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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9-03 16:37:10| 人氣1,868| 回應5 | 上一篇 | 下一篇

那年秋天（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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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阿明邀我到他家。在我們村子裡，阿明的家被稱為「大厝」，相對於一般村民來說，大厝意味著有名望的官宦人家。這已經成為一種傳統，村裡的一般村民，都會禁止自己的兒女靠近大厝。我的父母也不例外。

阿明的曾祖父是前清舉人，祖父則是抗日英雄。他家前面的大庭院裡，豎立著一支高聳入雲，象徵崇高地位的旗篙。清朝時代，據說只有獲得功名的人家，才能擁有這份榮耀。

大厝的屋頂鋪著紅瓦，瓦上彫龍畫鳯。庭院的圍牆上，嵌著琉璃色的扇形磁窗，窗外種有一整排龍柏，翠綠得像是披著綠絨布。庭院大門的門楣上，刻有「書香世家」四字。諾大的內庭，四周種植山茶和扁柏，正中央是一座種滿奇花異卉的圓形花圃。花圃再進去則是漆得金光閃閃的華麗大廳。大廳門楣掛有一塊刻有「穎川」兩字的扁額，阿明解釋說，那是代表他們姓陳。


「來，我們去槍樓。」
「什麼槍樓？」
「等一下再告訴你。」

阿明所說的槍樓，建築在大厝的西南邊，是一棟兩層的磚造樓房。

「清朝時，治安不好，常遭強盜搶劫。我的祖先因此建造了這棟槍樓，用火槍，居高臨下打退強盜。現在成了祖父和他朋友聊天、下棋的地方。」

半路上，阿明向我這樣解釋。然後帶領我，直上二樓。

「你家都沒有人嗎在？」
「爸媽很早就過世了，我和阿公住。」阿明說了，又補了一句：
「我阿公到大街去了，等一下就會回來。」

阿明的話剛說完，就聽到槍樓下那隻小黑狗的叫聲。一部兩輪的人力車，停在槍樓下那棵紅咚咚，結滿菓子的蓮霧樹下。

「老太爺，到家了。」

人力車的車伕，輕聲叫醒斜躺在車上打盹的一位老者。老者白髮蒼蒼，看來已有七十開外，穿著一雙手工黑布鞋，從半人高的人力車上爬了下來。

「少爺，老太爺回來了。」

半敞著胸膛，全身大汗，頭上綁著一條白毛巾的中年車伕，向大厝內叫著。

「阿公！我在這裡。」阿明從槍樓的窗口探出頭來，然後直奔樓下，迎接阿公。
「我的乖孫咧！阿公回來了。」
「阿公，這是我學弟。」

等阿公上了槍樓，阿明向他介紹起我來：
「他家住在槺榔仔。」

我靦腆地向長者深深一鞠躬，無意識地摸摸書桌上那本攤開來的雜誌。雜誌首頁印著斗大的標題：〈我們的軍隊出了什麼問題？〉

「你也喜歡看雜誌嗎？」阿明的祖父問我。
「嗯！」

我點點頭說。其實，在我心目中，所謂的雜誌，若不是日治時期父親留下來的，印有許多圖片的通俗雜誌，就是大哥從上海買回來，印有蝴蝶、周璇等影歌星的雜誌。像這種沒有圖片的政論雜誌，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

「你剛剛翻到的那篇叫社論，你知道寫些什麼嗎？」熱心而又健談的阿明祖父，這樣問我。我當然搖搖頭。中氣十足的阿明祖父，又繼續說：

「這篇社論寫著：台灣應該裁減軍隊，不要整天喊著反攻大陸。更重要的是，軍隊應該國家化，取消特種黨部和政戰系統。」
「阿公，不要說了啦！」阿明拉住祖父的雙手，不停搖晃著說：
「那些道理你對我說過好多次了，我都不懂。人家第一次來，怎麼會懂！」
阿明向祖父撒了撒嬌，然後靠在我的耳邊，細聲說：
「別理他，我阿公腦筋有問題。」
「你說我什麼壞話？」阿明的祖父，輕輕拍打阿明的臀部說：
「不要以為阿公聽不懂北京話，就罵阿公喔！」
我注意到，槍樓內，四面牆壁都有兩個小窗，心想那一定是為了方便槍手射擊才有的設計。一張原木彫成的茶几，油亮亮地閃著光芒。茶凡上擺著一副白磁茶具。一只大肚琺瑯瓶子，斜插著一朵紫紅色玫瑰，還散發出淡淡花香。那張擺放在牆角，顯然是用黑檀木彫成的桌子，則是擺放著一副似乎還沒下完的圍棋。棋盤上的棋子，則由黑、白石頭所磨成。
槍樓西邊窗外，綠油油的秧田，縱橫阡陌一、二十里，一直蜿蜒到地平線的盡頭。幾個農夫正驅趕著水牛，辛勤地犂田。槍樓東邊窗外，除了起起落落的住家之外，就是遠處那片鄰居憨竹仔，常去放羊的草原。環繞草原而流的，則是那條我和阿明游泳的大溪。大溪溪水閃著太陽亮光，彷彿還可以聽到淙淙水聲。而再過去，正是那座令我一想起就感到興奮，植滿相思樹和馬櫻丹的小山。小山腰，神社已經破碎的階梯，也隱約可見。
那天午後，我和阿明躲在槍樓的屋頂上欣賞小村美景。槍樓頂上，一盆又一盆的奇花異卉，處處飄香。陰涼處，我們吮日飲風，歡愉地相擁而睡。

我要檢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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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 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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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應
nicholes30
我開始寫新小說了
可以過去支持一下嗎？
2006-09-03 17:19:02
楓下浪子
又流流浪來了.
兩輪的人力車,和三輪車有什麼不同呢?
2006-09-03 23:53:37
楊風
nicholes:
恭禧你了,又有新作品了!
好小說,我當然要去欣賞!

楓下浪子:
兩輪人力車,又叫黃包車,年代比較早.三輪車則是後來的,因為車身較穩,也比較安全,所以取代了兩輪人力車了.
兩輪人力車我看過一兩次,沒坐過.三輪車坐過好幾次.
每次坐都限入心裡的兩難:一者不忍心車伕的辛苦,二者不坐車伕又失業了.
2006-09-04 09:24:15
我粉棒
那年秋天是多久遠的事了
如雲煙漸漸飄遠......
許多景物已是年青人眼中的歷史了
文中所提的旗篙
大前年去閩西某客家村的文化之旅
嚮導說明十分詳盡我好像也有拍照留念
還被當地記者採訪地並立刻在當晚新聞播出
非常非常的純文化絕沒有什麼統啊獨啊的政治味
那兒可以看到台灣好幾家電視節目
所以那兒的人思想比內陸要開放
對台灣如數家珍暸如指漲
該村出了好幾個文舉人和武舉人
我不得不佩服客家人的耕讀文化
2009-07-28 22:09:22
印度神油
感謝分享!

http://www.yyj.tw/index.php/product/%e5%a8%81%e7%88%be%e5%89%9b/
2019-12-24 06:56:28
否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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