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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22 09:31:47| 人氣1,28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信心銘》講錄──*釋聖嚴*法師 禪七開示輯】第四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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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心銘》講錄──*釋聖嚴*法師 禪七開示輯】第四集

 

萬法一如

心若不異,萬法一如。一如體玄,兀爾忘緣。

這幾句是說︰心如果沒有分別,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是一樣的;若一切事物都一樣,那麼它的根本是玄妙奧祕的,此時自然而然沒有攀緣心。

今天小參時有人問我,昨天我說用功用得很好時,自己的方法不見了,這是故意不見的?還是自然不見?方法不見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人累了,心力不夠,變成一片空白或迷迷糊糊,此時以為沒有妄想,其實不是在用功;一種是用功用到方法沒辦法用,但人還是很清楚,例如數息時沒有了數字、念咒時沒有了咒語、參話頭時沒有了話頭,但自己仍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時的心可能還有分別。若到了沒有分別,即「心若不異」的地步,則無身無心,無內無外,看一切事物都一樣,身心、內外一如,才是無分別心,並不是說不用方法,方法沒了,就是無分別心。

然而到了這個程度是不是開悟?沒有!因為尚有心在,我們叫它「統一心」或「一心」。此時感受到的是一種大我的存在,到這種程度的人信心堅固,覺得可以放下小我,而有完成大我的可能。這種經驗很好,但是否為開悟呢?當然硬要稱之為開悟也行,卻不是悟到即慧即定禪禪不是這樣。

此處「萬法一如」中的「一如」是統一心,其後的「一如體玄」則說明禪為其體,若能領會萬法一如之玄妙奧祕時,就稱為無限,此時就是開悟。換言之,如果能夠達到一如的情況,就相當好了,但還得進一步認識其體就是禪的境界。

前面說過,如果有「一」的感覺,一定落於「二」的對立。例如有人說︰「我是統一的,我整個全部就只有一。」這一定是二,因為必須有「二」與之相對才會有「一」。也有人說︰「我感覺到一切皆無。」其實,這也一定是二,因為「無」不應該有東西、有感覺、有感受,感覺到一切都無,其實是一。這在外道就是到四空定,先從內外的統一和身心的統一,再到心的統一,再到沒有心的感覺。但是「連心的感覺都沒有」的這種感覺依然存在,「感覺到無心」的這種微妙的心依然存在,那還是「一」。因此,感覺到「無」還在三界以內。這個層次要分清楚。

不要從「定」的角度去看禪,而是要「活用」,這就必須對一切法沒有執著,沒有自我。「沒有自我」的意思並不是「沒有我,只有眾生」,那依然是二,因為若沒有我,怎知有眾生呢?但若說:「我在眾生裡,所以我沒有了。」這也不對,因為這還是「一」,終會落於「二」的對立。真正的禪是見到一切事、做一切事,隨著一般的生活作息,可是心不攀緣於過去、現在、未來,這就是《心經》所說的︰「心無罣礙。」「沒有罣礙」就是禪。禪並不是離開現實生活,而是生活在現實裡而心無罣礙。這是二還是一?它沒有講二,也沒有講一。那沒有是什麼?沒有就是沒有。

今天有人很希望早一點小參,他說自己得到很好的經驗,希望能保持,要它來就馬上來,還說在情況好的時候,最好不工作,因為一工作情況就變了,很打擾修行。我告訴他說,昨天還在講不要有得失心,怎麼現在得到一點經驗便希望要它來就馬上來,這是什麼心?不可以如此!要自自然然,來了就來,不能說下次再來。禪的修行和一般修行不同,不是要入定,而是要在生活中能放下一切,身心自在,要修煉到這種程度。所以打坐坐得好,若一工作就會打擾你,這還是禪的訓練嗎?有一種磨鍊的方式就是要你在好的情況時變壞,壞了之後再努力變好,而你得隨時說它是好才行。因此,在禪七期間我有時看人坐得太好了,坐了好幾支香沒起來,在那裡享受靜的境界,就會用香板把他打起來,否則他就耽迷於其中而沒有進步。但我也看情形,有些人情況好,坐得不吃飯、不起來做早晚課也沒關係,讓他繼續體驗也很好。但若是執著於它,就要挨香板。總之,次第定不是禪,禪也不是次第定,一般所謂的定,與禪沒有關係,所以在禪七中,我們不以入定為修行的目標,也不希望禪眾入定。

