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愛碎碎念嗎?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這麼囉唆。
挑剔的我只是需要一個無法挑剔的吻,如此而已。
窮,我好窮。
而我可以用一萬個字來形容我有多窮:
我已經連續一個半月沒有吃到牛肉,連續兩個禮拜的晚餐跟宵夜都是二十元乾麵,午餐因為麵店還沒營業所以沒吃,早餐就跟宵夜和在一起。
這禮拜六由於朋友順道路過我家,買了一塊加蛋的手抓餅,算是我額外的點心,我就看著日本美食節目裡的鮪魚腹,當作吃了一頓大餐。
偏偏我又是對吃非常挑剔又在意的人,每個月的生活費幾乎都花在吃上面,所以到了月中,就是我慘澹營養不良的開始。
「妳不只是對吃很挑剔,妳對一切都很挑剔。」請我看電影的友人看了我一眼。
「我真弄不懂這個世界上的人是怎麼回事,談戀愛就談戀愛,一定要黏在一起,不時地碰著對方的頭髮,唉唷來討厭去的,才能排隊嗎?」我看著前面那對長的不好看的情侶,感覺自己的心臟病就要發作。
他們就不能好好的站著,連側臉都不要讓我看見嗎?
「有時我真不知道是妳奇怪,還是別人真的奇怪。」朋友無法反駁我對那情侶的評論,雖然習慣了我這種近乎變態的挑剔性格,還是忍不住地說。
「都隨便,反正我受不了跟這些人一起排隊,我到旁邊等妳。」我右手按著太陽穴,暈眩地走到售票口旁找了個空位坐下。
「是,大小姐。」友人非常認命地繼續排著隊。
其實我受不了的還有排在我後面那個中年男子,他老是用那質料不好的短襯衫碰到我的手,還完全沒有自覺。
我面對那對情侶又無法前進,面對他又無法後退,極度地進退兩難,最後,我選擇了逃難。
「我猜我是那個快來了。」坐下後,我又感到自己一陣莫名火氣上升。
「這邊有人坐嗎?」一個男的有點禮貌卻又不太禮貌地問。
「……。」我很想跟他說「有」,可是事實是沒有。
「到底是有沒有?」他皺著眉。
「你坐吧。」我別過頭去。
「馬的,沒事在假日看什麼電影?」那男人一屁股坐下,就開始咒罵。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來一根,不過這裡不能抽煙。」我那莫名其妙的正義感在他拿出煙叼在嘴邊,找著打火機時發作。
「是誰規定這裡不能抽煙的?」他很顯然那個也快來了。
「政客,還有禁煙團體。」我說。
「噢,又來了。」他不知道看到什麼,臉突然快速一轉,看起來很作嘔的樣子。
「你不會也是受不了他們才躲到這裡來?」我看往他剛才的視線方向,恍然大悟。
「對,就那兩個。」他指著我剛排在我前面那對情侶。
「同感,嘔心就算了,如果他們像電影裡那樣俊男美女我會很樂意觀摩,可惜他們不但相反,那男的還帶著仿冒的洋基帽,女的拎了個假LV。」我說。
「妳怎麼知道?」男人意外地看著我。
「因為人窮沒關係,不能沒有志氣,copy style也可以很有型,可是用仿冒品很下流。」我冷冷地翹著腿回答,順便教育他那對情侶身上的破綻與真品的不同。
「受教了。」他突然幽默地說。
「噗。」我笑了出來,終於正眼看他,然後又脫口而出:
「你下次應該試試看用深色或灰白色的休閒褲配這雙黑白雙色的Givenchy,哦對,Diesel最近有件洗舊藍白條紋的丹寧褲,那個應該也很搭。」
「呃,我的衣服都是助理幫我買的,還有朋友的女友逛街時會順便幫我挑,我不是太懂。」他一收方才的火氣,尷尬地解釋著。
「誰挑的都不重要,重要的也不是單品好不好看,而是怎麼穿出一個人的型。」我邊唸著,開始受不了自己的雞婆,可是還是忍不住繼續講:
「知道嗎?每個人都有美化市容的義務,不要浪費了你的身材跟臉蛋。」
「妳是做造型的嗎?」
「並不是。」
「那妳是做什麼的?」
「我是全世界最慘的專欄作家。」
「怎麼說?」
「你沒看過慾望城市嗎?一個影集?」
「有看過幾集,所以妳的意思是?」
