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身真的很好,一個人很自由,想去哪裡就去哪裡,突然消失了也不會還得要隨時報告;只是,吃飯的時候看著別人都是成雙成對,有時又會想著,我其實連個吵架的對象都沒有。
「敏敏,我要結婚囉,嘻嘻。」我的姊妹淘Yellow在手機的那一邊忍不住笑地說。
「他跟妳求婚了?」我趕忙吞下快過期的玉荷包,差一秒鐘就會被我的大叫噎到。
「是啊,嘿嘿。」Yellow的聲音聽起來好甜蜜。
「他怎麼求婚的?什麼時候的事?」我追問。
「昨天晚上帶我去逛夜市的時候,他說肚子痛要去借廁所,過了很久都沒回來,我一開始覺得很生氣,十五分鐘後就急起來了,想說發生什麼事,因為打給他也沒接,慌張地結了帳就跑出去找他,誰知道一走出攤子,他就跪在我面前,還找了他的朋友抱著一束紅玫瑰,大聲的告白,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Yellow說得一直在笑。
「好浪漫喔!」我真為她開心。
「所以,妳要當我的伴娘嗎?」
「當然,這是一定要的啊!」
「謝謝,那過兩天陪我去挑婚紗?」
「這麼快?」
「是啊,因為,他其實籌備了一年,晚宴、婚紗、喜餅跟其它東西都準備好了,就等我點頭而已,好壞喔,我都沒參與過程。」Yellow明明就在呵呵笑。
「那很棒啊!大部分的男人才不會管這些,如果都弄得差不多了,比較不會吵架啊。」很多情侶都是在結婚前因為結婚的事情大吵甚至分手的呢。
「是啊,剛好我很懶,他大概是知道吧,反正,我就等著下個月當新娘囉。」
「下個月?!那只剩下不到一個月耶!」我再度大叫。
「哈哈哈,他連新房都買了唷。」
「真好,妳好幸福。」我衷心地說。
掛上了Yellow的電話,我躺在床上,想像Yellow的表情,我也笑了。
※
「好美。」看見Yellow從試衣間穿著一襲長擺緞面雪紡紗禮服,我讚嘆道。
「真的嗎?我也覺得這套很好看耶。」Yellow開心地轉了一圈,展示給我們看。
「妳好漂亮。」Yellow的未婚夫小史往她的臉頰輕吻了一下。
Yellow與小史的感情一向不錯,他們從學生時代就交往至今,算是我的朋友中的特例,對,就是交往很久竟然還沒分手,感情仍如此要好的那種特例。
小史看著Yellow的眼神充滿愛憐,Yellow則滿臉羞澀與甜蜜,看著他們登對的模樣,我既高興,又感到孤單。
「我去抽根煙。」我笑著揮揮手裡的煙盒,說。
「好,待會回來試伴娘服喔。」Yellow笑道。
「謝謝,麻煩妳囉。」小史也對我點頭致意。
二樓走下去,我一路看見另外兩對新人正在挑婚紗,有對似乎表情不太好看,在爭執的樣子,另一對則也是充滿甜蜜的表情;一樓還有好幾桌正在與婚理顧問洽談的情侶。
走出了婚紗店的大門,我看到門口的鐵製公園椅上有人佔據了,便越過擺著名片和傳單的小桌,直接坐在馬路旁的人行道邊,點了根煙。
對街的人們匆匆走過,如同來往的車輛,而我的身後都是新人,還有我那甜蜜的好友;突然之間,那種孤單的心情並沒被路上的吵雜沖淡,反而加深了心底的寂寞。
單身真的很好,一個人很自由,想去哪裡就去哪裡,突然消失了也不會還得要隨時報告;只是,吃飯的時候看著別人都是成雙成對,有時又會想著,我其實連個吵架的對象都沒有。
當然更別提結婚了,雖然我抱著不婚主義,但多少都會期待著,自己穿上婚紗的模樣。
大概是看到別人幸福時,孤單的人都難掩落寞,參加了這麼多的婚禮,但,新娘都不是我。
「這裡還有位子,要不要去坐?」一個男聲從背後拍了拍我的肩。
「呃?」我看了一下那空了的公園椅,原來他就是剛才坐在上面的人。
「坐馬路邊空氣不好。」
「抽煙還不是一樣?」我回答。
「說的也是,不過我一個大男人霸佔著位子,讓女生委坐路邊,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他笑了笑。
「沒關係,我喜歡坐路邊。」我說。
「心情不好?」
「嗯,有一點。」我很訝異自己對陌生人這麼坦白。
「如果打擾了告訴我一下。」他沒打算要離開的意思,還一屁股坐在我旁邊。
「不會。」我看了他一眼。
「我看妳從婚紗店走出來,不像是要結婚的樣子。」他說。
「我陪朋友來挑婚紗。」
「當伴娘?」
「是啊,你呢?」
「當伴郎。」
「喔。」
「單身的哀愁嗎?」他瞄了我一眼。
「你念心理系的嗎?」
「沒有,不過大概猜出妳在想什麼。」
「閣下不會也是感同身受吧?」
「妳也念心理系的嗎?」
「噗。」我笑了出來。
