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鳴鳥叫 竹葉稀颯
老房舍前的廣場 還存留著晒稻米的香氣
用石頭堆砌成圓型的水槽 設計凹了一塊 好讓水可以半滿也可盛水
石堆邊長滿了菁苔 裡頭的水清涼無比 混雜了地下最甘醇的味道
每次到了阿嬤家 我一定先去這個蓄水的水槽 用手掬起裡頭的水
想飲卻不能飲的 只能撲著臉頰 感受無比的清涼和鄉下特有的味道
這就在我還是5歲、6歲的時候 就特別喜愛的感覺 好愛鄉下
二排老房子，各有三個房間。一排是阿嬤住的，那也是爸爸伯父姑姑們的起源地
第二排是二伯父家的。
阿嬤家的灶在屋外，小時候的我 總是看他在那兒燒柴火 殺魚 殺雞
魚被剖開肚後 她身手俐落地掏出了魚肚裡的綠色寶石
一口就吞進肚裡
孩子的我 並未受此驚嚇 反而好奇的問道 阿嬤 那個可以吃嗎?
「憨孫，這個可是魚身上最寶貝的解毒藥 - 魚膽」
除了這二棟建物，其餘都是稻田居多
或是自己搭建的瓜果棚架 下面養著 兇悍的大白鵝
鄉下地方 很多粗魯的事
例如廁所 (我從沒去上過那個廁所)
例如赤腳
例如沾滿泥土污泥的手 撥開了一個蒸熟帶皮的地瓜
例如阿爸和阿嬤的爭吵
從我有印象以來
第一個看到的爭吵 就是阿爸和阿嬤的爭吵
阿爸是最小的兒子 他不務農 哥哥們都務農
在小鎮上的銀行上班 有一小點 社會地位
爸和阿嬤的感情 好像很不好
幾乎每天 阿爸都會下班後 載我回鄉下 陪一下阿嬤
但 爸 經常回鄉下後 就去忙些田裡的事
留下我和阿嬤跟進跟出
他和阿嬤 常常好像有數不清的怨仇
阿嬤的兒子當中 我所知道的 就阿爸每個月都給阿嬤零用錢花用
阿嬤的兒子當中 我所知道的 阿嬤比較疼二伯
常常自己存下一些錢 就會被二伯拐走
阿爸 就會為此 和阿嬤吵架
阿嬤很會賺零用錢
以前我在鄉下讀一年的國小
我好幾次遇到阿嬤在校門口賣芭樂，而且對象是國小裡面的小朋友
頭一次看到 我有驚訝到
那個國小門口 從來沒見過人 擺地攤呢
阿嬤也很常走20-30分鐘的路 來我爸媽當時住的地方 鄉下中的比較不鄉下的地方
媽媽嫁給爸後 把娘家的飼料生意也帶過來幫忙賺錢
阿嬤 一個禮拜 大約來二次
好像是來訴說著 又被二伯拐騙的事
阿嬤對二伯是又愛又恨 兩個人其實感情很好，但就是二伯不愛自己賺錢 愛用阿嬤的
阿嬤常一時心軟 就會塞些錢給他
後來 我家的媽媽和爸爸感情越來越不好後 媽媽離家了
爸與阿嬤的爭吵 更大了
這幾年下來 我也習慣了 他們的這種互動方式
互罵!
但不會很久，只是各自臉色難看的 爸爸就載我回家了
每一次回阿嬤家
除了一言不和的狀況
其實中間有穿插一個 我今天腦海裡突然跳出來的畫面
阿嬤黝黑指甲縫有沙土的手端給爸一碗很苦的青草茶
爸總是二話不說的 一口喝下
不知為何 突然憶起這個畫面 令我好感動
最近,我去上了一個自我心理成長的課程-「認出傷，愛回真實的自己」
我慢慢地能感受
父親的那道偽裝
因為愛的傷害,讓我們發展出了一套偽裝的模式來避免受傷
也許,他的心理有個疑問
為什麼,媽媽不那麼愛他?
他對母親有責任又有愛
他每天都回來探望母親
可是 總無法獲得他期望的回報
唯有 在接過那一碗苦澀的青草茶的當下
他能感受到母親的愛
那麼苦 卻感受著母親想要他身體健康
一個天天喝酒的人,會在乎有沒有喝下那一杯苦的要命的青草嗎?
而且,那還是不知道加了多少來路不明的草
我是從來沒有品嚐過那一碗的滋味
但我看到濃黑的液體就知道 那鐵定是不好喝的
不管 怎麼的爭吵
不管 有沒有人流淚 (包括心理流淚)
不管 各自的身上受了多少的委屈
就在阿嬤端出那一碗 接過那一碗的瞬間
品嘗了 苦澀難以入喉的愛
但 那也是愛呀
我成熟得太慢
父親過逝得太早
好可惜，父女兩無緣份 可以擁抱彼此內心的孤獨
給出真正的陪伴
我的成長和自我的兌變
都在他過逝之後
父親一輩子 沒有一個理解他的人
所以 他過得非常的孤單
我是個極度能夠理解人的解語花
卻來不及陪伴他的人生 擁有一段被愛的時光
帶著他一起看見成長的傷
好好愛回自己。
文章定位：
今天我終於打開了你給我的那封信, (暮然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