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楓追贈少將的弔詭(29/11/2006)
由民進黨立委徐國勇出面呼籲政府追封尹清楓少將的記者會，據媒體所發出的新聞稿指稱:「拉法葉艦弊案」是一樁典型的謀財害命貪污案，官方理應儘速還遇害之海軍上校尹清楓公道，而十二月九日北高選舉投票日正是尹清楓命案第十三週年，盼政府能儘快追贈尹清楓為少將，並協助遷葬事宜。徐國勇並在立院表示，尹清楓在2001年4月18日便巴獲頒雲麾勳章，但國防部至今卻未作出追贈少將的動作，此外，他也向檢察署呼籲，當初檢察官只准土葬，如今遷移到國軍公墓必須火化，盼望檢察署可以儘速同意讓尹家遺屬順利遷葬。徐國勇並於現場以電話連線李美葵，她在電話中表示:有關國防部追贈少將事宜，她迄今還在等待中，至於移靈遷葬到五指山國軍示範公墓則必須火化，並等待特調小組開會討論，盼能儘快給予答案，同時更希望早日替尹清楓伸冤。
在立委為尹清楓爭取該有的殊榮前一天，我恰好去拜訪尹清楓之父尹鐸老先生，他也語重心長指出:距1993年12月10日發現尹清楓屍體浮在蘇澳外海，即將屆滿13年祭矣，日前北上探視住院的堂弟返後家竟在床上躺了3天，對於86高齡來說已然吃不消了。而這幾年來已對尹案破案與否不再抱持希望了，對於中華民國的法律只能感慨系之得表示~～唉…倒是這麼多年來非常感謝大家持續注意，一直對尹清楓命案寄予關心與協助，只是人已老了，眼茫茫，髮蒼蒼，齒也動搖，這麼多年來吃了軍方不少虧、也上了許多當，今後再也不願讓軍方拿我們尹家開玩笑。其實回頭想想，殘生最在意的就是尹清楓追封少將一事了，我卑微的想法是，「以歷史做為見證，該保留就應該保留」，但國防部竟然如此不要臉，尤其是前政戰高幹施佐京！
尹鐸並表示:兒媳李美葵日前曾來電告知，國軍五指山示範公墓的將領區己有適當空位，希望尹清楓可從岡山私人墓園遷葬到五指山，她來電徵詢我的意見，但我覺得目前無所謂「遷不遷葬」問題，而是總統追頒尹清楓雲雮勳章後本就該追封少將，因為依法獲頒雲雮勳章後就可追贈少將，這完全是按照中華民國的法律規定，但為何國防部拿我們開玩笑？竟誑以立法院與司法院「不同意」來阻撓，一直未讓尹清楓追封少將，現在已不願再與國防部溝通或爭取了。
其實，並不是尹家父子不願讓尹清楓遺骨遷葬五指山，我個人的想法是，必須先追封尹清楓為少將官銜，然後再談移靈遷葬事宜，而且是愈快追封愈好，若尹家拿到三軍統帥頒發之追封公文時，也就是尹清楓應該遷葬的時刻。況且立法院早有立法在先，已規定凡是獲頒雲雮勳章者就可晋昇追封一級，軍方就應該同意而不是故意把責任推回給立法院，難道這是國防部長李傑顧慮到軍中的反對勢力嗎？所以不敢配合追贈頒尹清楓以少將軍階？至於目前已被移監到台南軍事監獄的「尹案」關鍵者郭力恆，則不應只是予以終生監禁而應予槍斃才是。我認為國防部不要再想吃案，要拿出道德勇氣來，及早追贈尹清楓為少將，對於已八十六歲高齡、以及罹患食道癌的我來說，這是最後的希望了，如果能夠如願以償，也堪稱了無遺憾了。
上述尹鐸的談話,顯示軍方保守反動的心態,並未因為政黨輪替而有調整!!他們仍抗拒改錯而一直籠罩於「尹清楓陰影」下無法自拔,我曾在去歲之「尹案12年祭」前夕於「台灣日報」發表看法如下:
