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立衛著,謝宗哲譯,《西澤立衛對談集》。臺北市:田園城市,2010年。
之前,西澤立衛的設計作品,我只看過圖片,雖然看過SANAA設計的「實體」,但因是與妹尾和世共組的事務所的作品,應該包含有妹尾和世的手筆吧。直到去年夏天看到本書出版後才落成的豐島美術館,才算真的「初會」,驚詫讚嘆,已見前述(連結參見本文最後)。
本書是西澤立衛與不同世代的設計家,到不同建築物「現場」,根據作品,衍申對談,內容包括該作品本身,也涉及有關建築理念與技術的範疇。讀著頂尖的建築設計家的對談,喜愛建築的外行人我,真是受益良多,實在是非常棒的書。
對談者包括原廣司、伊東豐雄、妹尾和世、藤本壯介、石上純也、長谷川祐子。
除了專業的建築內容,有幾件事特別感動我。
原廣司對西澤的名作「森山邸」,一直讚譽有加,提出了「自己身體的周遭從住居滲出來,從境界裡跑出來」、「從生活中溢出來的部分」、和「無論室內做的有多漂亮,從窗戶可以看到的景象所擁有的破壞力實在是太大了,……然而西澤兄所作的建築物完全沒有被城市造成任何破壞,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離開後,他還是意有未愜,再三思索,將思索心得寫了信給西澤,並寫成文章討論,再提出「Retraact(縮回/撤回)」。我的感動在於,對一位後輩的設計作品,由自己的想法思考建物蘊含的理念,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探索,這種精神令人敬佩。以後有機會再見到原廣司的作品(包括京都車站),我要更仔細的欣賞、觀察。
西澤立衛的「森山邸」和「HOUSE A」都刻意把窗戶開得極大,鄰居與外人都可輕易看到屋主的生活景象,這樣的生活當然含有非日常的成分,但住戶反而自在的將「非日常變成日常」的生活著,而且一一表示過得很舒服。
伊東豐雄一開始的感覺和原廣司很不一樣,他認為森山邸讓他覺得非常封閉(他認為「HOUSE A」就很開放),有某種「緊張感,或說有點令人快要窒息般的印象」,但住戶卻跟他說「住起來感覺很好喔」。之後他造訪了西澤另一個作品「十和田現代美術館」,以及再度造訪「森山邸」和「HOUSE A」,終於可以體會「森山邸」的建造意圖、實踐和住民感受了。即使是和自己關係密切的後輩,絕不為了鼓勵,或其他人的美譽,而輕易改變自己的看法,一定要自己一一確認,打心底同意,才能表示首肯,這也是很重要的品質。書中伊東豐雄與西澤的對話有兩篇,其間提到了他設計的臺中歌劇院構思,不曉得這個建案目前發展狀況如何了?目前市長任滿後,想必更無法繼續此案了。我在日本當然去看了伊東先生的設計作品,而要想就近看他的設計的話,就只能去看臺大社科院圖書館囉。
如果伊東是上一代、原是上兩代(或一代半),那麼比西澤年輕的設計家也大為活躍。像臺中「臺灣館」設計競賽拿下首獎的藤本壯介,可以說面貌多樣,而他以木頭堆疊的房子,提供了生活的無限可能與想像。
另一位對談的石上純也則在作品中,以柱子來作為分割空間的隔間系統,光影的交錯變化,也讓人嚮往、好奇,不知實際上會是甚麼模樣呢。
我經常在想,臺灣有那麼多那麼多建案,卻似乎沒提供給設計家更多的空間與可能。
不說SANAA如一架純白飛碟的「金澤21世紀美術館」,或在瑞士的建築奇蹟RelexLearning Center這種大案子,SANAA的另一成員妹尾和世和生活相關的作品,如直島港的候船處
調布車站北口的派出所
都可以讓我們生活中有更美麗、開闊的想像
書中最後一篇對談,是到妹尾設計的「鬼石多目演藝廳」,由妹尾、長谷川祐子,和西澤三人對談,長期共事、相處,妹尾應該是非常瞭解西澤的,他很銳利的談到西澤的特質,及當時尚未完成的豐島美術館。
他指出西澤「並不只是在意光線從哪裡注入,而是從『光線的注入方式』這個向度來注意建築物的邊緣(edge)會有甚麼樣的變化」。
事實上,西澤會設計出豐島美術館這樣傑出的作品,是有脈絡可循的。書中他幾度談到兩件事,其一是他到義大利南部薩雷魯諾(Salerno)的經驗,市中心幾乎已成廢墟,屋子的石牆還殘存著,木頭屋頂早已崩落,原本是室內的空間已變成類似中庭的所在,而隔壁則是原本真正的中庭,植物在其間茂密的生長著,整個建築呈現「既非內部也非外部」的印象,強烈的吸引他。其二是他也一再提起的One-Room的觀念。從森山邸到十和田現代美術館到House A,他一直在思索、嘗試做出這種既非內部也非外部的One-Room概念,到豐島美術館終於達成。One-Room可以不是方形,而是最素樸如水滴似的匍匐;而「屋頂開了兩個洞……,一個開在比較高的地方,而另一個則位於端部那個比較低的部位,往那個方向走就會出到建築物的外面。感覺上似乎還置身於內部,但又卻已出到外面來」。
再度向西澤立衛致敬,並期待他之後的設計作品。
(關於之前所記豐島美術館
良辰入奇懷http://mypaper.pchome.com.tw/weiyuan0924/post/1323114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