我可以用禪的方法直接到無,於是有人問︰能否從定而不經由禪的方法到達無?可以的!但要看用什麼指導法,方法不對是到不了無的。因為在定中,並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無,也許他以為自己所體驗到的就是無,縱使修到「四無色定」的「無所有處」或「非有想非無想處」,仍未脫離三界的生死範圍。所以一般專修禪定的人講「空」講「無」,是有問題的。



萬法齊觀,歸復自然。

這裡說的是兩個層次︰「萬法齊觀」是到達大我、到達一心、到達統一;「歸復自然」是死了又活。「萬法齊觀」的境界是小我死了,而大我還在。如此再進一步,應該讓那個大我也融化,然後回歸於自然、活起來。修禪必須死兩次,在小死、大死之後才能大活,恢復到日常生活。所謂「小死」就是吃飯不知吃飯,睡覺不知睡覺;「大死」則是粉碎了統一的我,達到無我的境界,實際上就是開悟見性。大死之後又要能回到生活中,活用於生活裡,進入正常的生活世界,恢復自然,這又叫「活」。大死和大活是一起的,能大死就一定能大活。因此,這裡有兩種死法︰小死不能活,大死能大活。

有一次我說到小死、大死,就有人要在禪堂裡死給我看。他說︰「師父講死,我就死在禪堂裡。這裡大家在修行,我就有功德了。」我說︰「你這樣的死是會下地獄的。你死在這裡,天氣這樣熱,屍體臭死了,妨礙大家用功修行。」大死很難,小死也不簡單,這種死和生理的死不同,不是自殺給我看就是大死,而是在精神上自我中心的死。生理死後依然流轉於生死之中,而精神上的自我中心,從小我到大我的死,與肉體死上千百次是不相干的。

泯其所以,不可方比。

若把所做、所想的一切對象全都放下,就像要抓什麼、靠什麼東西都沒著落,自然而然處於一種無心的狀態。只要放下對象就沒有自己,當然也就沒有自己可抓。有人問我︰「如何把『我』拿掉。」我說︰「『我』是拿不掉的。」許多人都不清楚我是什麼。身體是我?思想是我?都不是!念頭是我?接近了一點。應該是「我的對象是我」。事實上我不在內,我們的內在根本沒有我,而是我的對象。然而,「我的對象」是什麼?
 

一般的修行一定有個東西讓你依賴,好像作為過河的船或橋;對禪而言,「沒有方法就是方法」,也就是「以無法為法」,是沒有橋給你,也沒有船給你,因為根本就沒有河;迷時有河,悟時無河,既然如此,便無需船、橋,一下子就過了。這就是禪的方法。能夠放下攀緣心就是放下對象,能用此法當下就是大徹大悟的人!至於是臨濟宗的方法還是曹洞宗的方法就無需過問了。

我多年前在紐約長島的菩提精舍時,提到一個比喻︰修行是種愚蠢的行為,但這種行為還是一定要有的,這就像有座玻璃山,山上塗滿了滑溜溜的油,我們爬了幾步就滑下來,但還是一直爬,到最後精疲力竭,自問究竟山在那裡時,山竟然不見了,或是當你根本爬不上去時,卻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在山頂了你原來的位置就是山頂!既然如此,又何必爬山呢?這是不一樣的。沒有爬以前是在山底下,現在爬了以後雖然還在原地,可是是在山頂上。自己發現在山頂和原來覺得在山下是不一樣的。諸位,爬山是很辛苦的,去爬塗油的玻璃山那更非有傻瓜的精神不可,如果你們願意當傻瓜,那就爬吧!

