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總經理
這次北上到台北的重頭戲就是見總經理。他的正確頭銜應該是”亞洲區總經理”。我在公司一年,由於台中與台北兩地相隔,所以在之前見面的時間加起來總共還不到5分鐘,說過的話還不到20句吧!
下午2點半的台北下著不小的雨,我們台北總公司的地址在天津街靠林森北路附近的一棟舊樓裡。在如此”清明時節雨紛紛”的低氣壓中,員工的我和總經理的他,見面,交談。
這次交談雖然名義上是”員工訓練”,但主要還是因為一封e-mail而起。
約兩三個禮拜前,我打電話向公司申請調假,公司負責人事的經理雖然準假,但在言語上卻是非常的不客氣,頗有輕視和鄙夷的味道。這件事令我怒火中燒,再加上公司在這一年多來多項的倒行逆施,將公司經營的每況愈下。因此我明知此舉不智,但終究還是忍不住的寫了封數百字的e-mail寄給負責人事的經理。裡面提到我對公司政策的質疑與不滿,說誇張點也算是”炮打中央”(註一)。信寄出後我已經有被殺頭的準備。唸企管的朋友愛泊樓笑稱我此舉為”致之死地而後生”,我則半帶開玩笑的回答:
不是致之死地而後生,而是致之死地而不求生,我是可以接受任何結果。
愛泊樓又瞎掰說:你這招更強,叫做無慾則剛。
結果好像被愛泊樓掰對了,這封e-mail像是康有為的”公車上書”一般,立刻公司辦公室內的人全部都知道了,當然”維新派”自然是支持我的決定但同時又擔心我的安危﹔守舊派(當然包含被我炮轟的那位經理)就不用說了,咬牙切齒是不會顯於臉上的,有的對我嘲諷,有的對我冷漠。
總經理知道後先是回了封簡短的e-mail給我,意思是謝謝我反映問題並希望見面一談﹔但我深知總經理在公司絕非像是銳意改革的光緒帝,反倒像是陰鷙深沉的慈禧一般。我答應邀約,但根本不期待有好的結果。
我和他在他的辦公室裡談,他似乎有意讓公司其餘人聽到我們的談話,所以他起先關起了門,但隨即明顯有意的將房門打開。
如果說他外貌給我的第一印象,應該算是不差的吧!我總覺得他長得像趙少康,年紀其實也類似。他外表斯文乾淨,銳利的眼神下透露出他在工作上的幹練,他的穿著也算有品味,如果走在街上遇到他的話,應該會給人不錯的印象。
話的一開頭,他似乎有意顯露出他與我在能力上與身分地位上的差距,如果用毒一點的話來形容我們總經理─那他真是一條訓練有素的狗!
他講話時過分的處處講究,包括說話聲音抑揚頓挫,中文,英文,和許多聽不懂的專業名詞夾雜一起,且身體姿勢與雙手輔助運用﹔而講話停頓時一定面露微笑,雙眼炯炯的盯著我﹔更重要的是他擺明要引導整個談話內容,而不讓我有說話的空間。他可能以為我們這種藍領階層是不看電影的,他居然對我扯”史恩康那萊”:
Xenophon,總經理建議你蓄鬍,就像史恩康那萊一樣,你知不知道史恩康那萊是誰啊?
整個會談約2個小時,我除了幾次數度大膽的打斷他的話來陳述意見之外,幾乎百分之80以上的時間都是聆聽他的即興演講。而他對於我打斷他的話是非常不悅的,我身旁坐著一位經理旁聽,這位經理只要聽到我打斷總經理的話就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而這位經理還在會談前一直拜託我說:”麻煩待會兒你多說一點,多說一點。”可見得總經理平日就不容得別人意見的。
可能是我給人的感覺真是太年輕了,所以我看到總經理數度強壓著怒火而容許我和他爭辯。他可能是覺得若是對我咆哮會有失身分吧!不過爭辯的結果仍然是完全無用的,在總經理強大的意志力下,他根本不容許我說出”事實”,他似乎只能活在他想像的畫面之內。所以我只要一說出”事實背後的真相”,他就會生氣的說那是”個案”!那是”人的問題”!
而當我反問他為何在他的堅持之下,公司人才紛紛流失,業績每況日下?他的回答竟然是”警告”我不要試圖”說服”他,因為”不聽話”的人只有”走路”一途。
坦白說,雖然我的直言頗讓他不舒服,但在他強大意志力的籠罩下,我才算是最難受的一人,不只在言詞上是不斷的打壓我,且聽到後來,他如夢囈般的狂言更是讓我有種恍惚之感。好不容易訓話終於結束,我走出總經理辦公室,一位初見面的助理靠過來小聲對我說:
我早想先告訴你不要頂撞總經理,這公司有太多的不合理,唯一之途只有趕快離開,我也做不久了。
待我離開公司時,已是晚上6點半,斜風細雨下,總經理嬌生慣養的貴族面容讓我想到了三百多年前的崇禎皇帝。
崇禎皇帝自視甚高,在位時換宰相就像是換門神春聯般的頻繁,而他在丟失江山前夕寫道:
朕,非亡國之君﹔臣,皆亡國之臣!
待續....
註一:宋楚瑜在省長任內於台灣中部的中興興村屢似發表言論攻擊頂頭上司,媒體形容為”炮打中央”﹔而X於台中電討(電腦的”電”)台北總公司,也算是”炮打中央”吧!哈!
註二:圖片為史恩康那萊,X只能說,現實中的我若是留那樣的鬍子,可能就會像是野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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