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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1-09 12:43:33| 人氣61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夜車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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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車，就如想像中一般的夜車。

鞋跟敲打在鋪著石板的人行道上，半夜兩點十分，原本熱鬧的店鋪街早已拉下鐵門，成了和僻靜的住宅區無別的清冷街道。路燈還亮著，橘黃的光，讓人還看的見行道樹，只是平常該是綠色的葉片，在黑暗的夜色，和橘黃燈光的籠罩下，成了一種不知道該怎麼說的顏色。

整個市區好像只有一個地方是活著的，火車站。稀稀落落的人們，提著旅行箱，掖緊了身上的風衣，在深夜的街道像暗夜遊魂一般，送進火車站的口中。

西島把正看著的報紙捲進了腋下，他沒帶行李，手上提著的是白天裡上班時總帶著的公事包。西島走進月台，站在收票口的是個帶著深藍大盤帽的站務員，因為太多盞燈亮著了吧，火車站裡不讓人覺得冷，收票的站務員只穿了一件白色襯衫。

但月台卻是冷的。西島豎起了大衣的領子，頭上沒戴帽子。

兩點十四分的車，平平展展的月台上沒什麼人。因為算好了時間，沒過多久，西島便踏上了火車。

夜色像風一般從車窗飛過，連城市也變的像風。西島覺得這班夜車跟想像中一模一樣。不知道來自何處的旅人，抱著不知道是疲倦或是聊賴的神情，多半在座位上假憩。右前方，和西島隔著兩排座椅的男女，小聲地說著什麼，熱烈不起來的話題，持續不了多久，便毅然而止。因為夜的緣故，沒有人再像白天那般喧嘩，每個人竟都變的如哲學家般，神情舒緩，沈思不絕。

也沒有人會想認識身旁的某人。夜讓人只想固守自己，夜車上，環抱著雙臂，只端坐在座位上的人們，是一座座堅固的碉堡，想的都是自己。西島從黑色的平板窗上看見了自己。

頭髮亂了，才一天沒刮的下巴，鬍子已經亂糟糟的扎出了頭。到了那邊之後，就留個鬍子吧。西島這麼想著。

在挺直的灰色西裝武裝下，西島看起來並不比同年齡的人顯老。嚴肅的，無表情的臉，猜不到任何的情緒。光滑的額頭，抿緊的薄嘴唇，很容易就讓人想到某種願意控制自己、正直不阿的形象。西島輕輕嘆了一口氣，眼瞼微微下垂，讓毛茸茸的下巴和被風吹亂的頭髮，遮住那些剛硬的線條，頓時，玻璃上的人影，成了一個目光哀傷、願意隨時間擺佈的中年人。

火車的車輪和鐵軌軋出一陣陣沈重規律的聲響，孔咚、孔咚。西島一直沒忘了隨手帶上車的報紙，卻不打開來看，只是仔仔細細的折好，放進手上的公事包。西島喜歡自己處於「行進中」的狀態，從小就喜歡。行進中的人似乎什麼都不必做，只需要靜靜地等待自己從某一點被運送到另一點，再怎麼急迫的事，也得等到了目的地才能開始進行。於是，「行進中」就成了一種類似真空的狀態，把人封存起來，等到了該停下的地方，才拆開封套，讓人重新生活了起來。

就像種子，西島想。植物的種子成熟之後，如果遇到了冬天，或被人類藏進了倉庫，沒辦法生長。那種子就會把自己守在殼裡，靜靜的等待，等到了某一天，才燦生生的，萌出芽來。

西島突然想到一個笑話。一個男人在工作的地方接到了太太臨盆的消息，便急急忙忙的趕到醫院去。那男人一定還年輕吧，第一次當爸爸，心急如焚。心裡想著快點到吧、快點到吧。通勤的電車卻仍舊用平日的速度跑著。於是，男人坐不住了，站起身朝電車行進的方向，奔跑了起來。

在電車上奔跑有什麼用呢？行進中，適合思考或休息。不知道種子在殼裡面的時候，會不會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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