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段的社團學園祭在熱情的搖滾樂中開始。
美術社的活動被禁止後,永遠、小艾跟小滴三人就分開活動,法瑟森與軒九夜從頭到尾一直看不到人,估計應該是回宿舍去了吧。
至於J和櫻城樂斗,由於他們引起騷動導致小艾的COSPLAY咖啡店倒閉(?),因此他們被限制在回宿舍前都不得換下COS的裝扮,兩人只好硬著頭皮在校內被其他女學生、以及少數男學生騷擾。
尚則為求行動方便,在午餐時間便已經換回便服,龐愛仁仍是穿著COSPLAY的服裝;至於黎光狄與佐藤曜樹……由於他們沒有參與COSPLAY咖啡店的活動,所以下場跟J還有櫻城樂斗一樣,必須一直COS成動漫人物。
校庭中央的舞台前聚集了許多觀眾,找不到位置的學生們從校舍的窗戶往下俯瞰舞台,發出熱情的歡呼聲。
魏亞翰所組成的樂團「Yi Bang Ren(異邦人)」,在某些PUB還算小有名氣,不但廣播電台會播放他們的歌,就連幾間唱片公司都爭先恐後想要簽下他們,若不是魏亞翰堅持以學業為重,恐怕他們早就正式出道,成為當紅的樂團偶像了。
考慮到黎光狄對他們的歌並不熟,因此魏亞翰演唱的幾乎都是動漫主題曲,即使如此,他深邃卻渾厚的低沉嗓音唱起櫻●小丸子的主題曲,仍是讓無數少女尖叫不已。
當然黎光狄的打扮更是吸引不少人男女的目光,尤其當魏亞翰唱了他所COS的動漫主題曲時,還硬拉著黎光狄一塊合唱,舞台下的歡叫聲差點要掀了學校屋頂。
「簡直像在開小型演唱會。」來到舞台後方的鵺流夜一邊嘆息、一邊這麼說著。
「咦?鵺,你不到前面看表演嗎?」跟佐藤曜樹一同躲在後台的風翼雲,瞧見跺步進來的鵺流夜,不免好奇地問。他記得鵺也很喜歡小魏的樂團,不是嗎?
搖搖頭,鵺流夜一臉敬謝不敏。「我跟不上那些粉絲們的熱情,還是在後面聽就好了。」
是說魏還真有勇氣,居然連櫻●小丸子的歌都拿出來唱。敢唱敢秀,是成為明星的首要條件,看來魏亞翰充分具備了這項條件。
「不過,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黎會彈琴。」從後台往舞台看去,正巧能看見黎光狄的背影,鵺流夜打量過他靈巧的彈奏,有感而發。「佐藤,你知道嗎?」
一直沒吭聲的佐藤曜樹點點頭,緊瞅黎光狄的背影不放。「啊,狄曾經說過。」他也說過,他極端討厭彈鋼琴……若不是和小魏還算熟識的話,他可能不會這麼乾脆答應幫忙。
至於討厭鋼琴的原因,狄不說,他也就沒問。
「啊!那邊那兩隻──」風翼雲突然指向校門口鬼鬼祟祟的兩道身影。
鵺流夜與佐藤曜樹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同樣看見躲在牆邊偷看舞台的兩人,紛紛落下數條黑線。
那兩個傢伙不就是樂團的keyboard跟bass嗎?在那裡搞什麼?從他們身上誇張華麗的裝扮,不難猜出他們偷溜就是回家換衣服,現在躲在校門口偷看,大概就是怕面對魏亞翰的怒氣吧。
兩張相同面孔此刻也露出同樣的表情,戰戰競競地偷覷舞台上正在演唱的魏亞翰,確定他沒注意到自己,躡手躡腳地混進人群裡,快速走至後台,與鵺流夜他們三人撞個正著。
「你們……」
「你們死定了。」鵺流夜、風翼雲、佐藤曜樹三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不需要多加說明,這兩個開溜的傢伙比誰都清楚魏亞翰的脾氣;這對雙胞胎兄弟,除了長相一樣以外,就連個性也像到令人咋舌。
「果然……不應該回來的。」雙胞胎中的哥哥司馬祐介臉上掠過一絲驚顫。
弟弟司馬祐也猛點頭,認同哥哥的話。「應該立刻辦理轉學才對!」
「還要搬家,免得團長殺來。」祐介表情非常認真。
祐也跟著慎重考慮祐介的說法。「沒錯!」
「老弟。」
「老哥!」
兩人互相勾住對方的臂膀,準備再度逃難。「為了我們的生命著想,我們快跑吧!(合音)」
眼神漠然地注視雙胞胎誇張的言行,鵺流夜三人注意到樂聲漸歇,當雙胞胎轉身欲再次逃難時,與已經下後台的魏亞翰撞個正著。
兩兄弟不約而同地露出驚恐的表情,再次轉身朝校舍逃亡。「殺人啦~~」
魏亞翰二話不說追了上去,「給──我──站──住──」
三人的背影前後消失在校舍內,留下四個面面相覷、哭笑不得的人。
「啊啊啊…連團長都跑掉,等等還要繼續演唱啊…」最後走下後台的鼓手抱著肚子,臉色發青,對於團長和團員們的胡鬧,讓他的胃隱隱作痛。
