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開始
「終了也就是開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句話?
一件事情真的能辨清,從哪裡開始?到哪裡是結束?
可能,就因為無法辨清,所以,才有這句話的吧。
事情的開始或許就在一個停步之間。
放學時分,還不到夕陽現身。
今天天氣不大好呀,天空是一片的灰,雲層密佈。雨滴卻,不肯落下。
高橋愛走出了校門。因為是建築在山坡上的市鎮,眼前石板舖成的街道,一面延伸,一面下降,竟像是可以一眼望盡。
只是個一如往常的日子吧。高橋提著書包,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十字路口,車輛似乎感染了城鎮悠閒的氣息,並不疾駛,只是依序經過了路口。
號誌燈裡的小綠人開始行走,一般人在這個時候該前進了吧?高橋卻沒有這麼做,而是停了停,彷彿在觀察著信號盒裡的小綠人。
這一個偶然的停步,請容我將它指為事件的開始,因為在重新起步之際,高橋愛看見了櫻花,對面山坡墨綠的森林之間,藏著一棵,櫻花樹。
*櫻花雨
似曾相識的路徑,以前,是不是來過呢?抱著疑惑的心態,高橋沿著看起來廢棄已久的小路前進。
森林裡只能透進少許的光亮,身旁的空氣也變的潮濕,腳底下則是軟軟的落葉層。在旁人看來或許會覺得陰森的景觀,在高橋心底卻是格外平靜,她彷彿可以聽見樹木的低語一般,放心的走著。
不知道為什麼,這座森林竟和德國境內的黑森林,有著幾分的相似,越是深入,神秘的氣息越發霧般的瀰漫,就像是進入了一個,童話的王國。
高橋繞過橫倒在路中的大樹,停下腳步,擦了擦額上的汗水。
為什麼這麼確定這條路可以到達自己想去的目的地呢?為什麼看見櫻花樹的剎那,心裡會有那麼強烈的悸動?
就是為了找尋答案,所以才這麼努力的前進吧。
啊,下雨了。
一直到水滴從樹葉的尖端滴落臉頰,高橋才發覺下雨的事實,濃密樹蔭的遮蔽就像把天然的大傘,雨絲被葉面擋下,直到凝聚成滴才掉落。
「幸好只是毛毛雨啊。」
高橋自言自語的說著,一邊隨著道路的轉彎穿出了樹叢。
迎面而來,迎面而來,迎面而來。
就像是股強大的力量往自己推來,高橋有了一種就要向後傾倒的昏眩,黑色的書包從手中鬆脫掉落。
盛開的櫻花樹就在面前。
淡淡的香氣,涼涼的雨絲,被風旋上空中而後飄落的櫻色花瓣。
這是一場,櫻花雨。
*櫻花樹下
「啪!」
硬皮書包砸落地面發出的聲響,打破了原本的幽靜。
霧散開,高橋看見了櫻花樹下的人。
就像是剛從樹裡長出來一般,輪廓一點一點的浮現,略帶褐色的金黃短髮,白皙的膚色,配上藍色的眼睛。一張不屬於東方的臉孔,正轉向高橋,定定的看著。
高橋慌忙撿起腳邊的書包,順勢彎腰道歉。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裡有人,是不是嚇到你了?」
那人原本是背靠櫻花樹幹坐著的,此刻也站起身來,令人驚訝的是,那冷淡而近於神秘的臉孔,搭配的卻是十分稚氣的身材,看起來,這人竟只是個六七歲的小女孩。
只見那名小女孩從容的回應了高橋。
「沒關係,我也以為這裡不會有人的,我大概也嚇到了你?」
「不是的,我只是有點驚訝。你…只有一個人嗎?」
高橋雙手握住書包的拉柄,將其提在身前,小心的,往前踏出了幾步。
女孩側著頭露出了一個像是笑的表情。
「難道我像是迷路的小孩?」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這位女孩的態度使然,高橋竟像是沒辦法只把她當成是個孩子,反而認真的搖手否認。
「不像。只是…」
「其實我是死在櫻花樹下的鬼魂,永遠也長不大,所以才保持了死去時的模樣。」
女孩將手背在身後,擺出了嚴肅的表情。
「我以前就是住在那裡面的。」
順著女孩的目光看去,一幢破舊的西式大屋隱沒在樹叢之間,因為缺乏光線的緣故,顯得極度陰森。
女孩確定高橋已經看見大屋,便回過頭來,像是饒有興致的觀察著高橋。
「不是的,你才不是鬼呢。」
高橋用力的搖了搖頭。但是,雖然說了這樣的話,現在再叫她往前走上一步,卻也是做不到的吧。
「真的不是嗎?」
「不是!」
女孩像是覺得有趣,開始隱含了些許的笑意。
「那…我是一個飄蕩的靈魂,因為某種緣故,附上了這個小女孩的身體,你看這樣的情節如何?」
「有…有點像了。」
高橋愛正經地看著女孩,竟有了這樣的回答。
「那我說,我其實已經十八歲了,你相信嗎?」
女孩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分似有若無的黯然。
高橋並沒有馬上回答,只是靜靜地睜大眼睛看著,注視著。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而風聲裡隱藏著細微而稠密的,雨絲打在葉片上的聲響,但是,除了這些聲響,彷彿還可以聽見,新芽冒出枝頭的聲音,花瓣從花苞裡振開的聲音。
「我相信。」從她口中緩緩吐出的是這樣的回答,就像是再沒有更改的餘地。
女孩頓時變了顏色。
「你是誰?」
耳畔的聲響突然靜止,高橋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停了停,像是終於下了決心。
「我…我可能有一點奇怪吧,有時候只要很專心的看著一個東西,就可以知道某些答案,其實只是很模糊的感覺啦,像是有時候可以知道某個人危不危險,或是看到真正的藝術品會感到全身發熱。」
講到這裡,高橋愛突然不好意思了起來。
「我很少跟別人講這些的,因為覺得自己好像怪怪的…」
女孩走了過來,仰著頭,蔚藍的眼神冷冽。
「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有時候我也會感覺到啊,只是,我感覺到的是,黑暗的氣息。」
「你是來看櫻花的吧?過來吧。今年的櫻花還是這麼美,可惜配上的是灰色的天空。」
女孩拉起高橋的衣角,就像個主人一般,做出了邀請。
高橋抬頭上望,果然啊,灰色的雲朵滿滿的佔據了天空,但是,這樣又有什麼不好呢?
「灰色和櫻色都是溫柔的顏色呀,少了紅色的強烈,也沒有黑色的沉重,真的是很溫柔的顏色呢,我喜歡這樣的顏色。」
微微一笑,高橋跟上了女孩的腳步,微涼的雨絲落在臉上,一高一矮的背影,走向了櫻花樹下。
*終了
「啊,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高橋愛(Ai),愛情的愛,請多多指教。」
「是嗎?名字的唸法倒是跟我一樣啊。」
「Ai?跟我一樣的名字嗎?」
「不是的,我是哀傷的哀,灰原哀(Ai)。」
終了也就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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