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光狄在認識佐藤曜樹後,終於體會到「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另一層面,在這之前,最適合這句話的人選一直是他的母親。
當然,用來形容佐藤曜樹的意思並不全是壞的,或者該說,佐藤曜樹的外表根本無法讓人聯想到他的個性會那麼……白痴。
他第一次見到佐藤曜樹,是在兩年前新生入學的社團招募日,當時佐藤曜樹坐在校園角落的長椅,俊酷的容貌當然引來不少女孩子的注目,但是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冷峻,使得被他吸引的女孩子們只敢遠遠打量他,不敢主動上前攀談。
懂事後就認清自己的性向,再加上光鮮亮麗的外表,只要黎光狄看得上眼的對象,就算是直男也能輕易得手,因此養成他眼高於頂的審美觀,至今他的目標多半是比自己還要嬌小,相貌有種性別倒錯美感的美少年,像佐藤曜樹這種類型是他不曾出手過的,然而當他初次見到佐藤曜樹時,他卻反常地對他產生興趣。
帶著一身的自信,黎光狄走上前,來到佐藤曜樹正前方,阻擋其他女孩子們愛慕的目光。「嗨,你也是新生嗎?」
佐藤曜樹雙手環抱胸前,微垂的頭一頓一頓,沒有理會黎光狄的招呼。
從未被無視過的黎光狄見佐藤曜樹不理會自己,漂亮的眉宇微揚,有絲不悅、也有絲訝然,對他的魅力視若無睹的男人……他怎麼可能沒有興趣!
不服輸的性情完全被激起,黎光狄拍拍佐藤曜樹的肩膀。「嘿,我是電機科一年級的新生,你呢?」
「……」回應的仍是一片沉默。
╬…青筋迸起,黎光狄正準備發火之際,佐藤曜樹整個身體向他傾倒,黎光狄反射性地張開手臂接住對方。「喂!你沒事吧?」
「唔……」終於,佐藤曜樹發出低吟,緩緩睜開惺忪睡眼,察覺自己倒在另一個男子的懷裡,他慌張地往後彈起,卻因為動作太過突然,腰部喀噠一聲,整個人以非常怪異的姿勢僵住。
「痛……痛痛……」
當時自身後傳來的竊笑聲,令黎光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敗感,也注定他的生命從此將和佐藤曜樹撇不清關係。
那天將佐藤曜樹送至保健室後,兩人便莫名其妙熟稔起來,中午吃飯時間、放學後,佐藤曜樹一定準時出現在他的教室門前,簡直與跟蹤狂不相上下。
當然,對黎光狄而言,每天都有張賞心悅目的臉蛋在身邊晃來晃去也沒啥不好,而且還很方便他向佐藤曜樹出手。
然而,他的如意算盤在他與佐藤曜樹認識愈深後,也跟著消失無蹤。
說起佐藤曜樹這個人,他真的除了長得好看以外,沒有其他優點。
粗枝大葉不說,迷糊恍神更是教人火大,舉凡他經過之處,肯定都會碰碰撞撞,無論是撞到人、桌椅、電線桿,甚至無數次差點被奔馳中的汽車撞到,只要一將注意力自他身上移開,他就會立刻惹禍。
本以為他是個性情沉穩、冷酷的帥哥,黎光狄原先是想看看佐藤曜樹被男人壓倒後會有怎樣的反應,但是試了幾次後都被以為是在玩摔角,而且黎光狄還老是被佐藤曜樹摔出去,迄今,再多的興趣也已經消失殆盡。
先不提佐藤曜樹那些令人哭笑不得、又火大的舉止,以一個朋友而言,佐藤曜樹確實有資格被頒發「最佳友情獎」──前提是必須要有這種獎才行。
曾有一次他因為穿舌環的緣故,將近半個多月無法吃正常的食物,當時都是由佐藤曜樹親自為他照料三餐;感冒發燒時,陪伴在他身邊的也是佐藤曜樹,當他覺得寂寞、不想獨處時,佐藤曜樹一定會在他身邊,為他填補寂寥。
若是不計較佐藤曜樹平常無意做出的白痴行為,黎光狄真的認為能夠擁有他這樣一個朋友,是件很幸運、且幸福的事。
因此當他決定搬家到單身宿舍時,他也找了同樣離家出走的佐藤曜樹一塊,只是原以為彼此會成為室友,沒想到單身宿舍只有單人房,所幸房租並不是很昂貴,因而他們兩人順利成為鄰居,無論在學校、或家裡都形影不離。
儘管兩人之間親密的行為會引起旁人的臆測,黎光狄也知道有謠言說他跟佐藤曜樹有一腿,但是神經大條的佐藤曜樹壓根不會注意到那種事,他就理所當然地無視囉。
對他而言,現在這種每天忙於課業、打工,偶爾與可愛的小貓咪約會的日子著實愜意,而佐藤曜樹的存在,讓他總是平淡無奇的生活變得更加有趣許多。
「狄!我買了你最愛吃的燒……賣……」笑容滿面的佐藤曜樹端著餐盤,連門也不敲就用高大的身軀撞進黎光狄的房間,房門禁不起他的摧殘,整個直直倒落,可憐兮兮地被佐藤曜樹踩在腳下。「啊……」
這已經是他們搬進宿舍半個多月以來的第四扇門了。黎光狄欲哭無淚地想著,隨之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不意外看見小艾、小滴面露驚慌地出現在他的門前。
「呃、門又爛了。」小滴驚呼,表情毫無一絲驚訝之情,反倒是習以為常。
小艾聳聳肩,「讓阿鵺看到又要吐血了。這好像是這個月的第五扇……吧?」
「不是啦!是第四扇,沒有到五扇那麼多。」佐藤曜樹匆匆忙忙地更正,露出一副自己「只」破壞四扇門而已的得意表情,然而當他接到其他三人投來的白眼時,只得訕訕地閉嘴,不敢再多說廢話。
