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男孩》改編自真實的故事,引用大衛・薛夫(David Sheff)的著作《Beautiful Boy: A Father's Journey Through His Son's Addiction by David Sheff》以及他兒子尼奇・薛夫(Nic Sheff)所寫的《Tweak: Growing Up on Methamphetamines》兩本書,用父親與兒子兩個觀點,切入如何戒除毒品甲基苯丙胺(或稱甲基安非他命)的過程。
這類戒毒故事在眾多電影中屢見不鮮,甚至好萊塢許多傳記電影,也或多或少地提及毒癮與戒斷的過程,也因此為何這個題材仍舊被相中改編,我想一開始的動機應該是,難得父與子都有出書記錄他們的面向,不會只有單面的角度,也許這樣的對照與反射,更能夠看出戒毒這個事件在病患與家屬中的狀況與感受。
這原先應該是這個電影突出之處,但卻也成為最致命之傷,因為編劇或是導演並未完美融合兩種觀點,或是藉由這樣的對應讓人有更多的感觸或是思索,在電影中幾乎一刀切開,電影前段先從父親觀點看,中後段再由變成兒子視角,因此在前段好不容易塑造了父親焦慮感受,體會到他想要幫助兒子但卻無能為力的無奈,甚至不斷回想,那位曾經父子情深,乖巧的美麗男孩去哪裡了。這一段雖然在記憶,現實,回朔等時間中跳躍,但貫穿全局的父親,仍舊可以藉由他的反應,感受到他巨大的痛苦;但當劇情跳到兒子的段落時,在處理兒子在毒品中的反覆狀況,卻無法讓觀眾梳理出一個輪廓,甚至無法感受到當中的痛楚,而且前段父親與兒子也不是主要的關係線(因為兒子除了面對父親外,還有離婚後搬到遠處的母親,以及醫生與同儕等),再加上我真心覺得編劇或是導演真的理解兒子的心理嗎?為何接觸?接觸後的沉迷,沉迷後的徬徨或是希望奮起卻不斷挫敗的狀況,感覺都輕輕帶過,呈現的都只是結果,於是我們比較能理解的會是父親的部分,而兒子只能看到他不斷地背棄,不斷呼喊,直到沒有人救援。
當然這是最難的部分,那份成癮的感受以及罪惡感,就是讓人反覆沉淪或是思索的部分,我們清醒時可以很理性,但癮通常是發生在最不可能或是最不該發生的時候,又或是明明知道後果就是克制不住自己(如同昏了頭的愛情),那種曖昧以及難解的部分最難拍出來,也許我們都太從罪惡的角度看待上癮,如果把癮變成一種治療,或是一種定期的投藥,也就是說,定期就讓他發一次,在最安全最可靠的地方發生,是否可以避免更多的悲劇?又或是減輕親人的無力感受(至少在他身旁發生),當然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與單純思考。
喜劇演員史提夫・卡爾再度發揮不演喜劇時的演技才華,把父親對於兒子的不忍、試圖幫助卻又無能為力,那種無法放手,卻又不得不放手的掙扎與困惑,演得讓人糾結,一場再婚的妻子提醒他,除了這個兒子,你還有其他兒女要顧。一語道破父親的困境,他理性應該適時放手,但感情羈絆又想要幫助兒子,這個是人天生無法抹滅的情感。(一如無法自制的毒癮)
新生代男演員提摩西・夏勒梅努力展現嗑藥前後的狀態層次,但總覺得他把這個兒子演得太過迷人(或是編導問題),連墮落時也顯得如此不羈,甚至他說出他覺得人生虛無空洞等理由,實在有點無法有共鳴,而且編劇與導演並未多深入這個兒子的轉變(不是有參考兒子寫的書嗎?還是連自己寫自己也語焉不詳),使得後半段顯得語焉不詳,有時候甚至覺得沉悶。
而這類主題戲的結尾最重要,最怕難題突然迎刃而解,又或是問題再也不是問題,又或是我們明天一定會更好,或是主角乾脆死亡解決這種爛尾,但本戲好險並未這麼俗濫,雖然最後還是有點爛尾的台詞,那就是在兒子放棄自己注射大量毒品送醫後,離婚多年的夫妻彼此擁抱,妻子說:「他注射這麼多毒品,能夠活下來,醫生說真的是奇蹟。」但有多少類似經歷的人可以奢侈享受這類的奇蹟?
最後的鏡頭稍稍挽救了結尾,父親扶著殘弱不堪的兒子到外頭曬太陽,雖然外面一大片陽光,但兩人只能坐在陰暗處,兒子突然崩潰地哭了,父親只能靜靜地陪著,然後兒子伸手懷抱父親,父親把他擁入懷中,但兩人還是坐在椅上沒有起身,兩人還是隔著一層地抱著。這段沒有語言,甚至沒有配樂,但幾乎就把他們目前的處境與關係交代得一清二楚,但這個結尾給我們的感受與開頭似乎沒有甚麼不同,原來整部電影覺得沉悶或是停滯的感覺,也許就是因為其實並沒有甚麼進展吧,不管是角色或是在關係上,實在可惜,也更突顯這類主題的高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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