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加屁味,媽的!又來了
擁擠的電梯裡,各種味道混淆。鬼才受得了!我卻習以為常
閑著無聊,我一直按上按下,電梯猶如電纜上的空車,就這麼來來回回空轉幾趟。地下二樓停車場那裡,忽然進來一個人,是李協理,這麼晚了他來幹麻?莎賓娜也在此時,在宗董離開他的辦公室二十分鐘後,按了往上的電梯。
這些是我事後才推敲出來的,回到這個時段的情節裡,李協理和莎賓娜正在電梯裡,兩人的氣氛極度詭異。李協理說,我看見姐夫走了,你怎麼還在?趕案嗎?
莎:宗董剛走嗎?我不知道,我回來拿東西的。
李:我也是,是買給小寶的玩具,就是最近很流行的戰鬥王組合,留在公司忘了帶走。
莎:歐,這樣阿!
李:女孩子家這麼晚,一個人實在不大好,我送你回去?
莎:我會叫婦協計程車,謝謝你的好意。
李:那,小心點。
電梯門開,莎賓娜先走,李協理再往下地下二樓,出門,電梯門關。
電梯門開,又是莎賓娜,她晃進電梯,沒有按任何一層樓,電梯頓了頓,自然關上,省電系統同時間啟動,燈,暗了下來。
三秒過去,莎賓娜忽然間啜泣,我聽見她說,不斷地說,你明知故問,你明知故問。很暗,我實在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聽到微弱又略帶起伏的哭聲,就好像小時候被老師責罰之後,很不甘心地,那種生氣又懊悔的哭泣。
於是我抱住莎賓娜,這太令人心疼了,跟著我看見好多好多,莎賓娜與協理的歡笑片段,他們早就在一起的來龍去脈。莎的眼淚開始大滴大滴落下,她整個人原是一手扶著側欄,一手撐住額頭,不知怎麼忍不住的,往下蜷縮了起來,蹲著不動。
那哭聲細細小小,電梯的監聽設備是聽不見的。但在我耳邊,卻如江河潰堤般嚎啕大哭。斷斷續續中,我聽見莎賓娜是這麼說的,你為什麼這樣對我?為什麼?你安排我到宗董身邊,好讓你就近監視我嗎?你為什麼不能放過我?
年輕的莎,十六歲的莎,當時含苞待放的莎,清純無知的模樣,在影像中閃來跳去的故事。後來,協理結婚了,娶的是老闆妹妹,太太生孩子了,傻傻的莎,一直躲在他們的天地裡,等待。又後來,莎不再傻等,她和宗董之間,在金錢與權力之間,莎大力反擊,這麼多年來的多少回合,這一回合,莎終於佔了上風,只是她賠了青春、賠了被謊言遙控的心、還賠了肉體的選擇權,全部認賠,折半賣出。
此刻我抱著她,那衝上腦門的氣憤與愿懟阿,讓人心碎!但我沒有,我只是同情且企圖感同身受。
莎賓娜,原來和我一樣,困在四牆之內,愛與報復的框架裡。我勸說了,我盡力了,莎那夜的顫抖,我止不住。
一個星期沒看見莎賓娜,據說她請長假回南部,我又是一個人了。
今天是假日吧,搭電梯的很零星,無聊一如往常泛起,消磨三刻不到,我的心無緣無故痛了起來,AMY就在下一秒進了電梯,她消瘦的程度,看得我活脫像是被十幾記悶頓打中,從頭到腳,痛不言喻。
AMY憔悴的容貌幾乎和鬼一樣,怎麼回事啊?近看再細看,這是AMY嗎?一瞬間,我的心痛到也幾乎是揪在一起了。
莎賓娜在電梯的時候,我可以抱著痛哭的她。現在,我可以抱著誰痛哭呢?原本想說消失一陣子,AMY充其量是怒罵,然後繼續她該忙的事,怎麼會變成這付鬼樣子。這討厭的電梯,這莫名其妙的困境,我到底是招誰惹誰呢?
愈想愈不甘心,我在電梯裡又叫又跳,AMY依舊是一臉哀容,彷彿家裡死了人一般,悲痛不已。這一刻我再也承受不住,發狂地大哭大喊,妳聽不見嗎?妳看不見嗎?我真的好後悔沒有認真存錢,沒有給妳一個盛大的婚禮,我總是拖延實踐給妳的誓言,甚至根本是謊言,妳當初怎麼不離開我呢?我這麼差勁,這麼窮酸,妳怎麼不狠心丟下我呢?
我給了妳什麼?除了劈哩啪拉的眼淚與遙遙無期的婚期,那個寧願陪著咪咪姐徹夜打牌喝酒,也懶得回妳電話的阿凱,哪一點值得妳等待?
我不要妳這樣,我再也不要離開妳,我什麼都不要了,這個體面的工作、這些場面的誘惑,都不及睡前妳的笑容,做愛時妳的呻吟阿
哭累了吧,阿凱!
真是慘,這吋地憑什麼困住我?
AMY在電梯裡,忽然小小地喊了一聲,阿凱!阿凱!
整個人消融在電梯裡,還能怎麼逃呢?
心裡的懊悔憤恨及不甘心,改變不了人鬼殊途的事實。
死亡,不在控制之內。
˙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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