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特別的人,其實說那時候認識也不對,因為我在升國一的那年暑假,參加即將進入的國中所舉辦的夏令營,那時候我就已經記得他了,而且營隊結束的時候,也請他在我的手冊上簽名,是個娟秀的筆跡,而從此這個筆跡、這個人進入了我的生命。
高二那年,誤打誤撞進入了那個群體,是在我哥保證不會去夜遊第一公墓的情況下,我才加入,但是我被騙了,到最後還是得去夜遊,唯一可以慶幸的是,不用我自己走完全程。我心裡暗暗咒罵,為什麼要到這種鬼地方來,走路的同時我只敢往地上看,因為兩邊都有前人安寢的墓碑,上面還貼著他們的照片。從小我就害怕聽鬼故事,也害怕看鬼電影,對我來說這是一種折磨,總是會讓我的細胞死掉幾千、幾萬個。那一次的夜遊,是我們當隊輔的時候,必須在公墓內的一個定點設關卡,不得已我還是得硬著頭皮走上去,並且待在那裡一段時間,其實我的心裡一直吶喊「小朋友啊!你們趕快走上來,趕快來過關卡啊!姊姊我,比你們還怕!」
在上山的過程中,我很沒用,其實還有一點發抖,我前面走的是他,我真的、真的很害怕,於是緊抓著他後面的衣擺,就這樣走著走。我想,他大概被我抓得很煩了,在我最害怕的時候,突然將他的手背在身後,那樣的姿勢彷彿告訴我「來抓我的手吧!我的衣服快要破掉了!」這時候的我,有如在茫茫大海溺水的人,看到一根浮木,死命地划向前去,一把就攀住了這唯一的依靠。於是,我也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說了,我馬上抓住他的手,就這樣他帶領我上山、帶領我穿越重重的墳墓區、帶領我走到我們該設關卡的地方。這件事情,我的印象很深刻,從來沒有忘記。
隨著我們的熟稔,雖然在不同的環境與地域唸書,但是始終保有聯繫,甚至在三更半夜聊著長途電話,一聊就聊了兩個小時。其實這樣的過程中,我們像是兩條不規則的曲線,時而交集、時而分離,交集與分離的時間不一定,但卻永遠不會像是兩條平行線,或是僅一點交會的兩條線。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雖然我總是不能掌控那交會與分離的時間,但總是在我需要他的時候,他翩然出現。優雅、寧靜、安適,這是他出現時的特徵;而我也總能從這樣的特徵中獲得平靜、安慰與歡欣。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們的關係,那是一種難以理解,單純卻又複雜的關係。我們曾經爭吵,不理會彼此;我們曾經甜蜜,互相關懷著彼此。曾經,我們在一個又一個循環中,怎麼樣也走不出來,是瓶頸,圍困著我們。隨著時間的流逝,人世間的經歷,讓我們慢慢長大了,而且很慶幸的是,我們一起長大。他改變對我的態度,開始願意試著做出我需要的「解釋」;而我也漸漸學會與他相處的方法,開始願意單純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不做任何的懷疑。我們開始找到彼此相處且舒服的方式。
我經歷了很多段的感情,我相信這是老天爺給我的磨練,要我從中學習信任、體貼與溫柔,更重要的是「真正放開情感去愛」。因為這些經歷,我才發現,原來我的感情是這麼豐富,可以用整個生命來愛。
我不清楚這些年來他在情感上的經歷是什麼?但在我們的關係中,我發現「或許我們都不該這麼保護自己」。因為我們在意對方,所以我們把對方的話看得很嚴重,只要一點點的話,都可以讓我們有無限的遐想,而且老是往壞的方向。於是只要一點點就足夠讓我們退到自己認為足以安全的角落。我們的自尊心都很強,都很害怕拒絕,也害怕受到傷害,於是只要一點點就可以讓我們再次回到自己安全而有自尊的地帶。其實,我們都很清楚,我們不願意對方受到任何一點傷害,也不願意對方感到難過,只要對方有一些些傷心,便想盡全力使對方開心,至少我是這個樣子,但在之前卻老是反其道而行,有時候我會問我自己「到底為什麼要幹這樣的蠢事?」
我感到開心,我們都長大了,可以開始心平氣和關懷彼此,而且越來越清楚對方真正的用意。我們開始在適度的保護自己下,流露真誠的自己,而且我發現,這樣的流露讓我感到快樂與平靜。我想,這是我想追求的幸福。
台灣的夜深了;舊金山的天空方肚白。我知道你一夜沒什麼好眠,擔心著實驗數據,也自責著沒有好好陪陪媽媽。可是,我想告訴你,你沒有做不好,你只是要求太高。無論如何,對我來說,你永遠都是那麼努力、盡責與真誠。
--謹以此篇文章獻給 11年來從不曾離我而去的MT。
圖片來源:朋友anco所提供,元宵節平溪天燈冉冉上升。
圖解:我在大二的時候,跟著社團的學長姐、同學一起去看過,平溪國中在一個山谷裡,我們從外圍緩緩繞著山路進入平溪,當我看到天燈從山谷中緩緩升起的模樣,我的心中充滿感動,可惜那時候沒有相機,我只好用我的眼睛記下這一切,最後描繪在我的日記本中。多年後,anco也去了平溪,拍到這樣的照片,感謝他送給我這張他拍的照片,很美,再一次呈現我真實的感動,就像是我現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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