 

正信調直

止動無動,動止無止。兩既不成,一何有爾。

這四句話的意思是說︰世間都把「止」與「動」看成兩個相對的概念,所以修止的人,要去停止動亂的心而使之不動。禪則不然,到了「無心」的地步,一切的動自然停止,絕對停止,此時「止」這樣的概念也根本不存在了。所以從禪的立場看,「止」與「動」二者都不成立,既沒有「動」也沒有「止」,什麼都沒有,那又怎麼會有「一」呢!當然是沒有的。一般宗教講到「一」就提到神我、大我,這都是有問題的。而禪悟是講「無」的,因為有「一」就一定有「二」,所以禪悟連「一」都沒有。

諸位到這個地方來受七天的磨鍊,吃七天的苦,應該叫作「苦七」,不叫「禪七」,因為禪是不用方法的,但在這裡我卻教你們用方法,那是用方法來代替妄念,而方法本身就是妄念,以統一、有規律的妄念來代替紛雜、無規律的妄念,用方法來止住那個動,其實方法本身就是動,此時有動有止,兩者對立,這不是禪。相反的,停在同一個念頭上不動就叫「止」;念頭動得很慢很慢時,你感覺它好像不動了,這是比較的止;如果念頭動得非常非常快時,可能又感覺到不動了,那也是比較的止。

有些人進入初度禪定,就認為心已經到了「止」。沒這回事!其實,心即使到了「非想非非想處天」也還沒到絕對的止,也就是說,最高的定依然沒到絕對的止,心始終在動。

慢的止,有人有這個經驗,也容易瞭解。至於快的止可以用兩個例子說明。如果把兩個小時的錄音帶轉錄到一分鐘的帶子上,播放時除了單調的「唧」聲,什麼也聽不清楚。又如把塗有七色光譜的圖板轉到極快時,七色不見了,只見白色。

究竟窮極,不存軌則。

此二句是說修行到了最後沒有一定的軌則,不可以、也不需要以世間的道德或倫理來衡量它,它對一切事物是最自然地反應,對眾生不同的需求也自然產生不同相應之道。對一般人而言,不依人間的知識、倫理、道德的軌則是不行的,可是大智大慧的人就用不到軌則了;如果依軌則而行那還是有一有二、有動有止,依然是不自由、不自在。

如果誤解了這句話,認為禪是自由的、不遵守規則的,禪修者可以做任何事,那就麻煩了!美國西部有位禪師的弟子聽他師父說解脫自在,他就自認解脫自在,人家睡覺時他在屋外睡,人家吃飯時他把大便放在飯桌上,後來被師父趕走了。這個人我見過,他到紐約來,我們一起吃過飯,但那天他沒有拿大便上桌。還有些人沒開悟就學「不存軌則」,他們認為自己未開悟但能學一學,這樣漸漸習慣了,也等於是開悟。這種人生活散漫,不守修行人的規矩,引人側目。像六
年代的嬉痞反傳統、反社會,有人就以為嬉痞是向禪學來的。絕非如此!禪的境界要是那樣還得了,嬉痞現在沒有了,禪不就也沒了?

年代的嬉痞給禪帶來很壞的名聲,但他們之中也有一群對禪很誠懇的人,也著作了一些相當重要的書,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如介紹寒山的詩給英文讀者。若沒有這群人,可能現今禪宗在美國被接受的程度會減低不少。所以,我說他們當時對禪宗有些誤解,但並不是沒有貢獻。

虛雲老和尚頭髮沒剃,可是他的弟子沒有一個不剃頭的。他自己不剃頭是因為修行期間沒有時間剃頭,以後養成了習慣。有人說虛雲老和尚不剃頭大概是裝瘋賣傻。其實他的生活非常嚴謹,絕不是不守規矩的人。
 

有人問︰「禪宗好像很瀟灑自在?」我說不是,一定要有堅實嚴謹的基礎才能有瀟灑自在、不存軌則的表現,否則就是自害害人了。



啟心平等,所作俱息。

「啟」是「開發」而不是「產生」的意思,「啟心平等」就是把平等心、無二邊、無分別的心開發出來。如果心到了平等的境地,做任何事等於沒做;因為心中沒有執著、沒有牽掛、無好無壞、無內無外、無自無他,還有什麼好去「作為」的呢?因此,「所作俱息」就是如阿羅漢的「諸事已辦」或《六祖壇經》所講的:「憎愛不關心,長伸兩腳臥。」這並不是不工作的意思,而是做任何事根本就無心,或者說雖然用心,但用的並不是自我中心的執著心,只是眾生心的反應而已。

