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忙,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
唉,算了,沒有男人是為了總是忙著工作的女人量身訂作的……。
「我好累。」我好累,眼睛快要睜不開了。
「去睡啊。」msn上的朋友回應我的疲累。
「可是我的企畫還沒寫完。」好想哭喔。
「那趕快寫啊。」朋友又傳來訊息。
「……。」
不知為何,在他這樣回覆我的這一秒,我異常火大,而我因為這一秒鐘的異常火大,便把msn下線,然後封鎖了他。
到底這個世界上的人是有什麼毛病?
「這世界上的人到底是有什麼毛病啊?」那一秒鐘的火大在我眼裡燃燒了開來,熊熊地讓我衝到陽台,點了一根煙。
很扯耶,本週來我已經加班到天荒地老,今天因為有感冒跡象,老闆特地讓我放假不用到公司;我沒命地趕到午夜,也在家加班的公司同事要傳檔案給我,我才開了msn,然後這個白目人就傳了訊息給我。
我明明就掛著「忙碌」,就是有人還會來問「妳忙什麼」,我愛理不理他還一直繼續問,於是造成了方才的對話。
其實才講不到十句,我就索性下線,但也夠我火冒三丈。
「咕嚕。」啊,對,我不但已經三十幾個小時沒睡,連飯都還沒吃耶!
「趴擦……。」在因血糖迅速下降,頭暈的那瞬間,我彷彿聽到有誰炒菜的聲音。
「好香喔。」天啊,我竟然產生了幻覺,好像聞到西餐的味道。
對沒吃飯這件事情,只要沒注意到都還好,一旦發現了尚未覓食,我整個人就癱瘓似地趴在陽台邊,手裡的煙都覺得好重,快要拿不動了。
「喔!」香味,那香味又飄過來了。
「哈囉?」我又聽到幻覺,有人在我旁邊講話。
「我好餓……。」我真的沒力氣了,上帝,在幻覺中把我接走吧。
「還好嗎?」那個香味又出聲音了。
「咦?」糟糕,我可能真的蒙主隆昭,我感覺有人在拍我的肩膀。
「上帝,是你嗎?」我虛弱地趴在陽台上問。
「尚地?不,我是伯父。」那聲音遲疑了一下,如此回答。
「伯父?隨便誰都好,我快死了對不對?」我沒抬頭,然後閉上眼睛。
「妳很久沒吃飯嗎?」自稱「伯父」的上帝問。
「好像是……,我今天有吃早餐,然後就忘了,哦,下午有吃一片巧克力。」我想了想,仍虛弱地回答。
「這麼嚴重?再不吃可能真的會死喔。」
「是啊,我都聽到幻覺了,還聞到幻覺,也許我已經死了。」哦,不對喔,這麼說來這個「人」不是上帝,是死神!
「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一起用餐?」死神又問。
「啊?最後的,最後的宵夜嗎?」我抬起頭,確認大半夜裡吃的應該叫做宵夜。
「有時間的話,以後也可以過來一起吃飯啊。」我終於看到死神的微笑。
「咦?」
這個死神怎麼沒有穿黑衣服拿鐮刀,反而穿著白色的休閒服,手拿平底鍋?
「妳的表情看起來很疑惑。」他又笑了笑。
「……。」我皺著眉,下意識地把快燃盡的菸送到嘴邊,抽了一口。
「我還以為妳是開玩笑,看來妳是認真的,」死神先生很有架勢地翻動了一下平底鍋,說:
「來吧,不然就涼了。」
說完,他人就消失了。
「叮咚。」大約十幾秒的時間,我煙都還沒熄,電鈴就響了。
「嚇!」是死神!他還穿了一條圍裙!
「妳真的很好笑,妳漫畫看多了嗎?」他先是一愣,隨即笑了出來。
「你,你是誰?」我問。
「我是伯父,哦,也是妳的新鄰居。」
「伯父?」
「是伯父的伯,不過復是日復一日的復,不是妳想像的那個伯父,請多指教。」他點了點頭。
「啊?喔,請,請多指教。」我不知為何恭敬地跟著彎腰。
原來上帝還沒放棄我,我還活著。
馬的,我可能真的漫畫看了太多了!
