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藤忠雄著,龍國英譯,《建築家安藤忠雄》。臺北市:商周出版社,2009年。
並沒有刻意安排(有嗎,有安排,但沒有刻意啦),我發現七月旅行,還真是要看許多安藤忠雄設計的建築;而在大阪短暫落腳的梅田,更是安藤都市游擊隊的大本營。
開始「稍微進一步」瞭解安藤先生的作品,是在哈佛的時候,那時建築所的朋友們,總愛絮絮的談起安藤如何如何,也多次去瞻仰擁有眾多古老建築的校園裡,當時唯一的一座清水混凝土建築,撫觸意料之外平滑柔順的牆面。之後,這些年陸續看了好些安藤設計的建築,書架上也累積了多本有關安藤作品的書:各種建築、各種圖片、圖繪、說明和分析,也讀了一些不同人所寫的安藤。但不知為什麼,卻遲遲不曾去讀這本號稱「唯一」安藤親自執筆的自傳,這次行前功課,包括把本書找來讀了。
安藤是雙胞胎的哥哥,出生後,就過繼給外公家,上小學時外公過世,他由外婆撫養長大,一直到安藤45歲外婆(76歲)過世,他一直與外婆同住。家中並不富裕(或可說貧窮),但撫養安藤長大的外婆,是極有智慧的人,他尊重安藤的各種決定,甚至任意而為,唯獨對家訓「守信、守時、不說謊、不找藉口」,絲毫不能打折扣。從安藤小時,就要求他要能自我思考判斷,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並能獨立自主。
廣為人知的,安藤高中時就去當拳擊手,高中畢業後,並沒有繼續升學,也沒繼續打拳擊,開始打工過日的生活。因為他從小就喜歡建築物,高二時更到東京看到萊特設計的帝國大飯店,已慢慢湧現想從事建築讀的心願。於是以不斷閱讀、跟建築有關工作的打工,及到大學建築系旁聽,經常從大阪到京都、奈良觀察古老寺院等日本建築,以各種方式自學。20歲時,當他看到存了許久的錢,才終於買下的二手書裡柯比意的建築作品後,更是震動,一遍又一遍複製、重畫書中草圖、設計圖等等。22歲,他替自己規劃了一個如果念大學差不該畢業的「畢業旅行」,到日本各地看古老和當代建築,當時讓他最感動的日本當代建築師是丹下健三(我去日本時,也曾特別去看丹下的設計作品,當然也看了一些其他建築師的作品)。
1964年,23歲的安藤(安藤出生於1941年)終於存到一些旅費,打算到歐洲去看包括柯比意作品的新舊建築,當他跟外婆表達想去歐洲時,外婆說「錢不是拿來存的。錢善用在自己身上時才有價值」。
首度歐遊,的確讓安藤眼界大開,而由於外婆的鼓勵,他多次只要存夠了旅費,就出門旅行。安藤說「正如外婆所言,二十幾歲時旅遊的記憶,成了我人生當中無可取代的財產。」
安藤的另一項幸運,是他青年時期正逢社會上充滿動人力量的六0年代,全世界的多半國家地區,在那段期間都具有對一切動搖不安、特立獨行等特異事物的包容力。他開始經常前往東京,欣賞各種前衛派的創作,如戲劇人耳熟能詳的高松次郎、篠原有司男和寺山修司的天井棧敷、唐十郎的紅帳篷,或美術、攝影如橫尾忠則、田中一光、篠山紀信等等作品展示,「否定既成事物,反抗現在」的精神,烙印在年輕的安藤心中。1968年,他第二次歐遊,5月正好在巴黎遇上學生運動的最高潮,他親自見證了學生訴求強權解體的歷史時刻。六0年代末期,他開始在大阪梅田紮基,開始都市游擊隊的一生。
書中佔最多篇幅的,當然是關於建築設計,雖然讀過不少評述,但由安藤自己說來,還是別有滋味。他的設計包括住宅、美術館(及博物館)、醫院、學校、公共空間,以及寺院(如淡路島蓮池下的水御堂、南岳山光明寺)、教會(水之教會、風之教會、光之教會等),這部份的敘述非常精彩,不在此一一重述。他的設計,和自然與人,是密切相關的,他設計建築,總是同時不斷的種樹;而他的設計生涯從小型建築的設計開始,他也說「無論如何,我人生最後的工作一定是蓋住宅,這是我唯一、也是最強烈的堅持。」
南岳山光明寺
光之教堂
最後想以兩個例子記一下安藤設計時的某些堅持與理想。日本曾因兒童被大樓旋轉門夾殺,或撞到玻璃、從百貨公司電扶梯滾落的意外,引起許多對建築的討論,他對完全沒人提到「督促孩子自己要小心」,無法認同,他認為「小孩在連撞到玻璃有危險都不懂的情況中長大,真能學會自我管理嗎」,「撞到玻璃,難道是玻璃的錯嗎」。在日本社會「過度保護」兒童,卻又缺乏兒童活動的自由空間,都是他關心的問題。所以他認為「繪本美術館」的大量玻璃窗戶,延伸了「窗戶的外面和窗外更遠的地方」;而當他設計「兵庫縣立兒童館」時,把可以集中在一處的設計故意分開,以戶外通道連結所有建築。開幕前還有很多人擔心讓孩子們「走這麼久不要緊嗎」,自1988開幕後,該館成為一波波湧來的兒童絕佳的遊戲場所,館方主辦的各種活動,讓孩子們被解放出來的感性,神采奕奕、開朗明亮。
另一個比較特殊的作品,則是為他年輕時經常觀賞的唐十郎設計的移動劇場「下町唐座」,開幕時,在隅田川座無虛席的演出了一個月,但泡沫經濟的八0年代,
日本社會「沒有預算接受這種不符合經濟效應的文化性挑戰的勇氣」,隔年夏天的公演後,「下町唐座」解體,唐十郎也解散了當時的劇團,之後以唐組展開新的活動。臺北市花博舞蝶館或多或少挪用了「下町唐座」的想法,改天找個時間再去好好看一下舞蝶館吧。
夏天應該會到訪的安藤作品:
直島地中美術館
直島家計畫南寺
四國松山坂上之雲美術館
神戶玫瑰園
大阪天保山三得利美術館,已關閉,但至少可以看看外觀。對面就是海遊館,想去重訪海遊館。
京都Time
京都大山崎山莊美術館
「光與影,那是我置身建築世界的四十年,從經驗中學習到的,屬於自己的人生觀。」安藤先生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