狐疑盡淨,正信調直。

到了這種程度,心中不再有任何懷疑、混淆。這裡的「狐疑」不是指普通人的懷疑,普通人的懷疑是不信;至於信了但還沒有親自去體證,這依然是在狐疑的狀態。親證佛性的人才能得到正信,不但相信心是平等無二,而且絕對正直。
 

「調直」是從此不再有歪曲的情況發生,沒有錯誤的判斷或做出錯事;依佛法來講,就是不會再做出違背佛法的事。凡夫以分別心來處理事情,多半不準確,而徹悟的人處理任何事情絕對正確。

信可以分為迷信、仰信、證信三種︰迷信是完全不知道,盲目的信;仰信是別人信,聽說這很好,他生起敬仰心,也就跟著信;證信則是自己親證明瞭。迷信與仰信均有疑,一直到證信才沒有狐疑,所以證信是不簡單的。

今天我們用了拜佛和快走兩種方法,我都以三個層次來說明:首先,我注意、指揮我的身體去動;第二,我不做什麼,只看著我的身體在動;第三,不知有我,只有身體在動。第一個層次很清楚不是平等心,是分別心;第二個層次的情況還是對立的,自己不做,看著身體在做;第三個層次看起來好像已經沒有「自己」這個東西,可是還曉得有動作在做,是淡忘了自己,把自己看得很淡很淡,但還存在,看起來好像是統一了,只有一個它在那兒動,而沒有我,其實還是有我和它對立。這是有修習方法的時候。如果進一步連方法也沒有了,有可能到達了統一;統一可能是定,也可能不是,今天的用功是要大家朝向將心「統一」的目標努力。至於如何使「一」也不存在,參話頭是最好的辦法。如果你們能到「一」的感受時,我就用參禪的方法來教你們參話頭。
 

自私者放不下自我,是不可能開悟的,所以修行一開始就要發無上菩提心,而四弘誓願的第一願便是普度眾生。但若僅靠發願來放棄自我,其他事都不做,那是「空願」。「願」是目標,必須一步步實踐,未開悟前便要幫助他人,救度眾生。

有人問,心變成一,是否意味意識的心與潛意識的心統一?另一個複雜問題是︰佛教承不承認有潛意識的心?佛教沒有潛意識這個名詞,凡是意識作用都是第六意識,只要出現,它就是念頭。這問題與修行不相干,只是讓各位在知識上認識一下。

 

虛明自然

一切不留,無可記憶。虛明自然,不勞心力。

世間任何事情都如空中鳥跡、鏡中影像。小鳥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樹,在空中留下了什麼?你站在鏡前看到自己的影子,離開後鏡中又留下了什麼?心也應該如此︰不管發生了任何事,都不該在心中留下痕跡。我們不能否認鳥兒確實飛過,鏡子確實映照過。然而,正因為鳥兒沒有留下痕跡,其他的鳥兒才能自由自在地飛行;正因為你的影像沒留在鏡子裡,其他人才能在鏡中照到各自的影像。如果鳥跡留在空中,那麼天空看起來還會像現在一樣空曠嗎?如果人影留在鏡中,那麼鏡子還能映照嗎?

同樣的,人在修行時,捨不下既有的知識和經驗,那只會增加障礙。比方說,從前在其他老師那裡所學到的任何東西都像鳥跡或鏡影。打禪七時,如果這些東西都留在心中,就無法吸收我所教的,因為這些影跡成了干擾和障礙。在第一天晚上,我就要你們忘掉過去發生的一切不要把這次禪七中發生的事情和以往的經驗比較。

「無可記憶」並不意味像木石般,其實心依然清清楚楚知道,只是不引發這些記憶來做比較和判斷。仰山慧寂問溈山靈祐︰「百千萬境一時現前,怎麼辦?」溈山說︰「青不是黃,長不是短,諸法各住自位,非干我事。」鳥兒的確飛過,鏡子的確映照過,但與你無關。現象會改變,但心不為所動。這樣也就能夠「虛明自然,不勞心力」了。雖然我們尚未親證到這樣的境地,但是已經知道理應如此,則心中再有任何事相反應出現,都應放下,讓心裡不留東西。