「妳笑的樣子比較好看。」
「男人都喜歡這麼說,不過女人不一定愛聽。」
「哦,那,至少證實了我不是心理系的。」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糾正一下。」
「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讚美一下。」
「閣下蠻健談的。」
「其實我平常不會跟陌生人說話,不過妳剛坐在路邊讓我很有罪惡感。」
「為什麼?」
「因為妳看到我坐在那裡,就躲到這來。」
「沒關係啊,坐在那裡還不都一樣?」
「妳好隨性。」
「你不用上去陪你的朋友嗎?」
「那妳不用上去陪妳的朋友嗎?」
「我們好像在演推手,我講一句妳講一句。」我又笑了出來。
「我是真的該上去了,不過又不是很想上去。」他苦笑一下。
「我也是。」果然是演推手,因為我也苦笑了一下。
「看來不是推手,是同病相憐。」
「對啊,但是再這樣下去我們的朋友也要同病相憐了。」我轉身看往婚紗店。
「說的也是,」他站起身,伸出手,說:「單身病友,上樓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長的不討人厭,還是我們身為單身的寂寞公民的同理發作,我直覺地也伸出了手,讓他扶著我站起來。
說也奇怪,當我覆上他的手那瞬間,有一陣麻麻的感覺。
「妳朋友也在二樓?」走上樓時,他轉頭問。
「是啊,你也是?」
「睿,你煙抽得太久了點吧?」小史走了過來,往那男人胸前搥了一下,笑道。
「我從美國帶回來的煙比較長,是100s的。」睿淡淡地說。
「咦?」我皺了一下眉。
「敏敏,這套怎樣?」Yellow似乎等了我一會兒,一瞥見我,又轉了一圈展示著她晚宴要換的紅色禮服。
「送客時穿的嗎?」我端詳了一下,說。
「是啊,伴娘的禮服在那邊,妳趕快去看看,待會我們還要去飯店確認菜色呢。」Yellow邊走回試衣間,說。
「喔,好。」我應聲。
「咦?」睿狐疑地瞧著我,問:「為什麼妳的朋友剛好是我朋友的未婚妻?」
「我才想問你為什麼我朋友的男友就是你的那個朋友。」真氣人,又被他搶了台詞。
「你們認識啊?」小史脫下西裝外套,問。
「其實……。」我正要開口。
「嗯。」睿看著我,回答。
「那正好,待會晚上有沒有事?一起去試菜?」小史又問。
「是沒事。」我想了想,說。
「那妳坐我的車吧?」睿提議。
「為什麼?」我問。
「別當人家的電燈泡啊。」睿理所當然地說。
「噢。」對,我是電燈泡,一顆落寞的燈泡。
「噗。」睿笑了出來,邊走去在禮服堆裡翻了翻。
「幹嘛?」我皺眉。
「這兩件應該很適合妳。」睿拿出兩種不同的款式。
「啊對,我都忘了要試衣服。」我想也沒想,便接過禮服跑進另一個試衣間。
「哈哈哈哈哈。」睿和小史都笑了出來。
※
「這裡的東西都很讚,」我嚐了侍者送來的每道料理,說:「不過這干貝很新鮮,用生煎的更好,鯛魚的醬汁我覺得搭配前後的菜色好像過濃了點,可以調整一下。」
「原來是念烹飪系的。」睿看了我一眼,說。
「有這種系嗎?」我白回去。
「呵呵,找敏敏來果然沒錯,我對法式料理不太熟悉,我只管吃。」Yellow笑道。
因為吃膩了中式的喜宴,小史之前聽我們聊天就曾談及這話題,所以找了還頗知名的法國餐廳作為婚宴的場地。
我平時愛吃,但沒那麼有錢,知道Yellow的婚禮要辦在這裡,我還高興了一下,因為終於可以來這間吃看看。
「這裡的料理真的好吃,我相信來的人一定都會覺得很難忘的,畢竟婚禮最重要的就是吃了。」我對Yellow說。
「順便試試看當晚的酒?」小史得意地笑著招來了侍者。
「哦,那就是我來的功用了。」睿又看了我一眼,說。
「原來是念品酒系的。」我忍不住做出無聊的回擊。
「真愛演。」睿一手拿起酒杯晃了晃,還頗有專業架勢。
「噢,好好喝。」喝到好酒,我頓時豁然開朗起來。
「嗯,這幾支的順序調一下,然後這支換白酒可能更合適。」睿把酒瓶換來換去。
「好棒喔,那就這樣決定了!」Yellow開心地拍拍手。
「嗯。」我與睿同時應道,然後對望了一下。
席間,我們又一起出去餐廳外抽煙。
「新郎好像不勝酒力,待會我先送他們回去。」睿湊過來幫我點煙,說。
「你不是也喝了酒嗎?」我皺眉。
「才只有試酒各喝了一口,開車來我不會喝多。」
「喔。」
「幹嘛?」
「不知道要接什麼啊。」
「這樣我也不知道要怎麼接了。」
「你可以學我喔啊。」
「喔。」
「好冷。」
「是有一點。」但睿笑了。
「你很懂喝酒?」
「還好,賣酒的人都得懂些,但真正懂酒的人不會自誇懂酒。」
