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剛分手,我想我是太過寂寞了,
一方面又想踏出新的人生,一方面又害怕再次回到寂寞。
我躡手躡腳地將地上散落的衣物拾起,發出最小的聲音,就是希望不要吵醒他。
啊,陽光灑在他身上的模樣,真是閃閃發亮……,不行,我不能再想了。
捨不得地看了他最後一眼,我把包包背起,關上了他的房門,也用最輕的音量下了樓。
一走出公寓大堂,路上車水馬龍的聲響襲來,我回到了現實,那個寂寞的世界。
※
昨天夜裡,我們一夥人約在火鍋店吃飯,他就坐在我的對面。
幾次相聚下來,雖然都有很多人,但不可否認我都特別注意,連黑夜裡也閃閃發亮的他。
我們沒特別有機會獨處,連聊天都是斷斷續續地,我看不出來他對我有沒有什麼感覺,也都將自己的心動隱藏地很好。
因為剛分手,我想我是太過寂寞了,一方面又想踏出新的人生,一方面又害怕再次回到寂寞。
「妳歌唱得很好。」他不知何時坐到我旁邊,在我們到新開KTV續攤後,這時,已是午夜,每個人都喝了些酒,還有人已經醉倒被抬出去了。
「啊,謝謝。」我笑了笑,故做鎮定地繼續唱著歌。
「妳朋友快掛了。」他用眼神瞄了另一個跟我一起拿著麥克風卻沒唱出聲音,頭搖搖晃晃的朋友。
「是啊,沒關係,我想會有人照顧她的。」我指的是也同夥認識的另一個男人,他跟我的好友小柚似乎這幾回相處下來,已是很公開的曖昧著。
「我知道。」他嘴角微微笑著。
「他們說待會還要去酒館?」我鼓起勇氣問。
「是啊,妳要去嗎?」
「哦……,還不知道。」因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要赴約。
「妳累了嗎?」他問。
「沒有啊。」
「那妳想去嗎?」
「幹嘛一直問我,那你呢?」
「我,妳要去我就去。」他摸摸鼻子,這時,他的輕鬆不見了,看起來有些靦腆。
「呃?」我楞了楞。
「怎麼樣,妳想去嗎?」
「如果我不去呢?」
「那我就不去了啊。」
「噢。」我好猶豫!因為,我也想跟他一起,只是不想跟其他人。
「還是,還是妳有想去別的地方也可以。」他看起來更不自在了。
「噗。」我笑了出來,原來,他也會緊張。
他是小柚朋友的朋友,幾次見到他,他都看起來一派悠閒的樣子,如果不是剛才他坐到我身邊,這樣問了我,我想我應該看不出來他可能對我也有意思。
「別笑我。」他也笑了。
「我以為你沒有注意到我。」我意有所指地說。
「怎麼可能沒有?第一次在火鍋店,就覺得妳吃火鍋吃得好有條理。」
「是嗎?」
「嗯,每個人都把東西直接丟下去,只有妳,煮火鍋是有順序的。」
「通通把東西丟下去才不是吃火鍋,是吃雜燴。」
「我同意,所以我就對妳特別好奇。」
「可是我們見這麼多次了,一點都看不出來。」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對我好奇。
都是他的朋友問我一堆有的沒的問題:
有沒有男友、家住哪裡、做什麼工作、平常都在幹什麼……,這種很身家調查的事項。
「那我掩飾得蠻好的。」他笑了笑。
「……。」這才是我要說的吧。
「我看妳對我好像都沒什麼反應,就厚臉皮趁著妳朋友跟我朋友打情罵俏的時候坐過來了。」
「……。」他為什麼都要搶我的話說?
