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鳳是排灣族的美女,二十七歲即到聖母醫院服務,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了。從「假假的護士」開始做起,月鳳不但要養活家裡兩個小孩,還要輪早晚班照顧病人,百忙中還得抽出時間K書考取護士執照,月鳳似乎有超乎常人的精力,一路「過關斬將」,後來當上急診室的護理長,負責的事更多了,包括居家護理、山地醫療、衛生教育、居家安寧等業務,很像福特載卡多汽車-「耐操耐用」。尤其是安寧居家的業務,幾乎是由月鳳雙手雙腳一路開拓出來的。
月鳳說:「2001年國建局有居家安寧的試辦計畫,我在什麼都不清楚的狀況下接下這個使命。其實我們去從事居家護理時,早就發現有許多住在家裡的癌末病人了。」
當時安寧居家只有四個個案,而聖母醫院也還沒有安寧病房。儘管缺乏專業的安寧訓練,月鳳還是得矇著頭去服務,總不能放著病人痛苦不管吧。但有時碰到病人大出血,她還是怕,怕看到病人的生命在她面前一點一滴的消失。
一年後,月鳳開始馬不停蹄地到高醫、花蓮慈濟、淡水馬階,台南成大去接受一連串的安寧居家訓練。
月鳳說:「在別家醫院實習時,才發現我們和別人的不同,真的開了眼界。淡水馬階醫院則是有60床病床,醫師去探視病房時陣容浩浩蕩蕩的,交班時用投影片報告,一個小時很快地交代清楚,很有效率。成大的癌末病人被帶回家時身上都是插滿了管子,不像我們面對的個案症狀都比較輕微,個案還會趴趴走,有時到了他家還找不到人。成大的安寧居家是整個團隊,有醫師、護士、還有專屬的司機,護士只需要負責照顧病人,醫師也不見得一定要出去看病人,畢竟醫院裡的就夠他忙了,不像我們當初真的都是孤軍奮戰。」
病人害怕孤獨,一般人又何嘗不是?2002年月鳳獨自到淡水馬階受訓時,曾發生一件驚魂記。那時她暫住女兒位於新店的家裡,每天六點要出門,先搭計程車到捷運站,搭捷運大概四十分鐘到竹圍,然後再走路到馬階醫院。上課的第二天,天空飄著毛毛雨,月鳳拎著一大袋講義匆忙地搭上一輛計程車。「還好有車子」,月鳳心想。本來想瞇上眼睛稍微調整一下心緒,忽然感覺怪怪的,怎麼車子在爬坡?她記得這段路應該都是平地呀!她急忙張開眼,只見窗外都是高長的草叢,山路上全無人車,車子顯然正開往山裡。月鳳也發現司機正透過後視鏡瞄著她,表情透露著詭異。
糟了,誤上賊船。
月鳳勉強保持鎮靜,平靜地說:「司機先生,你走的路好像不對喔!」
「時間還早嘛,我們到山上繞繞。」司機妨若無事地回答,又繼續偷瞄月鳳。
這可把月鳳嚇壞了,荒郊野外的,去哪裡討救兵?怎麼辦?怎麼辦?她趕緊低頭向天主禱告,心隨即靜下來了。
月鳳說:「司機先生,麻煩你,我在趕時間,我和馬階癌症中心的腫瘤科醫師有約,如果沒有到,我就不能看病了。(從包包裡拿出健保卡和安寧學員證)這是我的重大傷病卡,我有子宮頸癌,你一定要趕緊送我去坐捷運。」
司機有點不以為然,車子繼續往前開,後來看到月鳳滿袋子的癌症資料,這才顯得嫌惡,隨口罵了幾聲髒話,悻悻然地將車子開回山下的捷運站,月鳳連忙下車。
驚魂甫定的月鳳,腦袋裡一片空白,突然間,她心裡好怕,這是哪裡?她怎麼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她好想回家!捷運到了竹圍,她才剛下車就想回頭,突然發現前面有個熟悉的背影,兩個原住民,其中一人好像是她同村的小學老師。
不會吧?在台北淡水遇到住在台東山上的小學老師。沒想到真的是月鳳的小學老師,他帶著兒子,也要去馬偕,他說他們今天要去參加女兒的婚禮。
月鳳突然想起昨天的護理部阿長說,有一位住在安寧病房的口腔癌婦人,很希望能參加女兒的婚禮,但每次出院前就大出血,所以家人今天特地在醫院的教堂舉辦婚禮,完成母親的願望。沒想到這位癌末的婦人真的是月鳳的師母。
教堂裡,月鳳見到許久不見的師母,師母的模樣雖然已被癌症折磨得都變形了,但護理人員還是幫她打扮得美美的,頸部的大傷口用粉色的絲巾巧妙地掩飾著。月鳳與老師的家人一起見證這幸福的一刻,月鳳很感動,原來癌末的病人也可以維持這麼好的生命品質,安寧療護真的可以帶給癌末病人的幸福,這對於剛接觸安寧療護的月鳳是一個很大的鼓勵。
後來,聖母醫院來了鄭瑄葉醫師,既有專業又有熱誠,對護士的要求非常嚴格,醫院的安寧療護素質因而獲得相當大的提升。鄭醫師曾說她最不希望看到病人進了醫院就回不了家。要作安寧,就要照顧到每個人的心,要有情有義,要讓全部的人都獲得幸福。這樣的使命感深深影響著月鳳。後來醫院成立的安寧病房,也補齊了醫護人力,2006年更做到了住院與居家的比例1:8的世界級水準。
蠟燭兩頭燒,實在是難為了月鳳,今年她總算可以卸下居家安寧的重擔,回到她最熟悉的居家照護工作。「走入社區」始終是聖母醫院的發展方向,而人力的培訓與品質的維持,在在都需要月鳳豐富的經驗。看來,月鳳想享受含飴弄孫的日子還早得很呢。
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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