某次禪七有人覺得禪堂太熱了,所以衣服一件件脫,但環顧左右,其他人好像都不在乎熱。最後他忍不住了,就跑來跟我說太熱了,希望准許他到室外透透氣。我說︰「你之所以覺得那麼熱,是因為心想天氣熱,越這樣想,就越覺得熱。如果把心放在方法上,就不會覺得熱了。」他聽了我的話,果然有效。這是由心所生出的煩惱。環境也許會製造一些煩惱,但如果你的心不跟它合作,就不會構成問題。

非思量處,識情難測。

心無一物的境界是不可能解釋的。前幾個晚上我一直在講無心,我︰「師父說的無心到底是什麼?」我說︰「無心就是無心。即使我告訴你,你還是不會知道的。不能用推理或知識去思量它,只能憑藉個人的經驗去體會。」

我十多歲時,有人告訴我說他耳鳴,他的耳朵裡面有聲音在叫。我要他描述,他說就像蟲唧唧的叫,我還是不明瞭那像什麼。到了我四十多歲時,因為過度勞累,也患了耳鳴,自己體驗到了。如果生理上的經驗不容易描述,那麼禪就更難描述了,因為禪超乎了一切日常的經驗。

真如法界,無他無自。

「真如」意謂真正像這個樣子,指的是萬物如其本來,沒有永恆、獨立、不變的存在。有些人以為真如是某種永恆的、能夠把握的東西,其實並沒有這種東西,所謂「真如法界」是空而無我的。許多修行者想要發現自性,把自性和佛性、真如看成是同一件東西。但這暗示了某種存在,以為開悟的結果是煩惱不見了,真如、佛性出現了,好像有個「我」證得了真如佛性,那就大錯了。其實,親證真如時,既無自己,也無他人。

有人對我說︰「我知道我所熟悉的自我是假的,我要找到真正的自我。」我回答說︰「你現在擁有的自我是假的,但是將來找到的真正的自我也是假的。然而,你必須試著去找到它;如果不去找,你還是永遠不知道它是假的。」

要急相應,唯言不二。不二皆同,無不包容。

意思是說︰真如重要的是在於相應的本質,例如佛與眾生相應,眾生與眾生相應,天地萬物皆有相需互動的關係等,能彼此相通則既不是「二」,但又不是「一」,只能稱作「不二」了。例如一男一女相戀而結婚,組成一個家,這是由二而一,但是一夫一妻雙方的個體人格依然有別,這樣的相應關係,我們就叫它「不二」。於是有無不二、自他不二、陰陽不二……用這意義來說明萬法,則萬法皆在「不二」之中。「不二」代表了無心之心,亦即悟後的智慧,因為如果說這裡頭有東西,是錯;說裡頭沒有東西,也錯,所以只要說「不二」就好。

《六祖壇經》說「煩惱即菩提」,但能不能倒過來講「菩提即煩惱」呢?那要看情形而定。「煩惱即菩提」對正在修行的人而言是對的,這樣可以讓他勇於面對煩惱,不討厭煩惱。「菩提即煩惱」對正在修行的人而言則是不對的,因為這樣,他就不會去修行了。但是對已完成修行的人來說卻是對的,因為他已證得根本沒有菩提這樣東西,有的是眾生的煩惱,是因眾生的煩惱而顯現菩提。諸位都是正在修行的人,經過幾天的用功一定特別感到自己的業障深重,成天和煩惱兜圈子,被煩惱重重包圍著,現在有了這個理解之後,就不要再討厭煩惱,只要努力修行就好,離開了煩惱,哪裡去找菩提呢?所以見到煩惱就像見到了菩提,這才是修行的正確態度。

 

信心不二

十方智者,皆入此宗。宗非促延,一念萬年。

「十方智者」就是普遍的、所有的有智慧的人。佛經裡的智慧稱作般若,與一般人所說的智慧不同。般若分成三種:一種是世間智,一種是世出世間智,一種是出世間智。三者中以世出世間智是最上等的智慧,因此所有的智者都是由這個門入。「宗」可以解釋為目標或終點,即指真如法界。

「宗」就時間而言既不是短,也不是長。如果說是短暫,則淪為「斷見」;如果說是永恆,則淪為「常見」。二者都是邊見、外道之見。佛法在時間上沒有長短的問題,講「無始」,也講「無終」。「無始無終」是不是「常」呢?這很難講。怎麼叫「常」?是永恆嗎?恐怕不是,因為世上所有的東西都在變,所以不能說有樣東西是永恆的。說它不永恆嗎?但是「變」這個原則卻是永遠不變的。因此,「一念萬年」也就是指在一個念頭上一直下去。但這是不是「常」呢?