在兩年(2004)前的「尹案」10週年祭前夕，我自伯恩發出一篇「正義裁決還我公道」的特稿(刋於「中國時報」)，在這篇獨家新聞中，首次證實凍結於蘇黎世、盧森堡、列支敦斯登侯國及加勒比海開曼群島等銀行的汪傳浦家族名下佣金，亦即瑞士查扣12家金融機構內的46個佣金帳戶，雖然五鬼搬運地迂迴存放秘密帳戶內，但只要仔細清查還是查得出來源，譬如：亡命夏威夷的前菲律賓總統馬可仕便是透過其能源部長姪子等人名義存放三億多美元，奈及利亞總統也以其子名義存放一億八千萬美元在瑞士，結果東窗事發後仍可溯源追到前28筆出處，因此，汪傳浦佣金帳戶之解密並非不可能，此所以法國報紙早已披露" 郭力恆收取1700萬美元" 的獨家新聞。
針對這種「尹案」12周年祭前夕的突破性發展，阿扁總統及立委們曾有感而發；不料卻因此遭到退伍的軍方高幹反撲，前海總「購艦六人小組」的退役中將雷學明在女兒雷倩立委陪同下，昨到台北地院提出誹謗自訴案，同時還附帶民事賠償共索賠破天荒的20億1千萬元！因為對方曾在不同場合指稱拉法葉艦佣金高達27億美元，並點名有人收受2千萬美元，故而除了提出刑事的誹謗罪告訴外，由於曾指雷學明等收受佣金2千萬元美金，折合新台幣6億7千萬元，因此也對3位控告對象提出附帶民事求償6億7千萬元，合計20億1千萬元。
然而，雷學明之指控似有指鹿為馬之嫌，因為這筆被立委曝光的是指郭力恆收受佣金，事實上並非明指其他想要「對號入座」者！事實上，首筆「拉案」佣金浮上檯面者係早於1998年3月9日之法國《費加洛報》，當年便曾石破天驚般地以整版篇幅披露全部佣金總額為5億美元，除掉法國朝野44人分贓外，北京中南海高層和台北「政壇名人」也居間利益共霑，此其中，杜馬指稱支付到台灣為3億2千萬美元（折合新台幣120餘億），此一由法國最大報紙所披露的獨家新聞，盛傳在1999年11月5日曾經得到巴黎法院證實「確有5億美元佣金」，表示法方報紙並非空穴來風；到了2003年2月底，曾任法國外長的杜馬更進一步發表新書《經得起檢驗的證據》，明確提及5億美元的拉法葉艦佣金在1992年夏便已流向台灣「執政黨秘書長」（或譯為總秘書處）帳戶，另外還有1億美元流向「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
杜馬為謀昭信起見還特別引述法國預算局長談話，表示佣金全由密特朗總統拍板，之所以要付佣給中國是想「有錢能使鬼推磨」得緩和北京當局過度的「反應」，這筆億元佣金支付管道是透過劉莉莉(Lily Liu)負責運送。而當時匯入執政黨的4 億美元，以及匪夷所思去打點共產黨的1億美元佣金細目，依常理研判：居中穿針引線的汪傳浦可能也知之甚詳！所以汪家帳冊及佣金帳冊交到特調小組後，一般相信將會陸續在法國報章雜誌上曝光，所以，即使郭力恆堅不吐實、汪傳浦深藏不露，儼然也抵擋不住貪官污吏即將一一現形。
依照目前海內外所透露的郭力恆收到汪傳浦匯給他的天文數字佣金，尚無任何參與軍購的官員遭到「收取拉法葉艦佣金」起訴定讞，僅有雷學明、姚能君、王琴生、康世淳、程志波等人被具體求刑10至14年不等徒刑，但檢察官羅榮乾(也就是最近前往瑞士取回汪傳浦佣金帳冊者)在2001年7月5日提起公訴時，對「拉法葉艦採購案，涉及佣金部分，已另案偵辦中」一語帶過，延宕4年4個月全無進展，彷彿郭力恆不鬆口就查不下去！如今終於取回汪家帳冊，接下來可就看當權者敢否真正言行一致「不惜動搖國本」辦到底？
