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八十六年的四月,燥熱的天氣蒸得路上的行人焦頭爛額。傍晚,張好喜下班回家,迫不急待的去沖澡消解熱氣,而然穿著短袖短褲大辣辣的坐到客廳看晚報。只見晚報斗大的標題寫著「乳癌不是女人的專利」,報導一位七十歲老爺爺,不小心被孫子的球打到胸部,因疼痛就醫,結果發現有腫瘤硬塊,竟然是乳癌。
這罕見的病例引起張好喜的高度興趣,他在醫藥界服務將近三十年,從來不知男人也會得乳癌,而自己身體有多處脂肪瘤,儘管醫師說不會影響健康,但這篇報導卻提供了另一種可能性。張好喜索性認真讀了起來,也來乳房自我檢測一番。
張好喜回憶說﹕「這麼一摸,咦?乳房內側好像真有一粒黃豆般大小的硬塊。我猜想不可能吧?機率那麼低,況且不痛不癢。我好整以暇的隨意告訴家人這件事,還開玩笑說我不用豐胸就可能升級哦。我壓根不當它一回事。女兒卻很緊張,一直要我趕緊去檢查,我拖拖拉拉,反正也沒有不舒服。當時我五十五歲。」
就這樣拖了兩個月,張好喜執拗不過女兒的催促,勉為其難乖乖聽命。他向公司請了一天假,到台大醫院掛號檢查。
「 我有一個親戚,因身體不適在某大醫院住院十七天,找不出病因,結果轉到台大,七天後檢查出來竟是癌症末期。我很好奇他們是怎麼檢查出來的?醫生說很簡單,血紅素會降到六點四這麼低只有兩種現象,第一是身體持續出血,他找了半天都沒有。第二個就是癌,果然真的發現了。專業與經驗,讓我非常相信台大!」
張好喜掛的是一般乳房外科,醫師一摸就覺得不妙。首先是位置,硬塊在乳暈附近不是很好,醫師立即安排超音波檢查。隔天回診,化驗結果確定是「壞東西」,也就是癌,馬上安排住院手術切除,醫師沿著乳腺一直挖出檢體化驗癌細胞,一直挖到手臂腋下,總共化驗了二十八個淋巴結才不見癌細胞。但這削骨剜肉的過程,讓張好喜這般的硬漢也難以忍受,整整用了兩筒嗎啡才止得住痛。
「 剛去動手術時,我躺在病床上,附近還有十幾排的人。我一派輕鬆的和護士小姐有說有笑。護士小姐說張先生,人家都愁眉苦臉,你怎麼還能嘻皮笑臉?我說有病就是交給醫生,醫生處理不了就交給佛祖上帝,我們已經找到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了,他如果還沒辦法,那也只能認命。」
張好喜切除了乳驗、淋巴腺,沒有做化療,所以沒有什麼副作用。但三個月之後,右手得了淋巴腫,因為右手的淋巴管切掉了,淋巴回流不好,循環不好免疫力降低,手一受傷就轉成蜂窩性組織炎,這兩三年來張好喜住院十幾次,全都是因為蜂窩性組織炎。
「有一次早上,我到路邊攤吃了一碗廣東瘦肉粥,因為老闆急著要收攤,我吃得很快,加上太陽很大,因此汗流浹背。到了捷運站內,雖然有冷氣,依然汗流不止,手臂身體都感到非常熱。頂著大太陽走到公司,接著又出外參加進出口會議,剛好電梯裡有兩個裝修工人推著天花板、風管等拆卸物進來,我心裡毛毛的,加上沒有睡午覺,一到下午手臂就開始紅腫、手腕及手臂關節酸痛緊繃,馬上進台大掛急診。我現在只要一接觸到髒的東西,或是沒有睡好,免疫力一降低,我的手指頭就會起汗?疹。」
個性開朗的張好喜對於自己罹患乳癌坦然以對,畢竟他在藥商工作,平日對於醫藥知識比較有接觸,觀念較正確。男人也不同於女人,切除了乳房後的影響比較沒那麼大。 倒是他的妻子一聽到他得乳癌就覺得很恐怖,在她的觀念裡,癌與死亡幾乎劃上等號。
「我告訴我太太,癌症即使再嚴重也不會立即致命,還有許多時間可以安排,根本不必緊張。前年我去住院,我還跟她開玩笑說這次進了醫院,出得來出不來還不知道呢。我的岳母那年去醫院換人工關節,好端端的進去,怎知就不再出來了。生命真的是很難說!不過我這句話很傷,我太太那天聽完我的玩笑話,就不能吃不能睡,整整瘦了五六公斤,從此我再也不敢開這種玩笑。她承受的壓力比我大得多。」
生病的人其實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捨不得家人。儘管張好喜外表表現得輕鬆自在,但從他的日記裡還是可以發現男人細膩情感的一面。九十四年他因為蜂窩性組織炎第十一次住院,護士忘了標明病房樓層及病床號碼,他到櫃台辦理轉入病床時,結帳小姐竟問他是不是要轉安寧病房?
