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喝了酒之後,會睡著、會哭、還是會盧?
或者,妳跟這故事中的女主角一樣,喝了酒就會變成另一個模樣?
也許那不是雙重人格,只是生活得太緊繃的我們,都需要放鬆一下……。
「瑪格,妳,還好嗎?」同事小芬戰戰兢兢地問。
「什麼意思?」我皺眉。
「呃,沒有,因為妳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看……。」小芬仍面露為難,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天生就這樣子。」我瞄了她一眼,確定沒事,便轉頭就走。
小芬關上了辦公室門後,我聽見一陣小聲的耳語,嘆了口氣。
唉,我真的天生就這副德行,沒笑的時候,看起來就像生氣,總是一臉嚴肅,時常都有人以為我不高興,就連頭痛不舒服的時候,別人也以為我很兇。
我猜同事們都覺得我難伺候,偏偏我又是他們的主管,他們不能不看我的臉色,可是我其實只是沒有什麼表情而已。
我沒辦法像小芬一樣,時常掛著甜美的弧度在嘴邊;明明知道別人好意關心,我就是沒辦法擠出一點溫暖的回應。
我想,我真的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瑪格,要出發囉。」小芬又敲了敲我辦公室的門,探出一邊的臉,說。
「知道了。」果然,我連笑著說句「謝謝」也沒有。
我想我該反省一下。
我把筆記本跟相機丟進包包裡,拎了手機,看了看同行的同事們,然後往門口前進;想當然爾,他們見我如此,也立刻跟了上來,在我背後亦步亦趨。
「今天的行程是外拍,分鏡跟腳本在這邊,請過目。」行政秘書遞給我一疊資料。
「嗯,攝影師那邊都溝通好了嗎?」我問。
「都安排好了,場設剛也回覆確認,過去就是監拍而已。」小芬回答。
「很好。」我笑了一下。
「謝謝。」大家都鬆了口氣。
我想是平常我太嚴謹了,小芬剛進公司時被我罵哭好幾次,秘書也常被我訓,現在默契跟細節都配合得很好,其實不太需要擔心。
只是我工作的時候就是沒辦法放寬心情,老是皺個眉頭直到回家累攤在床上。
「不錯,今天效率很好。」在拍了第三次就OK後,我拍拍小芬的肩膀。
「攝影師很專業,敲他的檔期敲了很久。」小芬高興地回答。
「嗯,看能不能簽下來長期合作,可以省不少麻煩。」我看著遠方跟工作人員閒聊的攝影師,邊說。
「還沒介紹你們認識,過去打聲招呼?」小芬問。
「好,麻煩了。」我點點頭。
小芬見我同意,立刻跑上前,跟攝影師說了幾句話,他便走往我站的方向。
「這位是阿岳,這是我們主管瑪格。」小芬介紹起來。
「你好,進度很快。」我淡淡地笑了笑。
「哦,能獲得女王陛下的誇獎真是榮幸。」攝影師阿岳竟然鞠了個躬。
「我,我先去安排車子。」小芬找了個藉口便溜了。
「女王陛下?」我皺眉。
「是啊,剛攝影棚的大門打開前,他們都說『女王來了』。」阿岳把手上的啤酒舉起喝了一大口,一派輕鬆地解釋。
「我不是女王。」我沒好氣地說。
「大家對妳都畢恭畢敬的。」他回頭看著匆忙收拾的我這邊的工作人員,挑起一邊的眉毛,嘴角彎成一個弧度。
「你也覺得我很難相處吧。」我嘆了口氣。
「沒相處過怎麼知道?」
「那看起來呢?」
「看起來還蠻有女王的架勢。」
「那就是不好相處。」我下了結論。
「妳談戀愛的時候也是這樣嗎?」他突然問。
「我怎麼知道別人怎麼想?」
「妳自己以為呢?」
「不知道,很久沒談戀愛了。」
「因為不好相處嗎?」
「……。」明明就覺得我不好相處。
「待會他們要去慶功,妳去不去?」
「不了,我在的場合他們應該很難放輕鬆。」我可以想見大家正襟危坐的模樣。
「妳真體貼。」
「這是讚美嗎?」我給了他一個白眼。
「喝酒可以讓人放鬆一點,喝了酒妳應該就不會那麼嚴肅了。」阿岳揮了揮他手上的酒瓶。
「我不喝酒。」
「酒量不好?」
「酒品不好。」
「唔,妳喝了酒會盧?」
「不,應該不是。」事實上,我很想迴避這個話題。
「喝了酒會亂吐?」
「我沒喝醉過。」
「那是怎樣酒品不好?」
「你不要知道比較好。」
「可是妳說得讓我很好奇。」
「自從知道自己酒品不好之後,我就沒跟別人喝過酒了。」
「到底是怎樣酒品不好?盧應該是酒品最不好的……,哦,妳喝了酒會講英文?」
「有人喝了酒會講英文嗎?」
「有,我朋友的女友是英文很破的台妹,但是喝了酒就會全程改說英文,蠻好笑的。」
「那是特異功能。」
「妳其實還是有幽默感。」
「你是試圖替我找優點嗎?」
「那不要去慶功,待會一起吃晚飯,品點小酒?」
「為什麼?」我皺眉。
「我好奇。」
「我為什麼要滿足你的好奇心?」
「求妳。」阿岳露出水汪汪的哀求大眼。
「唔。」這是什麼情形?