事實上，「尹案」與軍購弊案息息相關，國防部總政戰部介入深遠，拉法葉艦購案之造價款不合理部分，該部於1994年11月28日調查竣事，並簽請函送刑事警察局併辦，俾命案結合弊案查辦，惟該部主任楊亭雲上將竟不同意此作法，於同年12月3日以便簽指示承辦人「來談」，該案即遭擱置，迨83年12月15日楊上將卸任後，交由不知情之杜金榮主任，於84年3月21日改函送軍管區司令部偵辦，惟該案函送偵辦後即不見下文，直至89年始見軍法局提出報告，稽延案件長達5年之久。如今，檢方重新啟動偵辨「尹案」與拉法葉艦佣金弊案之際，恰好是在「尹案」12周年祭之際，冥冥之中，彷彿皆有定數！
除了上述報端看法外,我也在2004年出版的書中序言寫上「無以名之」的觀感:
繼汪敬煦接受中研院口述歷史而付梓回憶錄後，卸下公職的丁渝洲也出版了回憶錄，書中大爆國安局內部黑幕，除透露本身堂堂身為局長還被「蒙在鼓裏」而捲入弊案外，並明確證實，局內一個小小的會計組長劉冠軍，居然能侵占公款達一億九千二百廿萬零七元（另還提領三千八百多萬購置豪宅，一億一千多萬元之短線進出股市），全係利用經手「國安祕帳」的機會上下其手，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丁渝洲回憶錄》除將國安局的家醜外揚，其中還述及新政府成立之前，他曾特別建議阿扁總統「四不一沒有」就職文告要專人全責保管，因為曾發生「總統重要演講稿被日本記者先期取得提早報導」而造成「國家負面形象」。我看了這段丁渝洲建議阿扁總統之片段，覺得格外有趣！因為他所提及的塵封往事，正是我在數年前的作為。當時，總統府祕書長吳伯雄曾對外放話「洩密者形同叛國」！然而，我印象格外深刻的是，事隔不久陪同《日本經濟新聞》田村秀男支局長去台北市長辦公室採訪阿扁時，他握住我的手直稱「敬佩不已」，一如阿扁在立委任內的簽名贈書中題具「敬請提攜」般地熱切，迄今仍令我感懷不已，特別在彼時被國民黨當局視同「背叛國家」之際！
其實「誰背叛了國家？」，應是貪贓枉法如劉冠軍之流，身為新聞工作者秉持職責所需，不但要上山下海，必要時還得出生入死（總統文告洩密事件後不久便曾遇襲而倖免於難）；但是，追求真相與伸張正義，畢竟是每位具有良知的媒體工作者之基本本能，就像本書大膽將「尹案」與拉法葉弊案和軍火佣金聯結成三位一體，甚且研判理應與「國安祕帳」不無關聯，讀者只要細加品味，特別是獨家所獲之前國安局長宋心濂與法國各路人馬晤談合照之鏡頭，便不難管窺前朝之黨政軍中有那些人才是背叛國家者！
「尹案」轉眼屆滿十年矣！光陰飛逝於一瞬間，也意即本身在生之旅的新聞跑道上，剎那間又轉眼過了十載。雖然，此期間曾在該案及其衍生的軍購弊案採訪上，先後獨家發出過尹清楓遇害後之遺體相片、汪傳浦在美英兩國落腳豪宅全貌，乃至於進入軍事監獄得以面對郭力恆促膝而談、抑或與瑞士記者同步在日內瓦發出汪傳浦對其佣金帳戶被凍結後之首次聲明、率先自伯恩報導該國同意與台灣進行司法互助合作……等數不清的獨家圖文；甚或親身陪同「尹案」關係人涂太太首次重返台灣、安排李美葵赴法接受調查「拉案」之預審法官范倫貝克訪談、乃至於協調法國前外長杜馬情婦鍾顧夫人來台向監察院陳情等重大事件，希望對釐清案情有所助益，但似乎都白忙了一場？
