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是“揚州八怪”之一,他出生在江蘇興化,名燮,板橋是他的號。因為他在所作的書畫下款都題"板橋鄭燮"的字樣,後來人就逐漸稱他為鄭板橋。與眾不同之處,就是天生傲骨,卻無傲氣,嫉惡如仇,不愛金錢,不懼權勢,不談女色,似閑雲野鶴,瀟灑自如,喜資助窮人。
在雍正十年,即西元1732年,鄭板橋在朋友們的幫助下,去應鄉試,結果中了舉人。在乾隆元年即1736年又中了進士,五年之後被任命為山東范縣縣令。
范縣地處黃河北岸,有十萬人口,而縣城裏卻只有四五十戶人家,還不如一個村子大。上任的第一天,鄭板橋就出了個怪招:讓人把縣衙的牆壁大了許多的洞,別人不解,去問他,他說這是出出前任官的惡習和俗氣。
五年之後,鄭板橋調任山東濰縣縣令。為了接近百姓,他每次出巡都不打“回避”和“肅靜”牌子,不許鳴鑼開道。有時還穿著布衣草鞋,微服訪貧問苦。有一次夜裏出去,聽到有間茅草屋裏傳出陣陣讀書聲。原來是一個叫韓夢周的貧困青年在苦讀。鄭板橋就拿出自己的銀子資助他,使他能去參加科舉考試,最後韓夢周中了進士。
鄭板橋因為失去了自己的獨子,因此總是經常尋訪孤兒,然後傾力相助。縣學裏的孩子放學碰上雨天不能回家,他就讓人給送飯,又想到孩子們走泥路容易壞鞋,就讓人找些舊鞋送給他們。
在遇到災荒時,鄭板橋都具實呈報,力請救濟百姓。他還責令富戶輪流舍粥已供饑民糊口。他還帶頭捐出自己的俸祿。他刻了一放圖章已明志:“恨不得填滿普天饑債。”在災情嚴重時,他依然決定開官倉借糧給百姓應急。下屬們都勸他慎重從事,因為如果沒有上報批准,擅自打開官倉,要受懲處。
鄭板橋說:“等批下來百姓早就餓死了,這責任由我一人來承擔!”鄭板橋的果斷救活了很多人。秋後,如果遇上了災年,百姓們無法歸還糧食,鄭板橋乾脆讓人把債券燒了,百姓們都很感謝他這個體恤百姓、愛民如子的清官。
鄭板橋做官不講排場,這也給他帶來一些麻煩。由於他常下鄉體察民情,上級來視察時常找不到他,免不了要責問。在乾隆十七年時濰縣發生了大災害,鄭板橋因為申請救濟而觸怒了上司,結果被罷了官。
臨行前百姓都來送行,鄭板橋雇了三頭毛驢,一頭自己騎,一頭讓人騎著前邊領路,一頭馱行李。做縣令長達十二年之久,卻清廉如此,送行的人見了都很感動,依依不捨。鄭板橋向濰縣的百姓贈畫留念,題為《畫竹別濰縣紳士民》,畫上題詩一首:
烏紗擲去不為官,囊橐蕭蕭兩袖寒。
寫取一枝清瘦竹,秋風江上作漁杆。
從此,鄭板橋回鄉以畫竹為生,度過了他貧寒而很有氣節的一生。他一生只畫蘭、竹、石。他認為蘭四時不謝,竹百節長青,石萬古不敗。這正好與他倔強不馴的性格相合。他的畫一般只有幾竿竹、一塊石、幾筆蘭,構圖很簡單,但構思佈局卻十分巧妙,以墨的濃淡襯出立體感。竹葉蘭葉都是一筆勾成,雖只有黑色一種,但能讓人感到蘭竹的勃勃生氣。
鄭板橋愛竹,與他生活的環境有關。他籍貫興化,長期客居揚州,這一帶盛產花木,尤多竹。他在兩則題畫中分別說過:餘少時讀書真州之毛家橋,日在竹中閒步;餘家有茅屋二間,南面種竹。夏日新篁初放,綠蔭照人。
正因為他經常生活在新篁繞宅、竹影婆娑的環境之中,朝夕相處,時時薰染,日久而生情。有一次,他給弟弟的一封信中談到為他置買宅院的意見:吾弟所買宅,嚴緊密栗,處家最宜。只是天井太小,見天不大。愚兄心思曠遠,不樂居耳。
他提議另擇隙地,在彼結廬,他說:吾意欲築一土牆院子,門內多栽竹樹草花。對竹子充滿了感情,並且在他看來,竹子對他也有著深厚的感情:非唯我愛竹石,即竹石亦愛我也。
