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雷會跟那個女的結婚,還是會跟妳?」Angel這幾天成了我的軍師,不過她老是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她很像是想要診斷出病情的醫生,但卻不是可以開藥給我的人。
「我不覺得他會因為這樣娶我,老實說我也不想因為這樣嫁給他。」我淡淡地說。
雖然Angel不會是個有用的軍師,但是這時候我非常需要有傾訴的對象。
「哦,那,妳打算怎麼辦?」
「什麼打算怎麼辦?你說BB?」
「對啊,還有,妳要跟他繼續嗎?我是說,我只是為妳好,妳不要生氣,我怕他在欺騙妳。」
「他沒有騙我,我只是不知道他想什麼。」我下意識打開了一包新的七涼,又突然收了起來。
想當然爾,我這幾晚還是出現在「牛奶酒廊」,並且每天報到。
我改喝香檳,只是喝得不多,煙也下意識地不抽了,我想這個寶寶在我的心裡應該漸漸有了份量。
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跟雷開口,說我想要把小孩生下來,如果他不願意,我可能會崩潰。
而這個崩潰會讓我失去對寶寶的熱情。
不是因為愛他才愛小孩,只是因為我是奇怪的人。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做什麼都沒有動力。
我最大的動力,就是愛情。
「如果他不願意,妳怎麼辦?」Angel講中了我最難整理出的問題。
「我不知道,可能就拿掉吧。」
老實說,就算雷決定要生,我一定還是會很猶豫。
畢竟生小孩是人生大事,我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遲疑!
「那妳可以考慮阿泰啊!我想阿泰他一定很願意為妳負責的!」Angel又說。
「怎麼可能?我這樣對他,還要他為別人的小孩負責?神經病!」
「妳很奇怪,妳不是大女人嗎?雷腳踏兩條船,妳也可以啊!」
「可是那是我活該自找的,我可以接受他不是只有我一個女人,只要他對我而言是唯一的,我並不在意那些事情,我沒辦法一次愛兩個人。」我嚴厲地反駁。
「妳唷,真是,有的時候覺得妳好可愛,很需要呵護,可是有時候又覺得妳很無情,讓人完全不敢接近,妳真是奇怪!」
「妳管我。」
「那小孩呢?小樹他們說看妳這陣子身體好像很不好,如果要生的話,我怕妳身體受不了。」
「是啊,但是,拿掉,也不見得受的了啊……」我又沉重了起來。
最近我把各種可能性都想過了一遍,雖然沒一樣是清楚的,卻漸漸明白很多東西與感覺是一生中很難承受的,就像現在。
不論我要生還是不生,對這個年紀與戀愛狀態的我而言,都很兩難。
這是頭一回,我不知道,人生應該導向那個方位。
「妳想太多了,妳還這麼年輕,不應該自己承受這些。」Angel皺眉。
「喂,不知道妳是否有個經驗,當自己裝成熟,別人就會好笑地說:妳才20歲。等做錯了事,他們又換一種口氣告訴你妳已經20歲了。」我笑說:
「我明白我還年輕,但這不代表遇到問題的時候就能有張不必面對的免死金牌,也並不能夠仗著這些多數人對自己常說的「年輕的特權」,就能夠把現實拋去專心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只能說,站在女人的立場,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只希望能做出對心愛的人最好的決定;換做自己的立場,我卻又不明白,難道真的沒有好好過下去的權利嗎?一定一定,不論怎樣我都會受傷?」我有些激動。
我知道我很不堅強,但受傷又怎麼樣呢?畢竟是我自己選擇的人生吧!
「嗯,我懂,舞,抱一下。」Angel緊緊抱住我,也很激動。
我突然有點清醒,關於愛情或人生,關於我和他,關於想要什麼與不能什麼。
我熱愛生命也深愛他,所以才矛盾吧?
「喂?」我決定主動打給雷。
也許,再深沉的決定,都是可以,決定的。
※
有的時候,身旁有人陪著一起傷痛,比一個人,要來的壓抑多了。
※
躺在手術房裡,手覆上雷的大臉,我盡量表現得勇敢,還笑著叫他不用擔心我。
我邑靜地臉龐沒有半點血色,卻顯得異常堅強。
我什麼也不敢想,甚至不敢正視雷的眼,因為其實我很軟弱,我會哭,而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很難過。
Angel問我有沒有信仰?有的話會好過上一點,在禱告的時候。
她說因為我是不是惡意的,有信仰的話,可以安撫我薄弱不堪的知覺。
而我很認真地思考著。
我應該是個無神論者吧,有時我會奇怪地喜歡上廟宇拜拜,但我並非任何一種模式的教徒,偶爾也上教堂。
我想對懂得、鑽研過信仰的人,其實任何一種宗教是沒有分別的,因為最終目的到底是相同的方向,只消形式的不同而已!
想到這裡,我不禁感嘆,我唯一的信仰其實只有愛情,我虔誠地信仰愛。
而如果不是對生命的熱情,我不會猶豫這麼久,對於未來。
好像有歌詞這麼寫的:
「你愛不愛我,會決定我的下一步。」
我即是如此。
前天晚上,我在雷的房間裡,他說他還沒做好當父親的準備,但是他尊重我的意願。
如果我要生,他會負起責任。
可是我要的不是他負起我跟寶寶的責任,我只是想要他愛我。
負責任的愛情對我而言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反正結局都是一樣,我忍著一切不安、矛盾、害怕、甚至於,我咬著牙承著,不讓雷看出一點我的遲疑。
都已經躺在那冰冷的平台上,刺鼻的藥水味和白亮的燈光,讓我連喘息的機會也沒,包括剛走進醫院我那臨陣脫逃的念頭。
醫生告訴我,只要數上三秒鐘,就會全身麻醉沒有知覺,醒來,又是一個新的明天。
「一、二、三、…二十七、二十八、…三十五、三十六…」
該死,我早該知道這種話不可信,我是這麼樣靠意志力活的女人,怎麼可能一滴滴麻醉劑就能打敗她對生命的執著?
都數了三十幾我還沒有反應?!
才這樣想,漸漸地,我好像墜入一種很暗很暗的深淵,沒有鳥叫蟲鳴,沒有花香天晴,我只記得最後我對雷昏沈說的話:
「答應我,如果我沒醒來,你要記得給我一個吻。」
而雷緊握我的雙手,看著我毫無血色的臉龐,他彷彿懂了什麼,可是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了。
他知道也許明天,我們之間就不一樣了。
我好像聽見他喃喃唸著我的名字,還說了什麼,但我聽不見了。
隱隱約約,我在昏迷的過程中看見雷的臉,我又昏迷過去。
我好像覺得痛,又好像在作夢。
可是我已經無所謂,因為寶寶在我肚子裡的感覺消失了,而我也失去了什麼。
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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