虧我剛才還覺得這個攝影師拍攝時認真的神情很性格,現在突然感到有點錯亂。
※
「我為什麼要跟你來?」坐在時髦的小包廂裡,我懊惱起自己很不懂得拒絕。
「因為妳其實心腸好。」阿岳瀟灑地笑了笑,然後逕自向點起了推薦的菜色。
「先聲明,我不喝酒。」
「不是酒量不錯嗎?還是妳其實不會喝。」
「激將法嗎?」我冷冷地問。
「算是囉。」看來他毫不遮掩自己的企圖。
「唉。」
「這是同意嗎?」他又挑眉笑了笑。
「那只喝一杯。」我投降,但有限度。
「好。」他的笑容裡好像有一絲稍縱即逝的得逞。
「先吃點東西。」看到上菜了,他便收起表情吃了起來。
在這間黑色牆壁,有白色線簾的小包廂中,燈光投射得很有情調,而他推薦的燒烤跟小菜味道就跟裝潢一樣有品。
阿岳不經意地問了我一些問題,我們便聊了開。
「真的酒量可以喔?」他再次問。
「可以。」唉,要不是我酒品不好,又不喜歡一個人獨飲,不然應該是個酒鬼才對。
「好,第一杯算我坳妳的,如果還想喝,我就繼續奉陪喔。」
「說了只喝一杯。」拿起酒杯,我無奈地與他碰了杯。
「怎麼樣?」他闔眼喝了一口,隨即滿足地問。
「哇,好high喔,這是什麼酒?」我不敢相信地大叫。
「Absinthe,一款叫做綠仙子的苦艾酒,是很多藝術家的創作靈感。」他笑了笑。
「苦艾酒?」喝起來應該是whisky。
「嗯,是whisky,因為酒精濃度過高,也因為十九世紀初有農夫喝了這個酒之後將全家開槍打死,現在在美法都還是禁酒……。」阿岳興奮地講起Absinthe的故事給我聽。
這款Absinthe有人說是因為酒精濃度很高,也有人經過化學分析後,認為跟大麻的某種成分很類似,所以喝多會產生幻覺,也容易喝了就high。
阿岳說見仁見智,不過聽說梵谷、王爾德與海明威都十分鍾愛這款酒。
「你好狠,竟然一杯就給我喝這個。」我嘟著嘴說。
「哦,是這個酒的關係,還是妳喝了酒就會這樣?」阿岳像發現新大陸般,湊近了我。
「唉唷,我就說不要喝嘛。」完蛋了,我撒起嬌來了。
「妳說的酒品不好,是妳喝了酒就變成另一個人?」他看我的眼神中有著微笑。
「你說呢?」糟糕,我又嘟嘴了。
「妳知道嗎?我們還研究出一種最high的喝法,叫刺殺國王。」他賣著關子。
「那是什麼?」
「很像開飯的感覺。」
「哇。」我眼睛都亮了起來。
「妳像小女生的樣子蠻可愛的。」
「我要喝!」不,我不該喝!
「任性的樣子也很可愛,」他笑著說,然後站起了身。
「咦?」為什麼他一副打算要走的樣子?