眾人聞言,紛紛嘆了口氣。
「阿鵺~~~~」
小艾的呼喊聲自鵺流夜身後揚起,所有人順著聲音來源看去,就見小艾、永遠、小滴、尚、龐愛仁、J、以及櫻城樂斗一同朝他們走來。
除了法瑟森與軒九夜,可以說是全員到齊了。
「妳們怎麼一塊來?」鵺流夜對他們的出現感到好奇,尤其是跟在最後方的J與櫻城樂斗,這兩人若沒必要絕不可能一塊行動,如今居然和小艾她們走在一起,叫他想以平常心看待都難。
「聽說小魏有表演,我們特地來看咩!」回答的人是小滴,從她興奮的表情,不難看出她也是「Yi Bang Ren」的粉絲。
「嗯?你就是風翼雲吧?介紹佐藤跟黎到單身宿舍的人。」上下打量風翼雲,永遠語氣肯定地問道。
「嗯、嗯…初次見面,妳們好。」風翼雲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皮笑肉不笑地向盯住自己的三名女子打招呼。
關於「單身宿舍」的事,風翼雲都是透過鵺流夜知道的,並沒有與永遠她們正式見過面,因此並不曉得她們的本性,只是本能地感覺到,永遠凝視自己的目光含有一絲邪佞。
彷彿像蛇盯上青蛙,他也成為永遠某種目的的獵物。
永遠發出「哼哼哼」低笑聲,嚇得風翼雲躲到黎光狄身後,深怕一個不小心,永遠就會朝他撲上來,將他拆吃入腹。
「咦?小魏人呢?熱音社的表演還未結束吧?」左右張望沒看到魏亞翰的身影,小滴露出狐疑的表情。
「他──」
「在這裡。」魏亞翰的聲音從J和櫻城樂斗身後傳來,眾人轉頭,就看見魏亞翰兩手提著雙胞胎的後領,朝他們走來。
結果還是被抓到了。眾人好笑地想著。
「團長,時間差不多到了。」鼓手出聲提醒,但因為太害怕使得聲音頻頻顫抖。
「給我走!」魏亞翰揪著雙胞胎與鼓手走上台。
當四名團員在屬於自己的位置站好時,魏亞翰帥氣地彈了一下吉他,剎時歡呼聲在校庭中央爆開來。
鼓手敲起樂曲的序章,隨之而來的keyboard瞬間柔化鼓聲的沉重與震憾,尾隨在後的bass拉出樂曲旋律,剎時,應是激情搖滾樂竟轉化成繾綣柔情的慢調情歌。
魏亞翰將麥克風放至嘴邊,開口第一聲便讓歡叫的人們安靜下來。
這是我們都該尋找的答案
誰在無聲的哭泣 請別再哭泣
我們從不傾聽淚水背後的言語
你我不斷奔跑 跑向遙遠一方
誰在吶喊 帶著絕望和悲傷的口白
你如果試著去聆聽 你就應該明白
別害怕 走過來 我們一起追趕
這份愛 在心裡 誰也不能取代
靜靜的 一直沒有離開 我們真的明白
悄悄的 走過來 別再害怕背叛
慢慢的 在心底 為了你繼續等待
不用說 你就能夠明白 是我給你的愛
未來的每一天 不管發生什麼 我們都能勇敢的
我會 永遠珍惜你 守護著你走到盡頭
渾厚而充滿磁性的歌聲一瞬間就讓聽的人著迷,甚至連目光都無法自舞台上移開,就連待在後台的眾人也一樣。
J握緊拳頭,在間奏時凝望櫻城樂斗的背影,猶豫地牽住他的手;後者一怔,轉頭望向緊蹙眉頭、彷彿正在隱忍什麼的J,難得沒有揮掉他的手,而是反握。
溫暖的手掌反握自己剎那,J感覺鼻頭發酸、眼眶發熱。他想起小時候跟櫻城樂斗去拜年時,走散了的他們好不容易找到彼此,當時櫻城樂斗的手掌也像現在這麼暖和……
沒有點上燈的宿舍,一片漆黑。
其他人還未回來的此刻,軒九夜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僅有電腦螢幕的光線將他優美的臉蛋照耀得更加虛幻,襯出那雙深邃、專注的眸子有多麼陰冷。
「還是沒有……」弧線完美的眉輕蹙,軒九夜不自覺地握緊滑鼠,銀牙輕咬下唇。
(你在哪裡?為什麼像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似的…無論我怎麼尋找、探問,始終找不到你的消息──)
若不是真的發生過「那件事」,他幾乎要懷疑,這世上是否沒有「他」的存在。
「墨甯…我絕對不會放棄的。」單手覆上側臉,軒九夜的神色沉重得異常。
喀。
輕微的開門聲吸引軒九夜的注意,反射性地睨向門口,對上法瑟森的狹長鳳瞳充斥著來不及隱藏的憎恨,瞬間,軒九夜在法瑟森那雙碧色眸子裡看見自己失態的一面。
在法瑟森關上門的下一秒,軒九夜已經恢復平常慵懶、魅惑的神態。「你進別人房間,從不敲門的嗎?」
法瑟森走至他身邊坐下,回望他的目光像是在問「需要嗎?」而當他將視線移至螢幕時,軒九夜已經快一步關掉網頁,不讓他有窺看的機會。