前面說過,在淺定中當然念頭會動,就是到了深定,只要有念在就有動。因此一般人講「止」、「定」或「我的心不動」,其實沒有這回事,因為這都是相對的,只是自以為不動而已。佛經中說︰只有深定的人才能清楚知道念的生滅現象;禪定的力量越深,感覺越微細,對於自己念頭的動態知道得越清楚。未入定的人,不知道念頭的動況;可是入定之後,定越深,越能感覺到前一層次心動的程度,但對於現在的心並不知道,以為現在的心是定,等更深入一層後,又發現前一層次的動。所以,深定中的人能發現念頭一剎那有六十生滅,一般人是根本不可能發現的。而且在深定中對念頭的生滅不是「觀察」,而是「知道」,清楚知道前面的定是淺的,念頭也未真正停止。這是世間定的情形。所以,「一念萬年」絕不是普通的定,而是無念。然而「萬年」是否就指一萬年的時間呢?其實,既是「無念」,便無時間,所以用「萬年」來形容沒有時間的限制,也就是處於無念的狀態。無念即無限;一瞬即萬年。因此,這兩句詩有兩種解釋︰一是心不動,一是無心。

世間的定心是動的,但無念可說是出世間的定,應該是阿羅漢的「滅受想定」,或禪宗的無住、無相、無念。阿羅漢的定力達到「無生法忍」,有些經典說相當於初地菩薩,有些說相當於八地菩薩。禪宗不用以上解釋,只要一時有此情況出現也是好的,也是「萬年」。
 

前面所謂的「宗」不是「永恆」,因為佛法根本不接受永恆不變的現象,但也不是「不永恆」。例如︰「變」和「宗」的關係如何?「變」是現象,「宗」是它的根本,瞭解了沒有永恆的變,就是瞭解了宗。



無在不在,十方目前。

這裡談的依然是「宗」、真如法界。說它在不對,說它不在也不對。真如遍法界,不能說「這」就是真如,因為它並不代表真如,卻又沒有離開真如。「無在不在」講存在不存在,「十方目前」則肯定它的存在,而且它的存在不僅是目前事物的存在,而且十方一切都存在這裡。

「十方三世諸佛於一毫端轉大法輪」也是相同的意思。就義理上來說,好比牽一髮而動全身,如果掌握了目前就能掌握十方。然而,是不是真正如此呢?這得看悟境的深淺;解脫到何種程度,悟境就到何種程度,時空長短大小的自由也就到何種程度。

就原則而言,凡夫也可以說十方就是目前、目前就是十方,但縱使意思懂了,依然是霧中看花;但就經驗、修證而言,開悟,尤其徹悟的人看了這兩句,即明白就是這麼一回事。極小同大,妄絕境界。極大同小,不見邊表。

「極小同大」、「極大同小」很容易懂,既然「十方」就是「目前」,反之「目前」也就是「十方」了。此時已泯滅了時空、長短、大小的對立,當然也就到達了完全沒有虛妄的真如法界,也再沒有邊緣、表面的限制。

因此有人問︰「成佛之後,這個身究竟在哪裡?」佛有三身化身、報身、法身。化身佛成佛後還在人間;報身佛是為了度聖位菩薩而出現,因此也有時空的限制;法身佛則不受任何時空的限制,可以大到無限大,也可以小到無限小,因為無我,所以一切眾生就是他,所有地方都有他,凡是明心見性、悟入佛性的人,隨時隨地都能面對佛的法身。

有即是無,無即是有。若不如是,必不須守。

「無」就是無執、無我、無固定形象;「有」則是存在著的一切因緣法、因果法。法身佛就是真如實相、真如法界,也就是禪,它無處不在,只要修行程度到了便會體驗到,所以是「有」,但又不能執著它是「有」。「無」為何是「有」呢?因為「真如」即「法界」,十方三世一切不離真如,所以不能說是「無」。
 