「這邊太危險了,我在家裡調給妳喝。」他把皮衣披在右肩上。
「在你家才危險吧?」我大叫。
「很難說,小女生,妳不是不想讓人看到妳喝酒的樣子?」
「對吼。」
※
「你平常都這樣把女人騙回家嗎?」坐在他家中的小吧檯旁,我問。
「妳介意嗎?」他沒看我,邊拿出幾瓶酒,過不一會兒,兩杯shot杯便送到我眼前。
「Absinthe,Taquila and Kalua,簡稱ATK,自上而下依百分之三十、五十、二十的比例倒入shot杯,喝了會很快樂。」阿岳解說著。
「……。」我怔怔地看著這小小的杯子,內心正在掙扎。
「瑪格。」阿岳突然遮住我眼前的這杯,認真地看著我。
「什麼?」
「我有話想跟妳說。」
「說啊。」怎麼換他嚴肅了起來?
「妳一定不記得三個月前見過我對不對?」
「咦?」三個月前?
「那時你們本來要找另一個攝影團隊,那是我朋友的公司,剛好那天我沒事在他們那兒鬼混,就一起跟了去,然後就在會議室見到妳。」
「有嗎?」我驚訝地回想著,就是想不起來。
「妳進會議室之前,大家都還在閒聊,突然就有人喊『女王來了』,然後你們那邊的人就開始正襟危坐。」
「哦。」我可以想像。
「妳進來前幾分鐘,他們還提醒我朋友那邊妳的事情,我本來以為妳是個戴著黑框眼鏡,很難相處的老女人,可是妳走進來的剎那,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妳的身上,我就被妳迷住了。」阿岳說得有點靦靦。
「呃?」
「我看妳條理分明又嚴肅的開著會,第一次發現嚴肅的女人這麼有魅力,然後就拜託了我朋友把案子轉到我們公司,今天妳推開攝影棚的門,陽光從妳背後透出來,我還是一樣覺得妳好漂亮。」
「所以你是有計畫的約我?」
「是啊,妳好難約。」
「這是告白嗎?」我傻了。
「不,應該算是禮貌性的知會。」
「知會什麼?」
「喝了這杯酒之後,我就不能保證我的自制力還可以這麼好。」他摸摸鼻子。
「怎說?」
「因為這種喝法很催情。」
「噢。」這下我更想喝了。
「激將法果然適合妳。」
「真直接。」
「酒量真好,剛剛那杯退了嗎?」
「差不多。」
「這要一口氣喝,乾杯?」他手肘靠著桌子,邊舉起shot杯,挑釁地問。
「乾杯。」笑著嘆了口氣,然後一飲而盡。
酒精果然很快速地席捲我的食道,然後有股衝進直往腦門。
「你真是泡妞高手。」放下酒杯,我讚嘆道。
「可是妳不怕。」
「怕有用嗎?」
「妳不明白,其實我也需要喝酒壯膽。」他聳聳肩。
「騙人。」我又嘟嘴了。
「是真的,妳來攝影棚之前我喝了半打啤酒。」
「是因為要跟我說話嗎?」我大叫。
「是啊,不然怎麼能演得這麼輕鬆?」
「所以你說喝酒能放鬆根本是說自己嘛!」
「妳談了戀愛會像平常那樣還是像喝了酒這樣?」他的眼神溫柔了起來。
「我怎麼知道?」我感到害羞,立即別過頭去。
「說的也是,試試看就知道了。」他把我轉過來,湊上了我的唇。
這晚,在他客廳的沙發上,我從未覺得自己這麼放鬆。
※
「簽約。」我把協議書丟在阿岳的桌前。
「婚前協議書嗎?」
「胡鬧,是公司的合作約。」
「哦,害我緊張了一下。」
「神經病。」我抓了張椅子,一屁股坐下。
「肩膀酸?」阿岳看我手揉著頸子,站了起身問。
「全身酸痛!還不是都是你。」我沒好氣地瞪著他。
「那小的為妳按摩一下。」他走到我身後,輕捏了起來,還挺舒服的。
「順便搥兩下。」我閉上眼。
「是,女王陛下。」阿岳俏皮地回答。
「我、不、是、女、王。」我冷冷地答。
「可是我喜歡膜拜妳。」他在我耳畔用性感的聲音說。
「呵呵。」聽他這麼講,我再也忍不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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