「來吃飯吧?涼了不好吃。」他示意著,隨即轉頭。
「喔,好。」我想也沒想,便跟了上去。
「啊,妳,妳帶鑰匙了嗎?」進門時,他轉過身問。
「咦?」我忘了……。
「……,沒關係,等會兒吃完我打電話幫妳叫鎖匠,先進來坐吧。」
「喔,好,謝謝。」
進了伯復家,他讓我先坐在廚房旁的餐桌上,然後把剛剛平底鍋裡的義大利麵盛到盤子裡,也跟著坐了下來。
「哇,好香喔。」就是剛剛那個香味,天啊。
「隨便煮煮,我也沒吃晚餐,所以做的多了點,這樣兩個人吃應該夠。」他又起身拿了兩個盤子與餐具,遞了一份給我。
真的好香,而我餓壞了,沒多久,我就把他分給我的食物掃得一乾二淨。
「妳好會吃喔。」他笑著說。
「你煮的好好吃喔。」我崇拜的地回答。
「妳的表情真的很像漫畫人物。」
「啊?」
「不過穿得到很性感。」他摸摸鼻子,似乎忍住笑,然後把餐盤收到廚房裡,洗了起來。
「咦?」我這才想起,我只在黑色細肩帶睡衣外披了一件睡袍,隱約是有點露。
好尷尬喔,想起剛才到他家前發生的事情,吃飽了以後我才覺得自己很糗。
「妳還是要學著警覺點,否則遇到壞人就糟了。」他邊洗著碗盤,說。
「唉唷,在家裡誰會管那麼多嘛。」
「好好好,那麼就希望妳平常在外不要也這樣粗線條就好。」他又是一陣笑。
「你,剛剛吃的,那個,我……。」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不用太介意,反正一個人吃飯也很無聊,小意思,真的。」他動作非常俐落,很快地便把洗好的餐具放好。
「那,那,下次換我請你吃飯!」我誠懇地說。
「好啊,那下次去妳家吃飯。」他擦手著手,回頭看著我。
「呃,可是我不會做菜耶。」
「哦,沒關係,那,妳買材料,我去做也行啊。」
「呃,可是我家的廚房很荒廢……。」對啊,想起我那簡直如新,但根本沒什麼廚具的廚房,真是汗顏。
「哈哈,好吧,那,下次再來我家吃飯吧。」
「這樣很不好意思耶,不然我請你到別地方吃好了。」
「不要這麼客氣,請來請去好麻煩,沒完沒了,自然一點就好了。」他挑了一邊的眉毛,笑著說。
「噢。」他這樣講我更覺得不好意思。
「好吧,那看妳什麼時候有空,約一約去超市,妳買材料我做菜,可以嗎?」
「嗯,好,就這樣說定了。」
※
「吃飯沒?」
「呃?」
「我就知道妳還沒吃。」
「你又知道?」
「果然沒吃。」
「赫!」好賊,被他套出來了。
晚上九點,我剛下班回到家,想起今天早上出門前洗的衣服還沒曬,便到陽台去曬,還沒弄完就聽見伯復的聲音。
「有做妳的份,過來吃吧?」
「啊?不是說好……。」
「我去幫妳開門。」
「等等,喂?」沒等我說完,伯復就消失了。
我嘆了口氣,抓了包包便衝到隔壁。
「你這人真是的……。」看見伯復站在門口,我便繼續。
「沒看過女生這麼不照顧自己。」
「咦?」我還沒罵他他先罵我了。
「沒吃晚餐,也沒買晚餐回家吃?」
「呃,對……。」
「喏。」他把一盤焗烤端到我面前。
「哇,好香喔!」我湊過去,感覺著濃濃起司上冒出的熱氣。
「我回家時有注意妳還沒到家,想說那晚點吃好了等妳看看,果然妳沒吃飯。」
「那萬一我有吃呢?」我挖了一大口往嘴裡送,呼,好燙。
「那很好啊,但是妳顯然沒有這麼乖。」
「我忘了啊。」
「連吃飯都會忘記怎麼行?」
「你叫伯復,講話也像個伯父。」我瞪他一眼,唔,不管怎說,他的料理真是好吃。
「對,是我雞婆,好了吧?」
「唉唷,沒啦,你對我這麼好,我不該這樣,對不起。」
「我不介意的,妳也別介意,吃飯吧。」
