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都不曾忘記他們,只要稍微用心回想一下,一張張也許有那麼丁點朦朧的臉孔就會清晰浮現,雖然這些容貌已然凝結在那個逝去的歲月裡,因為不再相見,我永遠不會知道此刻的他們是否有了我想像不出的改變,在記憶裡,她們永遠是那麼美。
只是比起這些浮現記憶底部的容貌,似乎專屬於這些臉孔的某些特質,才是真正讓我不能忘懷的地方,這種異常觸動內心深處,總是吸引我想親近的,是形成於內的個人特質,而這些特質透過無形的思想與有形的聲帶,最終以話語呈現。因為有了這些各自獨特的聲音,這些留在了記憶底層的臉孔,於是便有了溫度,於是就在不知不覺間我的心田柔軟了,即使這些自孩提起便不斷發生在我身體、靈魂與思想裡的愛戀,全都不曾真的成功過。但這些發生在我身上的愛戀它們每次都那麼的熾烈,就像刀斧劈砍在枯木上留下的一道道深痕,以致我根本不需去回想這些往往是「無解題」的情感故事是怎麼開始或結束的,有時候我發現自己只是駕著輕舟,划過記憶之河,站在這個「過往的自己」的一旁,靜靜觀看而已。
此刻令我好奇的,是當我心血來潮的把我所喜歡過的女孩的臉孔一張張重疊起來時;或者我應該這麼開頭;當我們分析一個人的喜好時,常常可以從這個人的嗜好與興趣中,得出關於這個人的個性是如何如何的一些簡短結論,然後我們會在個人的印象中,為他貼上一張標籤,在心裡標明他是那個類型的人,就像賣場裡的售貨員為一些新商品打上適當標價般。如果我們分析的是一個人的愛情觀,那麼從這個人的愛情觀裡,則會延伸發現這個人的價值觀、社會觀,甚至是生命觀;特別是「愛情」這兩個字,它所反映的經常是一種需要、索求,我們所喜歡的人的個性,往往呈現的是我們自己個性裡所缺乏的特質,所以當一個男人和女人相處在一起時,總會像N極與S極的異性磁鐵般互相吸引。
回過頭來,當我興沖沖的試著把這些我喜歡過的女孩的臉孔一張張重疊起來時,一件令我訝異的事情發生了。這些我曾經喜愛(或至今依然喜愛,不能忘懷)的女孩們的個性竟是這麼的不同,它們壓根就是些湊不到一起的個性,例如好動和安靜,例如粗魯直率與細心溫柔,從這些形容個性特點的字眼來看,如果這些字眼反映的就是「我」這個人時,那麼我應該是怎樣子的一個人呢?這就是我的問題。
因為我不禁要因此而懷疑,自己要不是有人格分裂的毛病,那麼至少我也會是一個熱愛幻想、不切實際的人。而真正令我擔心的,其實應該是我到底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經常一個人枯坐著的時候,我的心思總是留戀在遠方,而當我真正走在了一個未曾踏足的異地時,我卻又渴望得到平靜、安寧。事實是,我發現自己根本無法「一直專注在某件事物上」,從小時候起就是如此,回憶過往,時常出現的只是一些極簡短的片段,似乎我不禁要認為自己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我忘記自己小時候最喜歡吃的食物是什麼?我無法清楚的描述一個發生過、而且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重要事情,一些重要的細節在我的記憶裡丟失了。
這樣是正常的嗎?沒人告訴過我。
然後我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自己無法去深愛一個人」,是的,我感情豐富,我對花草有情,我對書本有情,我對朋友、親人有情,但我卻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能夠深刻的去愛上一個人,那種死心塌地、刻骨銘心的愛我不曾有過,而是不是因為我不曾熱烈的去愛過、且得到相應的感情的關係,而使自己遺忘了自己也有這種愛的能力。
這個結論深深的擊中了我,在我的心靈上穿鑿出一個大大的窟窿。我傷心著,但眼睛已流不出淚。
200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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