她開始社福工作之後一路相挺相幫的您們,
在此代黃修女向各位說聲謝謝,我們將於十七日(二)上午七時在新城聖瑪爾大會總會院內,
為修女舉行入殮儀式,隨即前往花蓮市中美路168號主教座堂二樓舉行殯葬彌撒,畢後發引
吉安鄉慈雲山公墓火化。讓我們同聲祈禱,讓修女平安回歸父家,享受她的天鄉福樂。
也希望各位秉持著過去對修女的關心,繼續照顧後續接棒的修女,使原鄉老小獲得最好的照料,
再次感謝您們對本會姊妹的扶持與關心,我們將在祈禱中求天主賞報大家的善心,最後祝福大家
身體健康,天恩滿載......
聖瑪爾大女修會會長 陳麗卿修女敬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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