「……。」
伯復說中了,其實他總是講話一派輕鬆,但我卻不知為何老緊張兮兮,又很介意。
一定是因為他長的好看,而我又邋遢、沒禮貌還粗線條,完全糗大。
「昨天太晚了,有些事沒問妳。」
「請說。」
「妳為什麼一整天只吃了早餐跟巧克力?」
「趕案子啊,我們公司長沒日沒夜,就會忘記吃東西。」
「哦,但是我看妳昨天一整天都在家裡啊,好像也沒出門。」
「是啊,呃?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妳在陽台好幾次,都一樣穿睡衣,大概是沒出門,只隱約聽到很快的打字的聲音。」
「你偷窺我喔?」我故意開玩笑似地大叫。
「嗯,也可以這麼說。」
「咦?」
「前幾個禮拜拜我就注意到隔壁的陽台上有三個煙灰缸,裡面滿滿都是煙,昨天看到第四個,從空的到又滿了,就很好奇這個主人是誰,這麼懶得倒煙灰。」他專心吃著,邊抬頭看看我。
伯復與我家的陽台離得非常近,因為是老式建築,所以若沒重新裝潢做隔音,其實都會聽到一些聲音;不過我平常大概比較脫線,較少注意,經他這樣一說才想起來。
「你這間空了很久,我以為隔壁沒人,就都很隨便嘛。」我看了他一眼。
「哦,難怪妳常穿著內衣就出現在陽台,不過這樣不太好喔,隔壁有男人,對面也可能有啊。」
「什麼?」他連我穿內衣的樣子都看到了?
「哦,別太介意,我不小心瞄到而已,都有馬上迴避。」他認真地解釋。
「你以為這樣說我會比較安心嗎?」我臉上寫滿僵硬的尷尬。
「哈哈哈,妳的漫畫表情又出現了。」
「為什麼你這麼開心?」我臉上的尷尬更僵硬了。
「沒什麼,別胡思亂想。」
「……。」他一定是看我可憐,又覺得我好笑。
人家是丟臉丟到家,我還丟臉丟到隔壁去了。
「妳看,從這個角落望過去,不用走出陽台就看到妳了。」伯復指了指陽台。
「真的耶。」我按照他說的方向看去,果然可以看到我的陽台的一角。
那一角,剛好是我最常窩著抽煙,看天空想事情的地方。
「對了,伯復,你搬來多久了?」我隨口問道。
「哦,大概有兩個多月了吧,」伯復走到冰箱裡,拿出一瓶白酒,說:
「冰好了,要喝嗎?」
「喔,好啊。」我楞了一下,應道。
「那我怎都沒看過你?我是說,好像也沒在門口還是樓下遇過你,而且,你做的菜這麼香,沒道理我從沒聞到過。」我又問。
「哦,昨天是我搬來後第一次在這裡做菜。」他斟了一杯酒給我。
「呃?為什麼?」我喝下一口,這酒冰涼,充滿果香。
「因為前女友跟我一起搬來,不過上個月分手了,我這個月來都在公司加班,忙一點比較好過。」
「為什麼分手?」我小心翼翼地問。
「她覺得我每天工作,都不陪她。」
「是嗎?看起來不像啊。」我放下杯子。
伯復看起來就是一副賢慧的煮夫模樣,而且他也比我早下班,總是悠哉悠哉的打扮得俐落休閒,跟我這種瞎忙邋遢的人完全不一樣啊。
「是真的,我平常都忙工作,假日也很少陪她出去,老實說,跟她在一起兩年多,我沒時間下過廚。」他有點勉強地笑了一下。
「……,哦,那我很幸運喔。」我訝異著他的回答。
「沒這回事,只是最近忙到一個程度,晚上卻都睡不好,應該是兩三個禮拜前有天夜裡,我剛好看到那堆煙屁股的主人靠在陽台邊,背對著我說了一些話,讓我開始反省,」伯復一手拿起酒杯,一手拎著酒瓶,站起身問:「要不要去陽台抽根煙聊聊?」
「哦,好啊,」我跟了上去,想起他剛說的話,便問:「煙屁股的主人,說我嗎?」
「妳說呢?」他伸手到我的陽台拿了一個煙灰缸過來。
「我說了什麼?我自言自語嗎?」我點了煙,一邊把酒杯裡的酒喝光。
