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星期日,我們『Gatas.甜食小貓隊』就要進行第一次的練習賽了。對手是臨鎮的春水女子中學去年成立的足球隊。
我得先辯白:這個隊名絕對不是我想出來的!
Gatas是吉澤不曉得從哪查來的葡萄牙語,據說是『閃耀』的意思,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而迷戀Kitty的石川則絕對要用『小貓隊』這種裝可愛的東西。乾脆,乾脆就再加上甜食派的紺野和過的特性吧。
一切就,就成了這樣啦……讓人覺得頭痛呀。
並沒有隊服這種東西的我們約好了一起穿白色的上衣,配上深色的短褲。而守門員的紺野則穿了深藍色。守門員可以戴手套、護肘和護膝。是用社費買來的。當然了,社費就是跟大家收來的錢。要談錢的時候還真讓我有點不曉得該怎麼辦,幸好有個擁有會計性格的石川挺身而出。她真是個好人,讓人會有想依靠的感覺。
而難得紮起了那頭金髮的吉澤則早已摩拳擦掌,好像要上場打拳擊。小過在她身旁蹦跳著起鬨。
「來練習吧。」我說。上午的空氣很清新,重新站在球場的感覺讓人興奮。從這裡看去,好像球場比平常還要大。我太緊張了。
重新深呼吸幾次。我們這四個踢球員互相傳著球,活動開手腳。然後我丟下她們三個繼續練習,自己走到了球門前。
「接住囉。」我用手拋球過去,和紺野互相拋接著球。
「射門吧。」她說。
我抱著球離開,從左側帶球前進,最後用左腳起腳射門。
紺野用帶著手套的手掌將球反彈了回來。我跟著球行動,這次到了球門右邊了,我又再次射門。
紺野反射地雙腳跪下,用膝蓋擋下這一球。
我沒有放過這個空檔,直接將球射入空下來的球門。
「要抱住球才有用唷。」
我深深呼吸。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臉上一定一點表情都沒有吧。看起來很可怕的樣子。
我走向前,和對方的隊長接洽。裁判是對方的高年級學姐,而跟我們對戰的是二年級與一年級的成員。跟我們連替補球員都沒有情況不同,她們大概有十多個人,上下半場各換一隊都沒問題。
在哨聲之後比賽開始。
由她們先持球。
青草地的氣味包圍住我,我奔向眼前的目標。纏住對手,將球搶過來。
我剛到美國的時候一句英語也不會說。
已經報名的語言學校還沒開學,爸爸出門上班以後,我就一個人悶在屋裡,哪裡都不敢去。
不能與周遭的人溝通的感覺非常糟,鬱悶得我差點覺得自己就要死掉。
幸好我認識了足球。跟一群在社區草地踢球的男孩相遇是上天拯救我的開端。他們都比我年紀小,大約十一二歲而已。但是東方面孔的十四歲的我並不會讓他們覺得害怕,他們邀請鼓起勇氣出門散步的我一起踢球。
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卻可以踢球踢得很開心。
就算摔得滿身是土是傷也沒關係。我活過來了,在足球裡。
回到和春水高中的比賽。
只練習了兩個月的足球隊果然還是不行。我們的前鋒也變得只是在防守而已。雖然我努力地捨身奪球,卻也只落得摔倒在地的結果。
被兩個人、三個人包夾的我要傳球都困難。
我忍不住氣急敗壞地拉住帶球的對方球員,被吹了犯規。
唯一還能冷靜的只有紺野,雖然對方一顆又一顆的進球,進得我的心都痛了。但紺野只在沒攔住球的一瞬間,露出悵然若失的表情。馬上又回到自己該在的守備位置。甚至在對方踢著邊球的時候,她還能指揮著我們掩護球門。
她比所有人想到的都要堅強。
我們狼狽地在對手身邊奔跑,只求她們不要太順利地抵達我們的球門前。
有時候,我也想自己帶球。穿過一個人、兩個人,在我前頭只剩對方的守門員。
但是有人拉住了我背後的衣服,我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前撲倒。
你看,我就說過我常想和敵隊打架,就像這樣的狀況呀。對方被吹了犯規。
我從地上爬起來,不理剛才用膝蓋著地的疼痛,往前接下吉澤的傳球。
要來囉。
我看清球場的情勢。吉澤被敵隊擋住了,而石川正跑往右邊。
我故意看了看石川。然後將球往左邊高吊。
來了!
從後頭衝出人群的小過接住了球,像子彈一樣,我們閃亮小貓的子彈。
連對方的守門員都沒做出任何反應。直接起腳射門,球穿過了守門員的左手邊,打在球門的網上。
我們像得到總冠軍一樣開心。忘了自己已經落後九分。
我和三個球員抱在一起,連後頭的紺野也蹦跳著振臂歡呼。
好好笑的一群傢伙。
我自己現在想起來都還忍不住笑出來。
最後我們就以一比九落敗。一群人互相搭著肩膀走路到火車站,一路嚷著:「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像在唱歌。
「下次一定會贏的!」拿下閃亮小貓隊的第一分的小過信誓旦旦。
「要再多練習一點呀。」努力派的石川說。
「Miki,你今天差點想『動』起來了唷?」吉澤取笑著我。是動手的『動』吧?
我直接在她的頭上拍兩下當回答。她把我的手擋開,不讓我弄亂她的頭髮。
「還是綁起來比較帥氣啦,這樣亂糟糟的。」我在嫌棄她那頭放縱的金髮。
「唷,隊長的架勢喔。」吉澤馬上反擊。
紺野還是不適應這種場合。她走在我們的最左邊,靠著馬路最外頭的圍牆。那戶圍牆裡的人家讓爬藤垂到了牆外,紺野抬頭看了看有著紫色的莖的爬藤,突然伸手捧住了它,趁著誰都沒注意的時候,快速地親吻了最末端的紫色嫩芽。
她也會做出這種事的嗎?如果是在班級上說出來,有誰會相信?
「Konkon,你今天救了幾顆球。三顆?還是四顆?」我好像這時候才發現她一樣地說話。
「啊,我不知道。」她被我帶回這個世界,有點慌張地搖了搖頭。
「我有注意到四顆。」石川舉手發言。
「有一顆好驚險,是Konkon衝出來抱住球不放才沒事的。」小過興奮地說著。她從剛才就一直說著比賽的事,好像第二次的實況轉播。
「什麼Konkon呀?」終於發現不對的是吉澤。
不過經此一役,紺野在這個隊伍裡就有了暱稱。大家對她的稱呼都換了。
我有點後悔,因為她本來是我一個人的,只有我看見她的優點。而現在已經越來越不是如此。
雖然後悔但又不能不這麼做。我不是那麼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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