「裡面的女主角也是專欄作家,可是她的稿費是一個字三、四塊美金,而我是一個字一塊錢台幣。」我伸出食指嚴厲地解釋。
「哦,I see,那,妳的意思是說妳沒有固定工作?」
「是啊,我是窮光蛋,而且還不是有錢可以買名牌高跟鞋,每天在餐廳吃飯的窮光蛋。」但是《慾望城市》的凱莉是,而我是窮鬼愛麗絲。
「可是妳看起來很有型。」他很顯然不相信我的說法。
「我不是說了嗎?美化市容是市民的重要使命。」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我應該頒獎給妳」
「等你當市長吧。」我白了他一眼。
「我對從政沒興趣,不過我對請妳有興趣。」
「請我,吃飯?」我皺眉。
「哦,也可以,不過我說的是請妳來當我的,呃,造型顧問?」他側著頭想了想,說。
「造型顧問?」
「嗯,簡單的說就是幫我挑衣服,給我穿著的意見,當然如果妳對其他這方面的事情也有研究那就更好了。」
「譬如說?」
「譬如說我們公司常會辦一些活動,都是交給公關部處理,不過我總是很難下決定,結果就是有時滿意有時很不滿意,但我沒時間管這些,也不像你這樣說得出所以然來。」
「可是我不想去上班,我討厭被人管。」
「顧問應該不用到公司打卡吧。」
「顧問聽起來好酷……,等等,你是說真的嗎?」我好像認真了起來。
「不然呢?」
「愛麗絲,只剩下前三排的位子了耶!怎麼辦?」朋友突然衝了過來。
「Boss,票買好了,走吧。」男人的朋友也同時出現。
「呃,那就不要看啦。」我跟朋友說著,隨即站起身。
「妳很急著看電影嗎?」那男人看著我,問。
「不會啊,怎樣?」我狐疑地看著他。
「那你們兩個去看好了,我們談點公事。」他推著他朋友,然後問著我的朋友。
「呃?」我們三人大叫。
「妳介意嗎?」我想了想,問朋友。
「不會啊,有人請看電影耶。」朋友說的真好,原本是她要花錢請我看的。
「快開演了,那我們走吧。」他的朋友看了看我的朋友,他們兩人就這樣走了。
「妳介意嗎?」他這時才問我。
「是不會。」我比較介意他竟然把自己的英文名自取作「Boss」。
「那順便吃個飯好了,妳吃過了嗎?」Boss問。
「還沒,可是我不想在這邊吃飯,我是窮光蛋。」
「那我有這榮幸請妳吃飯嗎,顧問?」他帥氣地鞠了個躬。
「哦,Boss,你是大好人。」此刻,我成了漫畫中的閃亮大眼睛少女。
※
幸運,我好幸運。
而我可以用一萬個字來形容我有多幸運:
我已經連續一個半月晚上都吃大餐,拜我平常常注意美食消息之賜,不論海鮮還是鮮切牛排,絲毫沒有吃到想吐的狀態,還非常樂在其中。
不過我沒有收Boss一毛的顧問費,因為他每天晚上都請我吃好料的,我實在沒辦法拜金到趁機海削他。
以前的我只能看著美食節目啃著饅頭,或者看到雜誌裡的美食介紹流口水,現在卻每個禮拜收集好資料,Boss都會跟我一起去每個我想到訪的餐廳品嚐;重要的是,他竟然有耐心聽我每頓飯從開始吃到最後的碎碎念。
「聽說每個女人一天平均講三萬個字。」Boss把約克夏布丁送入口中時,邊說道。
「有嗎?真的假的?三萬個字很多嗎?你覺得我有講到三萬個字嗎?」我如連珠砲般地發問。
「我不知道真的假的,不過我今天稍微算了一下,從下午妳陪我去拿那隻PRADA手機開始,到現在妳已經講超過五萬字了。」他的表情看得出來在忍耐。
「你想笑就笑,幹嘛這樣?」我沒好氣地啃著我的牛肋排;哦,好嫩。
「對了,女人都喜歡鑽石嗎?」他突然問。
「當然囉,不過我不喜歡血鑽石。」
「血鑽石?妳說那部電影?」
「是啊,太恐怖了,雖然我很愛鑽石的光芒,可是我不想為了擁有那份美麗害謀害別人,我總覺得戴上血鑽石會受到詛咒。」
「說的也是,搞不好離婚率這麼高就是因為鑽石都受了詛咒。」
「所以要買鑽石一定要槁清楚來歷,最好的就是不要用真的鑽石,現在科技那麼發達,人造鑽石也是一樣很美。」
「妳對追女生在行嗎?」
「你要追女生?」
「嗯,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跟她開口。」
「為什麼?」