「是啊,這兩個禮拜常聽到妳自言自語,不過妳老是背對我,而我怕開口嚇到妳,很唐突,所以就默默聽著。」他又為我倆倒了三分之一杯的白酒。
「我都說什麼啊?」糟了,我從小自言自語習慣,都不知道講了些什麼鬼話。
「我記得第一次聽到時,妳很有個性地靠在陽台邊,說『這樣忙,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然後很帥氣地低頭彈了彈煙灰,又抬起頭看著黑色的天空,嘆著氣笑了一下,說『唉,算了,沒有男人是為了總是忙著工作的女人量身訂作的』。」伯復學著我的口氣,聽起來好像在演戲,還挺認真的。
這時,我才想起,我好像常有這種感嘆。
一個人獨居久了,即使覺得寂寞,別說到哪裡去找對象,就算交往了恐怕也沒幾天好日子過。
「我猜妳在家裡也抽煙,只是妳常會跑到陽台發呆,有時想想事情,煙沒抽完就跑回去,可能是想到了什麼點子,有時就沈思很久,煙一根接著一根抽。」伯復分析得頭頭是道。
「你好厲害喔,簡直觀察入微。」看樣子他真的有偷窺我耶。
「坦白講,雖然只有兩三個禮拜,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靜靜地看著妳的背影,聽妳說話,還蠻安慰的。」
「……。」
「被偷窺狂嚇到了嗎?」
「沒有耶。」
「那怎麼表情變了?」他挑著眉笑了笑。
「變得怎樣?」
「不曉得,因為我一直是一個人,突然有個鄰居默默地關心著我,還做菜給我吃,那種感覺,還蠻奇妙的。」我發現,此刻的我的感受,好像是一種感動。
「其實我想了好幾天,要怎麼開口跟妳說話。」
「呃?」
「前天早上妳要出門前,趴在陽台上說『啊,好想吃義大利菜』,後來想了想,又說『算了,一個人吃也沒意思,又沒時間出去吃』,然後就進屋了,我便想到可以做菜來請妳吃。」
「咦?所以昨天不是剛好……。」剎那間我回憶起昨天整整一桌有前菜、主菜又有湯有沙拉的料理,的確不太像是一個人會在家裡做給自己吃的樣子。
「咳,我想,如果妳總是這麼忙,那麼我也許可以不忙一點,就像妳說的,總是在忙,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不如就我多點時間,可以照顧妳,又可以跟妳相處。」伯復顯得不好意思了起來。
「我昨天真的以為你是平常就有下廚的習慣,因為伯復一副好像很理所當然的樣子……。」
「老實說,我最近也懶得出門吃飯,但是做一個人的料理又很難買菜,兩個人份量就剛好。」他好像話中有話。
「意思是?」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他見我呆滯,便走近我。
「什麼?」
「妳還沒吃過我做的早餐,哦,是brunch,很豐盛的那種。」他的眼神既溫柔又迷濛。
「這,這是一種引誘嗎?」我想我也差不多迷濛。
「算邀請吧,如果妳起的來的話。」他的鼻頭磨蹭著我的。
「我沒差,什麼時候吃都可以……。」我忍不住環住他的頭,湊了上去。
嗯,他的唇就像他做的菜一樣,讓人情不自禁。
而我終於在他家裡吃到了他傳說中豐盛的早午餐,只不過這次是在他的床上,聞香醒來,不需要再走到隔壁去;那時,已經不知下午幾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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