回首前塵，「尹案」(1994年)爆發而浮上報端之際，正值中共海協會唐樹備來台談判，當年會場所在的台北敦化北路中信銀大樓外，已經辭世的民進黨主席黃信介，在馬路邊的「宣傳車」上以高分貝向中共高幹喊話，初冬的寒冽氣氛中漾溢著沸騰情緒，「尹案」就在那種詭譎政治形勢下引爆，經過阿扁總統在立委任內說過「尹案不破，不選市長」、後來出任國家元首不久便宣示「不惜動搖國本辦到底」的重話，隨即又衍伸出各種難以想像的爆炸性發展，非但台灣朝野側目，連國際間也異常重視這一件牽扯到法蘭西第五共和的最大宗醜聞！「尹案」、「拉法葉」弊案和多起神祕謀殺案，發生迄今雖然已逾十年，中外各種報導不勝枚舉，然真相卻仍撲朔迷離，本書則已理出端倪。
我本係專跑文經路線之新聞領域者，由於受託撰寫《我夫尹清楓》一書而踩入社會新聞及國防事務領域。回首十年來，不管在柬埔寨三進三出深入採訪「汞污泥」事件、或在「保釣」事件中登陸釣魚台列嶼、抑或自夏威夷發出張學良夫婦生前最後合影而透過美聯社發至全球之照片、乃至於捷足先登在紐約蝗蟲谷率先披露蔣宋美齡售屋照片、甚或於江澤民在挪威進行國事訪問時的近身採訪、以及轟動一時的李登輝就職總統文告提前一天在日本媒體全文曝光，這些採訪生涯的亮麗「成績單」，全都抵不過「尹案」因故未破之失落感。
十年追求真相之努力，雖獲阿扁賜序相勉、諸多友人鼎力暗助，但畢竟尚未克竟全功，心中挫折，真是無以名之、難以言喻！
在這本拙作問世之際,阿扁總統恰好也繼《世紀首航》之後再發表「向人民報告」的《相信台灣》專著，內容計分8章，其中，較受矚目者當屬第6章的「公平正義」，因為這是總統本人自省「政黨輪替後還沒為人民完成的工作」，內容包括「尹案」、「拉法葉案」....等。
阿扁面對上述可能在第一任總統任期內未克交出亮麗成績單的工作，如果是總統是官僚系統出身而不知民間疾苦者，必然不會據實以告。因為，這些「材料」極有可能會被選戰對手援引而遭到自取其辱的遭遇；然而，阿扁總統畢竟是個實事求是的面對挑戰之領導人，他將目前尚未完成的「清單」列出，除了向選民「頭家」報告實際狀況，詳述力有未逮之所由，同時也意味著自我期許，希望在連任後克竟全功，其中，尤以「不信公義喚不回」最具代表性。
阿扁總統向人民報告「不信公義喚不回」的單元，主要係述及立委任內即「花了很多心血去了解、調查」的尹案！甚且在「當總統之後，對尹案念茲在茲，一直想要完成立委的未竟之業，希望有所突破」，可見阿扁擇善固執、始終如一的決絕意志，不管是問政時代的立委角色，抑或執政之後的總統身分，他敢「宣示『即使動搖國本也要偵辦到底』的立場」，儘管因為碰到「層級很高，且不只一人」而遇上瓶頸，即使他「一個月起碼主動關切一次」，皆因無直接證據受挫；不過，他相信「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正義還是可以伸張」「不信公義喚不回」。
從上述自我期許的字裏行間，便不難管窺阿扁總統民胞物與的率真一面。畢竟，「尹案」發生迄今已逾12年，但對日理萬機的阿扁，他還會每月主動關切一次「尹案」之進展，真是令人動容!設若也能體恤尹家之痛,責成軍方馬上進行追封尹清楓少將作業,切實履行還台灣公道!!不是僅係競選打出之口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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