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我瞄了瞄隔壁床上的人，已經半夜兩點，他卻低著頭很認真得寫著東西，稍長的瀏海垂落下來，遮擋住他的視線，只見他頻頻伸手將頭髮往後撥。
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的存在感很稀薄，彷彿只要一個不注意，他就會連同影子融入背景中。
驀地，他抬起頭，看向我這邊，「我打擾到妳睡覺了嗎？」
他有一頭紅色的頭髮，細長的柳眉配上咖啡色的瞳孔極為漂亮，白皙的皮膚襯在朱唇下更是美麗，我不得不承認他是我見過最美的男生。
「不、不、不！我下午睡太多，完全沒有睡意呢！你繼續寫你的東西吧。」我搖搖手，示意他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聽見我說的話，他只是一笑，繼續寫著東西。
沉默了一段時間，我見他絲毫沒有要睡的意思，遲疑了一下，我爬下床走到他旁邊。
「你……在寫什麼啊？」看著他的本子上寫滿了字，我問著他。
「夢想。」說完，他將本子闔上，我以為他要睡覺，轉身走回自己的床。
突然一雙手抓住我，我疑惑的回頭看著他。
「陪我聊聊天，好嗎？」
他叫做以澄，是個混血兒，熱愛跳舞，不過自從受傷後，又多了一項興趣，就是寫作。
躺在床上的時間，他不是寫作就是看著窗外，很安靜、很安靜。
當第一道曙光從窗戶射進來，他就一直凝視著窗外，彷彿外面有什麼美麗的東西，讓他捨不得移開目光。
「你想要出去走一走嗎？」走到他身邊，我問了他一聲。
他只是輕輕的搖著頭，又繼續沉默的看著窗外，眼中盡是憂愁。
突然，他輕輕的哼起了歌，那聲音太微小，我閉上眼睛想捉住幾個字眼，卻只能聽見他那極為悲傷的嗓音，與什麼東西共鳴著，合唱出沉重的旋律。
「I want…… 」
當尾音逐漸淡去，只剩下一片寂靜，我看著他的眼睛，似乎連最後一點生氣都消失殆盡。
「你的夢想是什麼？」
他沒有說話，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悠然的開口：「I want a rightness of wings.」
「翅膀……？」我想了想，跑到床邊從袋子中拿出繪圖本。
他疑惑的看著我，「妳在做什麼？」
我笑了出來，比著繪圖本，朗聲道：「實現你的夢想。」
我在本子上開始構圖，那是一個擁有白色翅膀的男生，他的臉上帶著快樂的笑容，在天空之上，在雲端之上，他跳著舞，彷彿空氣也隨之舞動起來。
拿出色鉛筆，將那名男生塗上紅色的髮、咖啡色的瞳、白皙的膚、朱紅的唇，將最後的藍天白雲塗上顏色，在右下角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順道寫了一句英文。
I like you as you are.
寫完後我將本子遞給他，「送你一對翅膀！」我咧嘴而笑。
他靜靜的凝視著畫，笑了出來，一個……真正的微笑，柔的像是清風，一逝而過。
就像是一處過份美麗風景，我看得入迷。
他抬起頭問我：「對了，妳什麼時候出院？」
我往床上一躺，想了想：「下午吧！」
「咦？」
「很驚訝嗎？我只是因為發高燒才住院的啊！現在燒退了，也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所以應該下午就回去了。」嘿咻一聲，我坐了起來，反問他，「那你呢？」
「我也是下午就要回去了，剛剛做完檢查，似乎跟以前的情況差不多。」
看著他，我小心翼翼的開口，像是怕觸碰到什麼，「以澄，你……生的究竟是什麼病啊？」
「……我沒有生病。」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事實，只是看著他，我卻感到痛心……。
以澄就像站在懸堐邊，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掉下那深淵，他卻絲毫不在意，好像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麼值得他眷戀，我想伸手拉住他，卻無法靠近他的周圍。
我們的距離，太遠，任憑我使勁全力，也無法跨越……。
他又唱起了那首歌，我靜靜的聽著，我想知道……令他悲傷的原因是什麼。
等他唱完歌，我才開口：「你剛剛唱的歌叫什麼名字啊？我怎麼沒聽過，可以告訴我歌詞嗎？」
「我想要翅膀，那首歌的名字。」
直到下午，他還是沒告訴我歌詞，我站在門口，等著媽媽出來。
我認識他不過一天的時間，我卻很在意他的想法，也許是因為……他太過特殊了，他眼中的憂鬱，深深的刻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眼角的餘光瞄到醫院的門打開了，我以為是媽媽出來了，抬起頭，我卻驚訝的捂住嘴巴。
以澄坐在輪椅上，他也看到了我，他將輪椅往我這邊滑過來，我知道他在笑，我卻沒有勇氣抬頭看他，沒勇氣去看那塊毛毯下的雙腳。
「妳不會哭了吧？」他伸手想要拭去我臉上的淚水。
我緊緊抓住他的手，哭紅了眼，也哭啞了嗓音。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重複說著這句話，不是在對誰說抱歉，只是太悲傷了，這麼好的一個男生，為什麼會遭遇到這樣的事呢？像是在怨恨上天，又或者是在感嘆。
以澄在我耳邊唱起了那首歌。
那麼沉重，卻又清晰的傳入耳中，我終於聽清楚了……那句句痛心的歌詞。
忘了自己是如何鬆開手目送他跟他母親離去……只知道當自己回過神時，已經坐在車上，臉上的淚仍是不斷滑落，我顫抖著聲，唱起了歌。
我的世界這麼小，小的只有一扇窗，
我妄想有一對翅膀，能飛離這座籠牢，
往藍色的天闖蕩，體驗自由的模樣，
想舞動著身子，直到最後一秒，
直到年華老……
我妄想有一對翅膀，能遊遍天涯海角，
朝未來的圖騰闖，呼吸不朽的希望，
想舞動著身子，直到最後一秒，
直到年華老……
I want…… I want……
I want a rightness of wings.
與妳一起飛翔。
END
[我想要翅膀-愛上作夢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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