張好喜的日記清楚載明了那天情緒的起伏:「我內心頓萌不祥之兆,內心雖有些許不悅,依然笑問我這樣子像是轉安寧病房的病人嗎?她立即表示對不起,請我暫時留區等護士標明病房號碼。接著我想起明天妻子和小孩要去小琉球旅遊,是否有不祥之兆?因此內心默禱,如是不祥,則繼續加重不舒服,以便阻止兩人出門旅遊。」過程中還懷疑是否打錯針等問題,所幸一切順利。然而當時的張好喜選擇不將此事告訴家人,以免影響其旅遊心情及造成牽掛。
這就是舊時代的男人形象,對外要表現堅強,不可輕易示弱,而內在的情感卻是壓抑,所有的苦痛寧可自己承受。尤其罹患乳癌的男性,在幾乎全是女性的乳癌病友團體中更形孤單,比較缺乏支援系統與支持力量。當初張可喜剛動手術時,就有醫院裡的病友姐妹前來訪視,她們都知道男人會得乳癌,表現出來的愛心與專業,讓張可喜後來也加入病友團體去服務,不過他關懷的對象和姐妹們大不相同---都是男性。
「不見得男孩子就比較看得開,我負責的兩個男性就很閉塞,每次我打電話去,他們的口氣都很冷淡,怕人知道。他不大接受,我當然也不便再多說。他們覺得很羞恥,其實沒有什麼好羞恥的,這是病,又不是我們願意的。我常說我是稀有動物---男生得乳癌,我很開朗呀,現在身體也很好。」如今張可喜的家人也陪著他一起參加病友團體的活動。不過,外人通常會以為是他的太太得乳癌,把他當成是『員外』。
張可喜也曾試想自己怎麼會得乳癌?儘管擔任會計工作壓力比較大,但是幾十年來的經驗早已駕輕就熟。他的個性開朗、不封閉,經常禪坐保持身心平和,頂多有點小執著---守時,但這應該是做人的本分吧。不過,他有家族病史,他的姊姊三十九歲時得乳癌,姊姊的外孫女也是有纖維囊腫,所以他現在經常叮嚀女兒要做檢查。另一個的可能病因就是飲食。
「 我懷疑得病和我愛吃麻醬麵可能有關,我一個月至少吃十五次,花生有黃?毒素。我覺得營養一定要均衡,吃素不見得好,尤其是油炸的素食品,要吃就真的吃青菜,也不要用高溫炒。我吃魚、吃白肉補充蛋白質,重點是要新鮮。正常人吃的我就吃什麼,我反對任何偏方祕方,偏方是某地區的某種植物或許對當地人有效,但對其他地區的人就不見得有用。而祕方是醫師賺錢的手段,你認為有效,西醫也不會反對你使用,因為他也沒有把握你一定治得好。不過祕方如果真的有效,他早就可以去拿諾貝爾獎了。偏方延誤了太多人了,一定要相信主流醫學,早發現早治療,要自己把握。因為健康是最重要的。」
自認為可能病因
1. 愛吃麻醬麵
2. 家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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