鄭板橋的愛竹,最突出的是表現在他的作品之中。他在詩中曾經這樣寫道:四十年來畫竹枝,日間揮夜間思。冗繁削盡留清瘦,畫到生時是熟時;信手拈來都是竹,亂葉交枝戛寒玉。……我有胸中十萬竿,一時飛作淋漓墨。
可見他在寫竹、畫竹上面傾注了多少的功夫和心血。鄭板橋寫竹,總是讚頌竹之品格,如竹之孤勁挺拔,竹之清翠脫俗,竹之幹直有節。其實鄭板橋寫竹也就是寫竹之精神,並由此寄寓自己的人生感悟,放飛自己的心志情懷。
他在一幅竹石畫上題詩云: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這首詩歌頌的是一種百折不撓的堅毅品格,任憑風吹雨打,千磨萬劫,它始終堅毅地屹立在岩石之上。至今,還常有人引用這首詩,用來激勵人們與困難奮戰之鬥志和增強為事業矢志不渝的信念。
鄭板橋還有一幅墨竹圖,畫得很特別,兩邊是數枝老杆,沒有一片竹葉,而突出的是一個個竹節,畫的中間有數枝新竹斜倚,其竹葉也顯得疏朗掩映。作者的題詩是:
不過數片葉,滿紙混是節,萬物要見根,非徒觀半截。
風雨不能搖,雪霜頗能涉。紙外更相尋,幹雲上天闕。
此畫沒有幾片竹葉,滿紙都是竹節,非常明顯,抒寫的是那種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氣節。另一幅畫,畫面上用淡墨畫一枝粗壯的老幹,旁邊幾枝新竹,有的稚嫩清新,有的高挑挺拔,有的枝葉茂盛,作者題曰:
新竹高於舊竹枝,全憑老幹為扶持。
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帝孫繞鳳池。
它生動地表現了老的扶持新的,一代勝於一代的人生哲理。鄭板橋在山東濰縣任知縣時,曾畫過一幅竹畫,送給巡撫。畫面上竹枝迎風搖曳,竹葉扶疏婆娑。畫上題寫七絕一首:
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
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
夜間聽到風吹竹葉沙沙作響,這是很平常的事,但作者卻從蕭蕭竹聲裏聽到了百姓疾苦的呻吟呼喚,“一枝一葉總關情”表現他與百姓的痛癢冷暖相關,這對一個封建官吏來說是頗為不易的。
鄭板橋為了畫好竹子,潛心鑽研畫竹的技法,並有所創造。他畫蘭竹,學習、分析、研究前輩、名家的技法,包括善畫蘭竹的鄭所南、陳古白,不甚畫蘭竹的徐文長、高且園,還有石濤、八大山人,他的學習,並非死學,而是有分析,有取捨的學。
他曾說過:平生愛鄭所南、陳古白畫蘭竹。既又見大滌子畫石,或依法皴,或不依法皴,或整或碎,或完或不完,遂取其意,構成石勢,然後以蘭竹彌縫其間。雖學出兩家,而筆墨則一氣也。
他還說過:石濤和尚客吾揚州數十年,見其蘭幅,極多亦極少。學一半,撇一半,未嘗全學。非不欲全,實不能全,亦不必全也。詩曰:‘十分學七要拋三,各自靈苗各自探。’
所以鄭板橋畫的蘭竹,既看得出有所師承,又有他自己獨特的風格。正因為他不拘陳法,銳意革新,被稱之為“怪”。鄭板橋在藝術創作方面還很懂得觸類旁通,他曾說:要知畫法通書法,蘭竹如同草隸然。
他巧妙地把畫法“透入”書法,並將隸書和行楷熔於一爐,創造著名的“六分半書”,人們稱為“板橋體”。其佈局如亂石鋪街,我們細細鑒賞他的書法作品,可以發現其中極其濃厚的蘭竹筆意,有時中鋒一豎,如同竹枝挺立;有時斜欹一撇,猶如竹葉翩然;有時在書法的佈局、節奏中也可以領略到蘭竹的韻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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