小滴望著佐藤曜樹好看的酷臉,深深一嘆。「唉~這張臉居然有這種個性……詐欺嘛!」
「光狄,請你要好好教教曜樹,別再搞破壞了!」小艾衝至黎光狄面前,正經八百地握住他的手,非常誠懇的說道。「阿鵺雖然很少生氣,但是生起氣來很恐怖的。」
「沒錯!」小滴點頭如搗蒜。「他就有一次生氣時,把我們收藏的真人男男DVD全部拿去放火燒,害我好難過哦~嗚嗚~」
……那種東西燒掉對人類才是種救贖。黎光狄很想這麼告訴她們,但是見她們認真哀怨的表情,只好硬生生將吐槽的話吞回腹中。
他轉而看向一臉心虛的佐藤曜樹。「你不是幫我買了燒賣嗎?」
佐藤曜樹聽見好友的提醒,立刻興致沖沖地在他旁邊盤腿坐下,將手上裝著燒賣的袋子放在黎光狄面前,既高興又貼心地將盒裝的燒賣打開,頓時香味四溢,引人食指大動。
這幾天由於佐藤曜樹忙著打工緣故,宿舍的晚餐幾乎都交給料理白痴的龐愛仁負責,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吃過正常的食物了。小艾和小滴盯著燒賣不放,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妳們幹嘛?我可沒買妳們的份!」見她們口水已經快滴到燒賣,佐藤曜樹立刻將燒賣自她們面前拿開,體貼地為黎光狄挾了一個。「吶,你不是很喜歡吃嗎?快吃啊。」
面對好友宛如雙面人般的行徑,再瞥了眼小艾和小滴怨懟的表情,黎光狄已經在心裡爆笑開來了,只是表面上為了維持形象,不好意思大笑。
「我說曜……燒賣有這麼多個,你分兩個給小艾跟小滴吃吧。」現在這個時間大概沒人想吃宵夜,那麼至少讓她們吃兩個,解解饞也不為過。
「可是……」這是他特地為剛打工回來的狄去買的耶。佐藤曜樹皺眉,不滿地白了眼一臉飢渴的小艾跟小滴,又見黎光狄擺明要他先分給她們吃的態度,他不願意拒絕好友的要求,於是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各替她們挾了兩個。「喏。」
謝謝!兩人高高興興地吃掉燒賣,總算心滿意足地離開黎光狄的房間。
見特地買回來的燒賣剩不到五個,佐藤曜樹撇撇嘴,喃喃抱怨:「幹嘛非分她們吃不可啊……」
「你幹嘛那麼小氣?」黎光狄挑眉,不明所以地問他。「別忘了你是用負責晚餐來付一部分的房租,最近又忙著打工沒辦法替她們準備晚餐,分她們吃一點東西也不過分吧?」
「她們想吃可以自己去買呀。」幹嘛非來搶他的啊。佐藤曜樹小聲抱怨,見黎光狄露出絲毫不悅的神情,於是不敢再多說一句。
見佐藤曜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可憐模樣,黎光狄好笑地摸摸他的頭,迅速將剩餘的燒賣吃光光,依他對好友的瞭解,肯定不會生氣太久。
果不其然,當佐藤曜樹看到黎光狄將燒賣吃掉後,他立刻露出甜蜜的笑容,雖然像他這麼大塊頭的男子露出像小女人一樣的甜笑非常滑稽,但是看在黎光狄眼裡,還是覺得他這個好友可愛得緊。
「好吃吧!?」佐藤曜樹興奮得好像那些燒賣是他親手做的。
「還好啦,沒有你做的料理好吃。」黎光狄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讚道,卻見佐藤曜樹因這無預警的讚美而刷紅臉,頓時覺得好笑。
若不是他確定曜只把他當成朋友的話,他真的會以為曜在喜歡自己,否則怎麼會因為他的一言一語而憂、或喜呢。「哦,對了,明晚不用幫我準備晚餐了。」
「為什麼?」剛剛才讚他的料理好吃,現在又說不用幫他準備晚餐?
「明天早上我要去約會,大概會很晚才回來,你也可以先睡,不用等我。」
「約會?!」忍不住驚呼,佐藤曜樹驚訝到張口結舌,直到接收到黎光狄困惑的視線才猛然回神。「呃、你……你不是上星期才剛跟男友分手嗎?難不成……又找到新對象了?」
打了個哈欠,倦意湧上讓黎光狄漸感昏昏欲睡。「嗯……還不算吧,不過我還滿中意對方的。」
「喔……」中意?那就表示會交往囉!根據以往的經驗,只要是黎光狄感興趣的對象,遲早都會喜歡上黎光狄,交往是早晚的事。
捺不住內心的在意,佐藤曜樹覺得有些話哽在胸口想對黎光狄說,然而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麼,只能悶悶地看著黎光狄連被子也不舖,躺下就睡,完全沒有察覺佐藤曜樹的異樣。
說睡就睡的好友讓佐藤曜樹心口悶得很,好想朝那張白皙、漂亮的臉蛋用力捏一把,偏偏又不忍心傷害好友。
「吶、狄……你為什麼要一直找對象呢?」如果只是想找人解悶……難道我不行嗎?佐藤曜樹輕聲呢喃,可惜已經熟睡的黎光狄根本無法回答他的問題,最後他也只能一邊嘆息,一邊離開黎光狄的房間。
※※※※※※※※※※※※※※※※※※※※※※※※
圖片人物形象:佐藤曜樹(來源: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