「所以,」他瞄了我一眼,然後看向螢幕,問:「妳待會要去嗎?」
「那你希望我去還是不要去?」噢,我好大膽。
「我想跟妳在一起,只有我跟妳。」
我楞楞地看著他,他有點害羞地朝我笑了一下。
然後,我點點頭,他笑得更燦爛了。
「喂,她要回去了,我送她。」他突然站起身,跟小柚和朋友說。
「呃?妳喝醉啦?」小柚醉醺醺地問。
「有點。」我苦笑一下。
「那要平安送她回去喔!」小柚叮嚀著他。
「嗯,走了。」他的手扶上我的手臂,把我轉向包廂的門。
那瞬間,我有被電到的感覺。
「有沒有想去哪裡?」安靜了一會兒後,他問。
「都好啊,你呢?」我低著頭,不好意思看他。
在電梯裡,有點酒醉又不夠醉的狀態,使得我們之間的空間,充滿尷尬。
「我們倆好不熟,」他笑了笑,說:「一直『你呢』來『你呢』去的。」
「是啊,是不太熟。」我對他吐了吐舌。
「妳餓嗎?」
「不會。」雖然唱了三個多小時,但還蠻飽的,可能是喝酒的關係。
「妳在門口等,我去牽車。」電梯到了。
「喔。」
「算了,一起去牽車好了。」他轉回頭,想了想,看著我,伸出他的手。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把手放在他的手上。
啊,又是觸電的感覺。
「一個女孩子留在門口有點危險。」邊走著,他說。
「嗯。」天啊,我好緊張,剛才應該要多喝一點的。
「妳,那個……。」他看了我一眼,吞吞吐吐地問。
「什麼?」
「妳想去酒館還是去我家?」
「呃?」
「別誤會,我家頂樓有天台,可以在那邊喝點東西,也可以看夜景。」
「噢。」害我心跳好快。
「當然,如果妳想幹嘛也可以。」他狡黠地說。
「我臉上有寫我想幹嘛嗎?」我大叫。
「妳剛剛『噢』的聽起來有點失落嘛。」他忍著笑。
「我哪有!」被他說中了。
「開玩笑的,上車吧,」他呵呵地說:「妳那麼緊張,弄得我也好緊張,逗妳一下看起來好多了。」
聽到他這麼說,我發現自己確實不那麼緊張了。
心裡,還有一種甜甜的感覺。
※
「糟了……。」兩個多星期後,我突然發現,我那個好像還沒來。
其實,一個星期前我就該來了,因為我的月經一向很準時,本來想可能只是偶發的狀況,再等看看,誰知道,真的還沒來!!
怎麼辦?
那天夜裡,我們在他家的天台,一邊乘涼,一邊喝著他調的各種酒,聊著天。
可能混著太多種酒喝了,我們倆都有點茫。
直到天亮,我們一起看著日出,他送我下樓,走得跌跌撞撞的我們,就在樓梯間狂吻起來。
這一吻,就吻上了他的床。
因為真的太醉了,我們倆又沈溺在一種好不容易相處的情緒裡,完全忘記了一夜情的基本準則:帶保險套。
對,根本沒有人想到這件事情,而現在,我感覺事情大條了。
終於知道什麼叫「千金難買早知道」,說真的,即使再聊得來,感覺再好,除了可怕的病以外,也還有「弄出人命」的問題,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可是,來不及了,萬一真的沒有來,怎麼辦?
「怎麼跑掉了?」他攔住我,此刻,我正從洗手間走出來。
「呃?」是他。
「怎麼一聲不響就跑了?」他皺著眉看起來很不高興。
「對不起。」我幽幽地說。
「妳也沒留電話給我,我起來找不到人,上禮拜聚會妳也沒出來?」
這天,我是被小柚從家裡挖起來的,本來想避著不要跟他見面的,上週的聚會我就缺席了。
連幾天拒絕以後,小柚受不了衝到我家,逼著我一定要出來走走,說我會悶死。
本還想著找機會溜開的,沒想到,就在洗手間外遇到了他。
正確地說,他應該是刻意在那兒等我的。
「那天你睡的很熟,我不忍心吵醒你,因為還要工作,所以就先走了,我忘了沒有留電話給你,沒想到。」我低頭解釋著。
「我以為妳不想理我了。」他嘆氣。
「不是這樣的。」這幾天,我度日如年,很想找他,可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好想妳。」他的聲音變得溫柔。
「嗚……。」而我的眼淚終於潰堤。
「咦?」
我整個人埋在他的胸膛,不敢出聲地拼命掉著眼淚。
我要怎麼跟他說,我,我可能……。
「走。」他又嘆了氣,一邊摟著我,一邊帶著我走出了餐廳。
出了餐廳,泊車處把車開來,我坐上後,擦乾了眼淚,就一直看著窗外,不敢看他一眼。
我知道他一直在看著我,可是我就是沒有勇氣開口。
「是那天感覺不好嗎?」一進他的門,他問。
「不是。」我搖搖頭。
感覺很好,好得不得了。
那個夜裡,我有一種,很久都沒有了的,被愛的感覺。
「那是妳不喜歡我嗎?」他又問。
「不是。」我又搖頭。
「那是怎麼了?」
「我……。」我深呼吸,然後眼淚又霹靂啪啦落下。
「妳跟別人在一起了嗎?」
「沒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傷心?」
「不是傷心……。」
「唉,」他把我按在沙發上坐下,然後蹲在我的面前,握著我的手,說:「算我求妳,有什麼事情,就直接說,妳只是哭,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我那個沒有來。」我撇過頭去,不敢看他。
「呃?」他愣住了。
「你看,這種事情怎麼說嘛!」我又掉了眼淚。
「等,等等,」他拿紙巾為我拭淚,然後把我的頭轉過來,說:「妳,有了嗎?」
「我不知道。」
「還沒驗?」
「嗯。」我不敢去驗。
「那要不要驗驗看?」
「我不敢。」
「還是我陪妳去醫院?」
「嗚。」我抱住他。
我不知道他會是這種反應,畢竟我們只是一夜情。
「傻瓜,怎麼一個人承受那麼大壓力,應該要跟我說的。」他把我抱緊,手在我的背上來回安撫著我。
「我沒有你的電話。」
「對不起,我也忘了留給妳了,誰知道妳會跑掉,我以為醒來還會見到妳。」
「可是,我們不是一夜情嗎?」我小小聲地說。
「……,所以妳只當這是一夜情嗎?」
「我當然不希望只是一夜情啊。」
「那上禮拜怎麼不來?」
「我怕看見你,不知道怎麼開口。」
「妳那時候就沒來了?」
「嗯。」
「傻瓜。」他又把我抱得好緊。
「如果,如果有了怎麼辦?」
「妳想生下來嗎?」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雖然我年紀不小了,但,我也沒想過懷孕的問題。
就算我想生,我跟他之間……,難道奉子成婚嗎?