「明明就是自誇。」我哼了一聲。
「你很懂料理?」
「只是愛吃。」
「妳這次沒學我回話。」他意有所指地說。
「累了。」突然間,我心情又落寞起來。
「哦,真可惜。」
「幹嘛?」
「本來想問妳待會要不要去哪裡晃晃。」
「去哪裡?」
「都可以。」
「都可以是哪裡?」我不耐煩地問。
「妳心情真的不好。」
「你剛不是也是?」
「嘿,我們幫你們先把東西拿出來了,小史好像有點醉,我們先叫車回去。」Yellow拍拍我,說。
「我送你們。」睿說。
「不用了,坐計程車就好,敏敏家跟我們家又不順路。」Yellow搖搖頭。
「妳一個人送他這樣好嗎?」我問Yellow。
「別當人家的電燈泡啊。」Yellow笑得很曖昧。
「哦,妳也會學別人說話。」睿也曖昧地笑了。
「好啦,先走了,敏敏,電話聯絡!」Yellow非常迅速地把小史塞進車裡,然後甩上車門,與我們道別。
「掰掰。」看著消失的車身。
「走吧。」睿不知何時已經把車卡給了泊車小弟,泊車小弟也不知何時把車開了來。
「喔。」我上了車。
上了車後,想起剛才Yellow曖昧的言語,這下我尷尬了起來
「穿伴娘禮服是很好看,不過總覺得不太合適。」睿突然說。
「呃?你剛不是說蠻合適的?」
「不是主角選擇不多的情況,那件算很合適的,妳穿起來是很好看。」
「那這樣說什麼意思?」
「妳穿婚紗應該更漂亮。」轉彎時,他看了我一眼。
「噢,謝謝。」
「現在還累嗎?要回去睡了還是要跟我晃晃?」
「去哪?」
「都可以。」
「最好是都可以。」
「那妳呢?有沒有想去哪裡?」
「都可以。」一時之間我也想不出來。
「太快妳會介意嗎?」他又看了我一眼,問。
「不會啊。」我搖搖頭,他又沒開很快。
「呼。」他突然迴轉,轉了個大彎。
「喔一,這是甩尾嗎?」我嚇了一跳。
「怕嗎?」
「不會,還蠻刺激的。」
「嗯,那現在是要去哪裡?」過了一會兒,我問。
「帶妳回家。」
「呃?!」我大叫。
「妳剛不是說不介意?」他拿出一個遙控器按了一下。
「等等,我以為你是問車速會不會太快!」
「哦,可是到了。」他把車駛入車庫。
「……。」下了車,我杵在門口。
「傻瓜,沒看到招牌嗎?」他輕敲了我的腦袋。
「咦?」我這才回神仔細瞧瞧四周。
他剛開的車庫旁有個一樓的落地窗,窗上有個招牌,寫著「Die for Wine」,原來這是一間賣酒的店。
「進來吧。」睿用鑰匙打開玻璃門,開了燈,屋內頓時亮了起來,我才注意到一樓有個美麗的小庭院。
「幹嘛騙我。」我眉頭深鎖。
「如果真的帶妳回家呢?」他拿出一瓶酒,停在我面前。
「呃?」老實說,我不知道。
「如果妳不介意的話,我現在就帶妳回家。」他這回說得很認真。
「……。」天啊,我的心跳好快。
「到外面院子喝酒吧?」
「嗯。」我用力點頭。
他的店門口有一排公園椅,就像今天婚紗店前那種,但是木質的,也比較長。
把酒杯和酒放在桌上,他沒拿開瓶器,拆了酒上金色的鋁箔後推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緊張嗎?」睿問。
「是香檳啊?」我恍然大悟。
「嗯,覺得很適合今晚。」
「為什麼?」我好奇地問。
「我心情好的時候會喝香檳,而且還不知道妳的酒量之前,要預防妳太醉。」他舉起酒杯。
「為什麼?」我與他碰杯。
「免得妳明天醒來說我侵犯妳。」他又露出曖昧的表情。
「你!」我差點把口中的香檳噴出來。
「我什麼?」他好整以暇地問。
「你又知道我會……。」可惡,我問不出口。
「會怎樣?」他的臉靠近我的臉。
「你明明就知道我要問什麼!你,你幹嘛那麼過來?」
「妳明明就知道我想幹嘛。」他把酒杯放下,拿過我的那杯,另隻手把我的頭按向他,然後吻了我。
那瓶聽說是年份香檳的香檳,我們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才在停了又繼續的吻裡喝完。
好吧,其實另外半杯是在二樓喝的,他很賊,沒告訴我店的樓上就是他家。
「會不會我們只是一時寂寞?」躺在他懷裡,我忍不住問。
「我是寂寞,但我也很傳統,重要的是,在妳瞄我的第一眼,我就想帶妳回家了。」睿再度吻著我,說。
雖然面對即將到來的婚禮,這回新娘仍不是我,我的心情卻好了起來。
因為,我又開始相信,關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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