古代禪宗的祖師們應答弟子所問,有的祖師專門講有,有的禪師專門講無,有的禪師則有時講有,有時講無,因不同的對象與時機而做不同的表達。事實上,不管講有還是講無,都是同樣的東西。

有位法師對我說︰「禪師是瘋子,你說有,他偏說無,你說無,他偏說有。」我就問他︰「那你的看法如何?究竟是有還是無呢?」他說︰「佛說不可說、不可思議。」我說︰「那好了!既然不可說、不可思議,那麼說有、說無不都是執著嗎?」

「若不如是,必不須守」,是敦促修行人,如果不是這種情況的話,那就錯了,一定要把它們放下,如我執、法執、執有、執無、執大、執小、執常、執斷等等。

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慮不畢。

前面大同小、小同大,指的是範圍,此處「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指的是數量,即個別的存在和全部的統一。個別的數量總合起來就叫一切,但實際上沒有離開一。要注意的是「一即一切」、「一切即一」必須兩句並說,不能單獨說「一即一切」或「一切即一」。如果只說「一即一切」,則抓到一就是抓到一切,我抓住甲就是抓住所有的人,我度了甲成佛就是度了所有的人成佛,甲今天得到很好的經驗就是所有的人都得到很好的經驗。這當然是不通的。至於只說「一切即一」,則要所有眾生全部成佛以後,其中之一的眾生才算成佛,那世間就不能有先成佛的眾生了,這也與事實不符。所以「一即一切,一切即一」要合起來說才正確。

「但能如是,何慮不畢」,只要能達到上述的程度,還憂慮有做不成的事嗎?禪修也是一樣,只要能達到上面所說的,就已經進入禪的世界了。

信心不二,不二信心。

「信心」就是相信這個心。這個心就是「無心」的那個心。你相信自己這個心和被相信的那個心是同一個東西,而不是把「信」和「心」分成兩個東西。所以〈信心銘〉的意思只有一個心,沒有其他東西,但還是得從信仰的「信」開始。

信仰什麼呢?要相信我們有個平等心、真如的無差別心、或無心的那個心,只要離開了分別心,那信仰的凡夫心就是真如心了。若不從信心開始,則無從著手。必須相信〈信心銘〉所講的每一句話,並照著去做,就能實證到無心的那個心。

 

言語道斷,非去來今。

到最後根本沒有辦法說了,因為到了「信心不二」的程度便不須用語言來表達,從時間來說也沒有過去、現在、未來。

禪七開始時,我就要求各位不想過去、不想未來,只把注意力擺在當下來用功,可是有沒有現在呢?「現在」這種感覺是心在感覺,心一個個念頭的滑動就叫「現在」。念頭不動,則心不停留在任何一點,當然就沒有現在。當我們的方法不見了、念頭不滑動了,進入了靜止狀態,也就是心無妄念、心不動時,此時就是現在,真正的現在。

因此,這裡可以分為三個層次︰1.我們是在現在用功、用方法修行,把過去、未來放下,只抓住現在,這是有方法的,這時時間在方法上;2.入定後方法不見了,沒有離開現在,可是在感受上沒有現在;3.悟後根本無心,當然沒有現在。

在修行過程中有過去、現在、未來,但徹悟之後沒有過去、現在、未來。在修行過程中需要借助言語,像我們在禪七中用〈信心銘〉來指導禪修,但實證了「信心不二」後根本不需要言語、不需要〈信心銘〉,當然也更不需要註解〈信心銘〉了。
 

我抓住甲就是抓住所有的人,我度了甲成佛就是度了所有的人成佛,甲今天得到很好的經驗就是所有的人都得到很好的經驗。這當然是不通的。至於只說「一切即一」,則要所有眾生全部成佛以後,其中之一的眾生才算成佛,那世間就不能有先成佛的眾生了,這也與事實不符。所以「一即一切,一切即一」要合起來說才正確。