「因為她很難搞。」
「這麼難搞?」我皺眉。
「有一點。」
「她對你印象怎樣?」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我不想用很俗氣的方式,一定會被她罵,可是我又想不出什麼創意。」
「白癡,女人不難追,重要的是心意,誠心誠意最容易讓女人感動。」
「如果一個男人誠心誠意追求妳,妳就會感動嗎?」
「當然不會,還要看有沒感覺啊,還有條件,不能長太醜。」
「那我條件還可以嗎?」
「廢話,我才不會幫沒救的人作造型顧問,更不會每天跟他吃飯。」
「哦,聽起來我該哭了。」
「你們認識很久嗎?」我突然有點被雷劈到的感覺,說不太上來。
「不很久。」
「那,不然就約她去旅行啊,旅行最容易增進感情。」
「有道理,那要去哪裡?」
「鬼知道,你不會問她喔。」
「可是我想給她驚喜。」
「竟然對她這麼好。」我在嘴裡唸道。
「嗯,怎麼了?」
「沒什麼,突然覺得有點累。」我心情一低落就想睡覺。
「這麼早就累了?」他問。
平常我們一頓飯都吃蠻久,還不時會上酒館去喝兩杯,都搞到蠻晚,他才送我回家。
「是不是太操了?每天都陪我吃飯逛街?」他又問。
「不會啊,只是吃飯,逛街又不是每天。」
「那就好,不然待會吃完先送妳回去好了。」
「嗯。」
晚餐後,我坐在他的車上,不發一語,我想路燈都看得出來我很悶。
「妳怪怪的。」他從後照鏡看了我一眼。
「還好吧。」
「平常妳都會發表很多每日感言,今天好安靜。」
「就是累了嘛。」
「妳平常會去旅行嗎?」
「很久沒有了,不是告訴你我是窮光蛋。」
「看來妳缺乏休閒。」
「可能吧。」
「前面好像有車禍,有點塞,妳要不要先瞇一下?」
「嗯。」心情真的越來越悶,我閉上眼睛,還真睡著了。
※
「愛麗絲?」Boss搖著我。
「不要吵,讓我再睡一下。」我揮了一拳過去。
「啊!」Boss慘叫。
「咦?」我驚醒。
「我閃過了,沒打到。」眼睛一睜開,就看到Boss大大的笑臉。
「我睡著了?」
「是啊,幸好中間妳沒醒來。」
「幸好我沒醒來?」奇怪,Boss為什麼已經在車外,而且是在我的車窗外?
「下車吧。」他打開了車門。
「呃?」這好像不是我家。
一下車,我看見一大片漆紅色的牆,燈光讓這面牆與鐵灰色的建築物在夜晚仍閃閃發亮。
「這好像……。」我該不是還在作夢吧?難道是愛麗絲夢遊宜蘭?
「上個月妳拿著剛出爐的雜誌說很想來這裡,所以我就訂了。」Boss手裡提著兩袋行李。
「這什麼?」我指著那兩只袋子。
「妳跟我的行李啊。」
「我的行李?」
「妳陪我去逛街的時候,還有妳在我家看雜誌的時候,我有注意妳特別看的衣服,前天去買的。」
「為什麼?」我完全愣住。
「因為請助理去買的話如果妳不喜歡一定會被妳罵啊。」
「我不是問那個,我是問你為什麼……。」他為什麼帶我來這裡,還幫我準備行李?
「妳不是說旅行最容易增進感情嗎?」
「是啊,可是……。」可是他不是有想追的人了嗎?
「妳平常精明的可以,對感情倒是很遲鈍。」他把行李放下,走了過來。
「……。」我腦袋一片空白。
「一個男人可能跟他的顧問連續吃一個半月的晚餐嗎?」他的手牽住我的兩手,然後伸到我的腰後,環著我。
「你就是啊。」
「妳都沒發現每次吃飯、喝酒,我都一直盯著妳看嗎?」
「咦?所以你跟本沒在聽我說話啊?」
「不,不是……。」他的表情有點錯愕。
「難怪你可以忍受我一直念不停!」
「妳……。」他用嘴堵住我的叨唸。
一陣清新的風吹過我們的身旁,帶著淡淡的翠綠花香。
我忘了要講些什麼,全然沈浸在某種狂喜之中。
早晨,我在他的臂彎中醒來,靠著那身在湖中的陽台,他又從背後摟著我,我們便在陽光下擁吻起來。
我發誓,他的動作與吻,都令我無可挑剔,而且沒有碎碎念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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