「那是你的秘密嗎?」法瑟森問,直視軒九夜蘊釀慍怒的眼,沒有避開。
「你好奇嗎?」軒九夜豔笑著反問,笑意不達眼底。
「是。」毫無遮掩,法瑟森直率的回答有剎那令軒九夜傻眼。
披上肩頭的披巾傳遞法瑟森的體貼,軒九夜有一秒鐘的迷惑,這個男人…究竟為何這麼在乎自己?「法,我對你而言有多重要?」
略微粗糙的掌心覆在軒九夜柔嫩的頰邊,法瑟森面無表情地回答:「只要是你的願望,我都會為你實現。」
明明訴說的語氣這般深情繾綣,軒九夜卻敏銳地察覺那雙深綠瞳眸毫無漣漪泛開的平靜,這不是愛著一個人的眼神。
沒錯,法瑟森並不愛他。
陪伴自己、保護自己、照顧自己……全是為了某種目的。這一點,軒九夜早就看得清楚,但也不覺得有生氣的必要,反之,倘若法瑟森真的對他懷抱那種情感,只怕他說什麼也不會讓法瑟森待在他身邊。
就像法瑟森想要利用他達到某種目的,他對法瑟森一樣有著相同的想法。
「什麼都會為我達成嗎?」軒九夜像是在確認什麼似地再問。
什麼都會。法瑟森在他耳邊輕喃這四個字,當軒九夜瘦弱的身子靠向他的胸膛時,他習慣性地環抱住他,再一次感受到軒九夜有多麼孱弱。
為了實現他追求多年的夢想,必須犧牲懷裡這孩子嗎?法瑟森心頭一陣緊縮。這些年來他無數次體會到人類的弱小,此刻在他懷裡的軒九夜更是柔弱得可憐。
他用與生俱來的魅力掌控旁人對他的迷戀,也在同時隔離了自己與外界的接觸,他的世界小得可憐,他的心貧乏得可悲……
見到軒九夜之前曾經調查過他的資料,軒九夜不願意說出口的秘密,法瑟森其實早就清楚。
雙胞胎哥哥死亡的原因,還有那名消失蹤跡的詭異醫生──
對軒九夜而言,找到害死他另一半的那名醫生,比任何事都要來得重要。儘管法瑟森早就知道這件事,但是他仍然想讓軒九夜親口說出來。
希望軒九夜能試著依賴自己、信任自己,或許是他唯一能補償軒九夜的。懷抱著對人性的不信任結束性命,那樣……太可悲了。
聆聽法瑟森心跳的聲音,軒九夜朦朧地半瞇美眸。「即使……我要你殺人呢?」
軒九夜唯一心願,為他的哥哥軒墨甯報仇──也就是找出那名醫生,並且殺了他。宛如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意味著,軒九夜的時間已經在一個多月前停止不動,直到他心願完成的那天到來為止。
環抱軒九夜的雙臂微微施力。「如果你那麼希望的話。」
軒九夜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發出意味不明的低笑聲。「那,你會為我死嗎?」
如果他可以輕易死亡,或許他就不會和軒九夜相遇了。法瑟森沉重地想著,沒有回答軒九夜。
軒九夜並未他的沉默而發怒,反是笑得更深、更妖魅。
他早預料到法瑟森的反應,若法瑟森的回答是肯定的,屆時困擾的人說不定是自己。正因為法瑟森不愛他,他才能義無反顧地利用法瑟森。
「法,你知道嗎?聽說自殺的人是無法上天堂的。」
「……」
「因為神不會眷顧不珍惜生命的人……」軒九夜彷彿自嘲般地笑道。「那麼,那些因為旁人的緣故而被迫結束生命的人,神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墨甯,你現在究竟是在天堂……還是地獄?)
「我想見的人…永遠也見不到。」緩緩閉上雙眼,軒九夜極其巧妙地隱藏了眼底的傷心,殊不知他飄忽的嗓音偷偷洩露了他的絕望。
心頭又再揪緊,為軒九夜這份不為人知的悲慟,法瑟森為了這名遲早必須殺掉的少年感到心痛。
「九夜……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你……」然而拯救軒九夜後又必須親手奪取他的性命,最後傷害軒九夜最深的人……說不定正是自己。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那天來臨之前,盡其所能地守護軒九夜,為他達成所有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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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人物形象:小滴(來源: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