「但能如是,何慮不畢」,只要能達到上述的程度,還憂慮有做不成的事嗎?禪修也是一樣,只要能達到上面所說的,就已經進入禪的世界了。

信心不二,不二信心。

「信心」就是相信這個心。這個心就是「無心」的那個心。你相信自己這個心和被相信的那個心是同一個東西,而不是把「信」和「心」分成兩個東西。所以〈信心銘〉的意思只有一個心,沒有其他東西,但還是得從信仰的「信」開始。

信仰什麼呢?要相信我們有個平等心、真如的無差別心、或無心的那個心,只要離開了分別心,那信仰的凡夫心就是真如心了。若不從信心開始,則無從著手。必須相信〈信心銘〉所講的每一句話,並照著去做,就能實證到無心的那個心。
 


言語道斷,非去來今。

到最後根本沒有辦法說了,因為到了「信心不二」的程度便不須用語言來表達,從時間來說也沒有過去、現在、未來。

禪七開始時,我就要求各位不想過去、不想未來,只把注意力擺在當下來用功,可是有沒有現在呢?「現在」這種感覺是心在感覺,心一個個念頭的滑動就叫「現在」。念頭不動,則心不停留在任何一點,當然就沒有現在。當我們的方法不見了、念頭不滑動了,進入了靜止狀態,也就是心無妄念、心不動時,此時就是現在,真正的現在。

因此,這裡可以分為三個層次︰1.我們是在現在用功、用方法修行,把過去、未來放下,只抓住現在,這是有方法的,這時時間在方法上;2.入定後方法不見了,沒有離開現在,可是在感受上沒有現在;3.悟後根本無心,當然沒有現在。

在修行過程中有過去、現在、未來,但徹悟之後沒有過去、現在、未來。在修行過程中需要借助言語,像我們在禪七中用〈信心銘〉來指導禪修,但實證了「信心不二」後根本不需要言語、不需要〈信心銘〉,當然也更不需要註解〈信心銘〉了。

 

《信心銘》三祖*僧璨*大師 

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釐有差,天地懸隔。
欲得現前,莫存順逆。違順相爭,是
心病。不識玄旨,徒勞念靜。
圓同太虛,無欠無餘。良由取捨,所以不如。莫逐有緣,勿住空忍。
一種平懷,泯然自盡。止動歸止,止更彌動。唯滯兩邊,寧知一種。
一種不通,兩處失功。遣有沒有,從空背空。多言多慮,轉不相應。
慮,無處不通。歸根得旨,隨照失宗。須臾返照,勝卻前空。
前空轉變,皆由妄見。不用求
,唯須息見。二見不住,勿追尋。
纔有是非,紛然失心。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
無咎無法,不生不心。能隨境滅,境逐能沉。境由能境,能由境能。
欲知兩段,元是一空。一空同兩,齊含萬像。不見精粗,寧有偏黨。
大道體寬,無易無難。小見狐疑,轉急轉遲。執之失度,心入邪路。
放之自然,體無去住。任性合道,逍遙
惱。繫念乖,沉惛不好。
不好勞神,何用疎親。欲趣一乘,勿惡六塵。六塵不惡,還同正覺。

智者無,愚人自縛。法無異法,妄自愛著。將心用心,豈非大錯。
迷生寂亂,悟無好惡。一切二邊,妄自斟酌。夢幻空華,何勞把捉。
得失是非,一時放卻。眼若不眠,諸夢自除。心若不異,萬法一如。
一如體玄,兀爾忘緣。萬法齊觀,歸復自然。泯其所以,不可方比。
止動無動,動止無止。兩
不成,一何有爾。究竟窮極,不存軌則。
心平等,所作俱息。狐疑盡淨,正信調直。一切不留,無可記憶。
虛明自然,不勞心力。非思量處,識情難測。
如法界,無他無自。
要急相應,唯言不二。不二皆同,無不包容。十方智者,皆入此宗。
宗非促延,一念萬年。無在不在,十方目前。極小同大,妄
境界。
極大同小,不見邊表。有即是無,無即是有。若不如是,必不須守。
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慮不畢。信心不二,不二信心。
言語道斷,非去來今。
 

       【《信心銘》講錄──*釋聖嚴*法師 禪七開示輯】 本書終

           

台長: 幻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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