「是我不好,害妳這麼擔心,我,我不知道,原來保險套也不安全……。」他抓抓頭。
「咦?」他的意思是?
「嗯?」他楞了楞,問:「妳以為我沒帶?」
「嗯。」不是嗎?!那我為何沒來?
「傻瓜,」他笑著嘆了口氣,說:「是妳太醉了,不是我。」
「原來你有帶!怎麼不早說!」
「可是重點是妳現在沒有來啊?可見也不是一定安全的。」
「嗚……。」
「乖,那,還是我們去便利商店買驗孕的回來驗驗看?還是我陪妳去醫院檢查看看?」
「那如果有了呢?」我突然覺得我開始鬼打牆了。
「看妳,妳想生的話,就生啊。」
「你倒是說得很輕鬆……。」
「不然呢?妳希望我負責還是不要負責?」他摸摸我的頭。
「我希望不要這種情況下有小孩……。」我癟嘴,而且,我也不希望他只是「對我負責」。
「那也沒辦法,別想了,這樣好了,在這裡等我,我去樓下便利商店買回來,妳驗看看?不然光只是猜也沒用。」
「嗯。」我點點頭。
接著,他就下樓了。
聽著他關上門的聲音,我的心裡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因為,雖然猶豫又掙扎著懷孕的問題,但,此時,我最在意的,是他。
一直覺得很寂寞的我,好不容易心動,卻又擔心起,會不會繼續寂寞。
※
「怎麼樣?」一打開廁所的門,他從沙發上跳起來,衝到我面前。
「……,你看。」我把驗孕棒放在他眼前。
「……,怎麼看?」
「說明書在這裡。」我遞給他,然後幽幽地回到沙發上坐下。
「我看看,」他開始研究起說明,然後一再反覆看著那根棒子,很不確定地問:「這樣是沒有的意思嗎?」
「嗯。」
「但上面也說有可能有空窗期,會驗不出來?」他繼續仔細端詳說明。
「我那個來了。」
「咦?」
「剛剛驗完鬆了口氣,就發現有一點紅紅的……。」我低下頭。
「妳不高興嗎?」他坐了過來。
「也不是。」
「怎麼看起來這麼失望?」
「也沒有。」我說謊。
「……。」
其實,在看到他知道我可能有了以後的態度,除了稍微安心,我甚至有點開始期待,如果,我真的有了他的寶寶的話。
雖然我們見面並不是太熟,除了上次上床以外,但,也已經認識幾個月了。
每次,我都好像暗戀他一樣,期待著下次聚會,一邊又擔心他帶了女友來,所以,當看見他一個人赴約,就會像剛剛那樣鬆了口氣的感覺。
「妳想要懷孕嗎?」他突然問。
「呃?」
「現在應該不太可能了,等妳走了,我們再來做啊。」
「做……。」做愛還是做人?
「還是妳要現在做也可以。」他像是看穿我的心思般,吻上了我。
「我,我那個來了耶。」我含糊地說。
「我知道。」
「那你還……。」
「妳不介意我就不介意。」他把我撲倒在沙發上。
後來,他真的不介意地把他的床單弄紅了。
等我這回走了以後,他也一直以「做人」的名義把我綁在他的身邊。
我們之間,應該不會再有人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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